“當”“轟”,隨着這兩聲,一個小二樓樓頂上的女兒牆上突然就有一大片磚落了下去。
於是,就那個原本也就豆腐塊般大小的泄水孔就不見了,而原本整齊的女兒牆便露出一個豁子來,那種象豁牙子一般的豁子。
“啪”,有槍聲響起,那是自下而上的射擊,雖然也只是一槍,可那顆子彈並沒有打在女兒牆上發出“當”的一聲,反而從那女兒牆剛剛被砸出來的豁口處飛了過去。
有誰能夠看到虛空之中穿行而過的子彈嗎?沒有人!
那麼如何印證那子彈恰好就從那豁口處穿過去的呢?有人爲證!
一向憨厚老實輕易不言一聲的大老笨就在那槍響時便也“哎呀媽呀”了一聲,原因是那女兒牆的泄水口正是被他用一把手錘砸開的。
那把手錘是士兵們在這個小二樓的倉庫裡翻找出來的,卻恰恰在剛纔派上了用場,只是手錘就是手錘並不是那需要雙臂掄圓了的十八磅的大錘。
所以以從來都力大的大老笨卻也砸了三下才把那泄水孔砸開。
他這麼做本來就是爲了引起不遠處日軍的注意,所以就在他把那個豁口砸開的剎那,日軍的槍便也響了,而那本是躺在女兒牆後砸牆的大老笨在剛縮回頭時便感覺到了那子彈從那豁口穿過的聲音。
饒是大老笨習禪習定,可他這卻也是頭一回離死亡如此之近,他又怎能不叫出聲來。
只是,他這剛一叫,就在那女兒牆豁口的另一側有人叫已經笑出聲來:“原來和尚也是叫媽呀的啊!”那人卻是白展。
“和尚受驚不叫‘哎呀媽呀’那該叫啥?”躲在白展身後的於作龍好奇的問。
“笨蛋,叫南面沒佛啊!”白展笑道。
於作龍並不知道白展所說的“南面沒佛”是什麼意思,可卻也跟着嘿嘿的樂。
“啪”“啪”,日軍接着又打過來了兩槍,而感覺上那子彈卻又準確的從那豁口處飛了過去。
“我不是和尚!”放下手錘抓起盒子炮的大老笨反駁道。
“你咋不是和尚?”白展奇道,“我們都問清楚的,你是和尚,那個小個子是道士。”
士兵們既然在了一起,尤其是象大老笨李清風這樣後加入的,老兵們自然要問個明白的,自己了隊伍裡竟然加入了和尚和道士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那以白展的那張嘴又怎麼可能消停。
“在佛家和尚那是指能講經說法的大師父,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僧人。”大老笨老老實實的解釋。
白展和於作龍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大老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之間他們還真不知道說啥好了,白展便想,這個大老笨小和尚不是看佛書看呆了吧,怎麼有股迂腐勁兒呢!
“別忘了咱們是幹嘛來的?東北人就這麼嘴貧嗎?”有人替大老笨說話了,那是躲在大老笨身後的王小膽。
王小膽說這話那也是壯着膽兒說的。
他剛加入商震這夥眼見着東北兵那股子舞舞扎扎舞馬長槍舞了嚎瘋的勁兒那也膽怵,可是私下裡李清風卻跟他說了,你別怕那些老兵,凡事有商震做主,再說了你要是軟了他們就硬,你要是硬了他們就軟,要想不受氣那就得硬氣點兒!
“噫?”同樣趴在女兒牆後的白展看了一眼王小膽,他臉上並沒有出現王小膽實在是有些擔心的那種兇霸霸的表情,反而笑道:“我可不是東北人,你說不着我!”
“啊?”王小膽有些愣了,他這才知道原來白展不是東北人。
東北軍的人咋不是東北人呢?哦,對了,自己也不是東北人。
他卻哪知道,白展不是東北人可卻是在北平呆的時間長,東北人嘴貧不假,那北平人嘴貧起來也夠一說!
王小膽正想着呢,白展突然往前一爬就把自己手中的盒子炮遞了出去,衝着外面“啪”“啪”“啪”就是幾槍。
按照商震的命令,他們在樓頂女兒牆這裡搞動靜,那就是爲了吸引日軍注意力的。
本來他們的想法呢,是把那樓頂上的泄水口砸大點兒弄得跟個射擊孔似的,只是誰曾想大老笨力大而那手錘又輕了點兒。
他砸輕了那泄水孔處的磚就砸不下來,大老笨一着急力氣用的大了,結果可好,射擊孔沒砸出來倒是砸出個豁子來!
可是這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吸引日軍的注意力讓日軍以爲他們要造射擊孔居高臨下衝着日軍打冷槍也就是了。
商震他們佔了這座小二樓已經有半個來小時了,日軍卻一直沒有來進攻。
就在二百多米的遠處敵我雙方依舊激戰正酣,爆炸聲那真是沒完無沒了,而外圍的槍聲爆炸聲離他們這個位置已是更近了幾分,想來反攻的中國軍隊那已是把戰圈進一步的壓縮了。
前方激戰酣,現在肯定已經是這些被包圍的日軍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所以日軍才無暇管顧象根楔子似的楔在他們陣營之內的他們這支中國小隊。
可日軍沒有向這座小二樓發起進攻卻並不代表日軍不會派兵警戒。
商震在制定作戰方案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如果他們貿然對日軍發起攻擊,那他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所以商震纔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來。
他讓白展大老笨他們四個在樓頂上弄動靜吸引日軍的注意力,甚至說“勾”出日軍的火力點,而他則是帶着大多數的士兵再對日軍發起有針對性的攻擊!
自打商震他們從東三省一路打到了這裡,如何保存自己那已經成爲了商震他們這些老深入骨子裡的本能了。
遇到戰鬥就思考,只要有一絲可能就必須想出一個相對穩妥的作戰方案來,你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打一個頂着敵人炮火前仆後繼的衝鋒?那除非被逼的一點轍沒有!
而實際上也正如商震他們平常所說的那樣,就他們這點人如果聚在了一起,日本鬼子飛過一發炮彈來他們也就剩下胳膊腿兒唯獨沒有那能想事情的腦子了。
那麼,他還會帶着自己這三十來個人衝鋒?只怕那衝鋒也只有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此時白展衝外面開槍了,他也只是把槍探出去頭都沒露衝着前下方胡亂打了那麼幾槍,誰知道下面的日本鬼子會有什麼反應呢?
“小鬼子還會打幾槍嗎?他們槍法準可是看不到咱們。”於作龍便躲在那女兒牆後猜。
“小鬼子不用炸子就好。”白展哼了一聲。
白展所說的“炸子”那是隨着商震他們這些東北兵的說法,其實說的就是擲彈筒打出來的榴彈!
白展的說法讓樓頂上其他三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小鬼子會打榴彈嗎?
雖然說呢,那榴彈不是炮彈不大可能把這樓頂炸出大窟窿來,可那也夠他們四個的嗆啊!
“我覺得吧,咱們還是往後退退的好。”這時王小膽忽然小聲說道。
“怕個屁,前面有牆擋着呢!子彈打不透炸子也沒長眼睛。”於作龍不以爲然。
於作龍也只是這麼隨口一說,可是白展卻皺了一下眉便說道:“還是往後退吧,我感覺有點懸呢!”
白展這麼一說他便往那樓頂中央滾,王小膽便也有樣有學。
這兩個人,一個是小偷出身一個天生膽小,那要說是撤退的速度是絕不低於老兵的。
於作龍見那兩個人往回骨碌他便也有樣學樣,至於大老笨,和別人比他是新兵當然是聽老兵的。
而也就在他們剛剛骨碌回了有那麼三四米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洞洞洞”“洞洞洞”的重機槍的射擊聲。
說聽到那其實也只是表述的需要,聽到時狀況就已經發生了。
就他們剛剛離開的身前的那段女兒牆突然就爆裂開來,磚屑激射煙塵騰起,而他們身下的樓板便有那子彈激打在上面的當當聲,同時還有子彈從他們的頭上飛射而去!
到了這時求生已是一種本能,他們四個急忙忙接着往那樓頂中央骨碌。
重機槍掃射而來的磚屑四濺,煙塵如霧般便遮住了他們的目光,好在日軍處於低處,他們從女兒牆處退了回來,日軍的重機槍可以射穿那並沒有多厚的女兒牆卻終究打不穿樓板。
雖然磚屑把他們的臉打了個生疼,可終究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過了一會兒,日軍的機槍掃射聲終是停了,而這時已是躲到了安全之處白展他們四個這才擡頭觀看。
待到那煙塵落下,他們驚訝的發現,這是多虧他們撤的快啊,就剛剛他們藏身之處卻是已經有三四米的女兒牆不見了!
如果說先前大老笨只是用手錘給那女兒牆砸了個了小豁兒,那麼日軍卻是用重機槍“推倒”了一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