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的幸運,絕不是天照大神賜予他們的幸運。
而是松田少尉夠機靈,以及,他自身攜帶的特殊屬性光環。
若不是劉團座的主角光環早已閃瞎人眼,聽到這位日軍少尉經歷的人,甚至都把他當主角了。
這位日軍小少尉的經歷,絕對算得上傳奇。
在看到主力部隊開始調動甚至連戰車大隊都從前線撤離開始,松田少尉的心就開始抽動。早已經對這一戰沒了信心的松田少尉甚至想到了一種可能,聯隊長要率領聯隊主力撤離。既然主力要撤離,爲何還要留下已經殘缺的步兵第一大隊?瞅瞅漆黑一片卻爾自巍然不動的中方陣地,松田少尉全身一片冰涼。
那個結果顯而易見,第一步兵大隊,被拋棄了,被當成阻擋中國軍隊追擊的炮灰。
要論整個晉東戰場的第20師團兩萬餘日軍,最恥辱的自然莫過於第20師團師團長川岸文三郎,被中國精銳軍隊摸到後方六十公里端了老窩成爲中國戰場第一個死在辦公室裡還不是死在戰場上的陸軍中將;最倒黴的是第40步兵旅團的少將旅團長上月良夫,剛調任到第20師團,旅團長的寶座都還沒坐熱乎,就成了一個烤豬,到現在也沒人確認他的身份,一個堂堂大日本帝國少將就這樣和一幫日本大頭兵們一起埋進了大土坑;最悲催的要算是源義宏鋼少佐,日本自皇室以下第一家族直系,本島年輕一代第一武學高手,第20師團最精銳陸軍小隊特攻隊首領,潛入中國戰區寸功未建,唯一的戰績是殺死了四名中國士兵然後就被攆得像兔子一樣在中國大山裡東躲西藏,最終還被一箇中國女人給擊斃了,屍體像野狗一樣被遺棄在山溝裡;
如果要論這場戰爭中第20師團的十個之最,松田少尉肯定在這樣一幫不是中將就是少佐的高官們面前排不上號。但若是論最倒黴卻又最幸運的人,恐怕還真非松田少尉莫屬。
是的,倒黴和幸運這兩個無比矛盾的反義詞,竟然全落到日軍這個小少尉身上,就連他的頂頭上司羽鳥中佐,也瞠目結舌無可奈何。
頭一遭上戰場遭遇“翔炸彈”襲擊渾身臭的松田自己都不敢聞,這只是倒黴蛋的開始,鼓足了勇氣再上戰場腳掌又被步兵雷炸掉了一半算是倒黴他媽開門----倒黴到家了。在平時看來絕對應該屬於重傷員行列的松田少尉如果就此迴歸野戰醫院或許這會兒不是在井陘縣當了俘虜就是在石門當了俘虜,也不算自己一個兒倒黴而是大家夥兒一起倒黴。
可是,黴運光環加身的松田少尉竟然被惱怒的羽鳥中佐再度派上了戰場,如果不是“遲早死”上等兵再度發揮飛毛腿的人體巨大潛力,松田少尉很有可能再沒機會繼續倒黴了。看着跛着一條腿帶着一幫士氣低落的潰兵站在自己面前覆命的少尉,差點兒沒氣吐血的羽鳥中佐不僅沒給日軍少尉回後方野戰醫院的機會,再次任命他爲下一波決死小隊隊指揮官。
按常理來說,這幾乎是死定了。可能是上空中正在觀戰的漫天神佛們既然存了玩弄日軍這個小少尉的心思,又怎能讓他輕易死去?於是,決死小隊陣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五,松田少尉又幸運的屬於那能活着離開戰場的百分之十五,帶着“遲早死”上等兵遺棄。
連續五天,組織了最少六次決死小隊進攻的羽鳥中佐也只能痛苦的看着自己的精銳步兵被消耗在中國人的陣地上,以及無力的看着決死小隊帝國勇士不停在換人,但其指揮官從未換過的松田少尉一次又一次灰頭土臉卻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先前他跛的那隻腳。
只能說,這是個奇蹟。
而且,松田少尉在戰場上的行爲無可挑剔,他每次能返回,都是在主陣地發佈撤退命令後。無論誰敢說松田少尉是懦夫,松田少尉都敢上去一個大嘴巴子。
就連羽鳥中佐也無可奈何,哪怕他已經授意其中隊長對這個已經不把帝國榮譽放在心上的少尉明言,請他不要再回來了,每次他的歸來都是對帝國陸軍榮耀的蒙羞。但日軍少尉總是帶着傻不呼呼的上等兵“雄赳赳氣昂昂”的迴歸,理由總是千篇一律的“保存有用之身,爲天皇陛下效忠”。
雖然這個理由讓羽鳥中佐很有種將其一腳踢回戰場的衝動,但這位能在數次兇險的戰場上存活,真的是太牛逼了。已經冒着足以被屬下打黑槍風險下達過炮擊自己人命令的日軍中佐也不敢再貿然拿一個並沒有違背軍令的少尉開刀。
不得不說,超級倒黴蛋到這一刻都還能活蹦亂跳,必須是擁有幸運光環的結果。
擁有倒黴及幸運雙重光環的松田少尉在覺察出不對勁後,在聯隊主力列隊悄然離開的那一刻,就主動請令去側翼山區檢查警戒。對於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他的那位上司步兵中隊長自然一口應允。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想再多看這個徹底拋棄了帝國皇軍榮譽的倒黴蛋屬下一眼的意思。
於是,離開主陣地抵達右翼山林的松田少尉和“遲早死”上等兵這個鐵桿二人組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團團火球在主陣地上炸響,一個個人體在硝煙中被拋飛上十幾米甚至更高的天空。僅停頓不過五秒,松田少尉就跳上“遲早死”的背後,特別能負重特別能吃苦的日軍上等兵揹着自己的倒黴蛋上司邁開小短腿就瘋狂的朝山林深處跑去。
再跑慢一點兒,誇張到爆的炮火或許連山林都覆蓋了。那可比在率領着決死小隊在中國人的陣地前還要可怕。在中國人的陣地上,有松田少尉的指導,兩個人躲藏的位置一直都不錯,既可以用硝煙阻擋住下方羽鳥大佐的目光,也能讓中國人的槍彈不把他們當重點目標,那些高呼着“天皇陛下萬歲”的蠢蛋纔是吸引中國人可怕槍彈的最好戰友。
至於說穿越了這片山林依舊還會是中國人的陣地,那是顧不得了,在這場恐怖炮擊下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擔憂。
除了這個明智的逃命二人組,以及日軍兩翼山林中負責警戒的不超過兩個小分隊的尖兵,日軍主陣地上包括第一步兵大隊少佐大隊長羽鳥中佐在內的400多人,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在這場瘋狂的炮擊中喪生。
當炮擊結束一分鐘後,第129師劉師長髮來的電報放在已經抵達舊關的第十七師趙壽山師長的手中。
這名戴着眼鏡顯得極爲儒雅淡定的陸軍中將的眼淚潤溼了眼眶,當着772團正副團長,當着麾下僅有的一個旅長,兩個團長的面,伸手摘下眼鏡,毫無顧忌的用有些髒髒的袖子狠狠地擦了擦滾滾而下的淚珠,環視着看向自己的上校團長們,嘶啞着嗓子,聲音不大,卻極爲堅定的說道:“受第129師劉師長委託,我趙壽山暫代舊關前線總指揮,我命令,舊關前線所部第129師772團,第17師第49旅、第51旅全軍,全線反攻。此戰,不留預備隊;此戰,有敵無我,有我無敵;此戰,自我趙壽山以下,無論旅長、團長、營長,凡畏戰不前者,斬;凡攻堅不利者,斬;不從軍令,哄搶物資者,斬;此戰功成,當保我晉東國土數月之平安,諸位,可聽壽山之令否?”
“是!”在場的旅長、團長們紛紛立正站直,肅然領命。
五分鐘後,無論是紅色部隊還是第十七師,幾乎是相同的“嘀嗒嘀嘀噠噠”的衝鋒號聲音響徹轟隆炮響後的舊關陣地,隨着衝鋒號的聲音,772團一營二營率先從舊關左右兩翼陣地戰壕中跳出,衝鋒而下,然後,是第高舉着十七師102團旗幟衝下舊關主陣地的一部官兵,接着,是101團,是。。。。。。
數以千人,殺聲震天,發起衝鋒,其聲勢之隆,甚至彷彿蓋過了先前恐怖的炮擊,別說殘存的日軍,就是站在陣地上的旁觀者,都覺得渾身在戰慄,恨不得提上槍一起去參與這場讓人血脈噴張的大反擊。
有幸在場並擔任了戰場督查的另一陸軍中將老李同志在戰後向沒有經歷這一幕的柳雪原描述他當時的心情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老漢我活了幾十年,從中原大戰到先前的天水大戰,幾萬人的大戰我也是經歷過的,但我從來沒有像那個清晨那樣,就想提着衝鋒槍,和那幫小夥子們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衝向小鬼子的陣地,根本不怕小鬼子是否還有重機槍還有輕機槍,我就想和他們一起,衝鋒,衝鋒,再衝鋒,然後,宰光小鬼子。”
說起自己也想像個普通士兵那樣提槍衝鋒的那一刻的時候,老李同志的眼睛裡絕對是帶着光,有自豪,亦有憧憬。“當我看到第17師102全團不足200人僅一個連的兵力在他們旗手的率領下衝出陣地那一刻,我終於知道,我老李帶的兵和趙師長和劉師長和劉團長帶的兵差在哪裡,他們雖然也有妻兒老小,也想活着,但是,面對日本人的槍口時,他們不怕了。當他們不怕的時候,日本人就怕了,就這麼簡單。”
日軍陣地上殘存的不過數十人的抵抗在數千人幾達萬人的衝鋒下猶如一朵小小的浪花,瞬間就被湮滅了,湮滅在舊關前線全體中國人無比堅決的反擊中。
從將軍到士兵,全體離開舊關這條防線,沿着山路向日軍主力追擊。
這一刻,他們,就是中國晉東最堅固的防線,有敵無我,有我無敵,只要他們還有一人在,他們的陣地就不會丟。
而整個晉東防區的反擊,不僅僅只是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