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舊關前線突遭十幾門火炮猛烈炮擊的陣地上逃進山林的日軍,絕對需要運氣。
而要從最少三個步兵連的進山搜查部隊手上逃離的,恐怕,更需要運氣。
至於說實力,就算是源義宏鋼這種大高手,遇到這種情況也得落荒而逃,還得看他逃不逃的過數百士兵的追擊。當個人遇到團體,實力,已經不重要了。
松田少尉和“遲早死”上等兵二人組的運氣絕對比大多數僥倖逃進山林的同伴強得多。躲過了炮彈,但中國人的追兵就追上來了,一整個上午,兩個人就像是被獵人追蹤的兔子,跑得飛快。
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逃不了太久,就會被憤怒的第十七師三個步兵連追上,然後射殺在太行山上。和日軍殺紅了眼的第十七師自然沒有什麼收容俘虜的概念,凡是被他們找到的日軍,不管是反抗的還是想投降的,都被他們毫不留情的射殺當場。
在井陘,在雪花山,日軍什麼時候給過他們戰友機會?就算傷重被俘,也會被他們虐殺,他們只不過照單返回而已。
慌不擇路的池早司一腳踏空,連着揹負在身上的松田少尉一起,兩個人一起掉入一道被枯草掩藏着的地縫。
按照常理來說,掉進這動輒十幾米深的岩石縫隙,兩個日本兵的命運已經註定,不是被生生摔死,就是爬不上來被困於地縫中活活餓死,或許到幾十甚至幾百年之後纔會被偶然發現的兩堆枯骨。
可是,歷經了舊關前線十數場攻堅戰當了六次敢死隊而不死,號稱第77聯隊行走的“錦鯉”的松田少尉的幸運光環真不是虛的。地縫裡累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枝敗葉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足以鬆軟到讓這二位沒摔死不說,胳膊腿也沒事。也就是當場摔暈了。
不過,因爲這一摔,陰差陽錯的躲過了搜山的步兵連士兵的追擊。
等這兩位悠悠然從暗無天日的地縫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參與搜山的三個步兵連已經收兵。
幸運的二人組還未從沒摔死的幸福中清醒過來就要面臨被生生餓死的境遇,高達十幾米並且巖壁光滑的石壁已經明確無誤的告訴這兩位,想爬是爬不上去的。
眼淚巴薩的二人組只能在陰暗的地縫中摸索着向前走,“錦鯉”光環再次來臨,可怕的地縫不僅有路,而且奇蹟般的帶領他們穿越了整座山,竟然來到了整個娘子關陣地後方。甚至,他們都能夠看到數百米外中國軍人的身影。
如果,在戰前能知道有這樣一條路,日軍只要派出一個步兵中隊,不用攜帶什麼重武器,從背後打一個措手不及,或許,整個戰局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二人組可沒有時間去悲嘆什麼聯隊時運不濟,他們現在只想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別說遠離中國人的陣地,他們甚至不想再看到任何中國人。
這一週的經歷對於他們來說,猶如過了一個世紀。中國軍人不僅勇敢而頑強,可以呆在簡陋的陣地上扛着105榴彈炮這樣的重炮向他們射擊,他們的裝備也很可怕。反正自從進入華北以來,松田少尉還沒有見過可以和坦克炮對射並將之生生打爆的機關炮,但中國人有,還有不少。
可憐的松田少尉發誓,只要這一次能活着離開這裡,寧願上軍事法庭,他也要回家,而不要再和可怕的中國人作戰了。而且,他相信,只要中國人再有五十支舊關陣地上的那支軍隊類似的部隊,帝國就打不贏這場戰爭。
可,中國人真的沒有嘛?他們可是擁有四萬萬人口。
可以說,舊關一戰,讓松田少尉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的信心,他現在就想離開。
幸運光環再次降臨。
中國人不光是沒有想象中那麼警惕,他們甚至很放鬆,很多人甚至在傍晚的時候就洗乾淨了衣物,將之晾曬起來。尤其是到了晚上,不知道是收到了什麼消息,所有人,高舉着槍高聲歡呼起來。
“大捷?”“勝利?”對中文還算精通的松田少尉的一顆心更是掉到了腳後跟。
其實,自熟悉的105榴彈炮在本方陣地上炸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第26炮兵聯隊凶多吉少,而沒了重炮,第77步兵聯隊和第78步兵聯隊就慘了。要知道,他們對面的中國人可是高達兩個步兵師,兵力是他們的4倍以上。讓他們牛逼哄哄五六千人來攻兵力遠超其的中國陣地的底氣,可不就是那十二門105榴彈炮嘛!
可就算知道自家的步兵旅團沒了炮兵的協助後打不過中國人,但松田少尉還是沒想到牛逼哄哄的大日本帝國皇軍一個步兵旅團會潰敗的如此之快,不過一個白天,中國人就在陣地上歡呼勝利了。
第40步兵旅團那些蠢貨們呢?他們,貓到哪兒去了?還有,帝國的戰機呢?驕傲的帝國雄鷹也因爲一戰就被打寒了膽,再也不敢出現在中國人的天空上了嗎?
不管松田少尉如何不解,但數百米外陣地上的第三軍所屬徹底表現出了勝利之後應有的姿態。炊事兵擡着一籮筐一籮筐香噴噴的白麪饅頭,還有煮得並不怎麼熟的蘿蔔五花肉,甚至還發了白酒。
就在距離兩個還依舊呆在藤蔓遮掩的岩石縫裡的飢腸轆轆還有些眼巴巴的日本士兵不遠的位置,最少一個步兵營士兵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兩個日本兵咕咕只叫喚的肚皮和滴得老長的口水。
傳到這個陣地上大捷的消息,遠比松田少尉所想象的僅是第39步兵旅團被擊敗要輝煌的多,是整個晉東前線大捷,第20師團被全殲,石門被收復,井陘被收復,不光是娘子關前線,還包括整個晉東,再無敵軍。
繃緊了一個月的神經,在日寇瘋狂的炮火下親眼看着戰友一個個離去,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已經達到極限的中國軍人們在那一刻,是真的瘋狂了。他們就着炊事兵們沒來及煮太熟的蘿蔔五花肉,大口吞嚥着難得的白麪饅頭,和戰友們用海碗互相碰觸着大口喝着高粱酒,他們笑着,哭着,然後就醉了。
等到深夜,整個陣地上,除了留守的爲數並不多的哨兵,是呼聲一片。兩個在火把的微光中爬出巖縫的日本兵,光溜溜的,就連白色的兜襠布都沒留。
不是飢餓導致二人組成了暴露狂,而是松田少尉心細如髮,這是他們唯一逃生的機會,萬不能因爲兜襠布成爲證明他們是日本人的證據。所有隸屬於日軍的衣物都被留在不會被人發現的石頭縫裡,包括他們兩個人的槍。
已經晾曬至半乾的中國人的軍服把兩個光溜溜的日本兵包裹起來不說,甚至,這兩位還用被中國人高高拋棄以慶祝勝利四處散落的鋼盔兜了幾個饅頭和殘餘的肉湯,還順手牽羊偷走了兩杆漢陽造步槍。
至於說他們爲何沒有大着膽子殺幾個醉醺醺呼嚕打得震天響的中國人出氣,那實在是他們兩個不是傻蛋。整個39步兵旅團都完蛋了,就憑他們兩個又能咋樣了?別說殺幾個,就是能把這塊兒中國醉漢們宰個差不多,他們最終的結局還不是會被驚醒過來的中國人滿山追殺?被槍打死那還是好的,如果被活捉,那悲慘的命運連想都不敢想。
他們可不想默默無聞的變成被風乾在中國太行山上的臘肉乾,中國人可沒那個義務還替他們宣傳一下他們在此地的壯舉。
小偷二人組穿着漿洗得乾乾淨淨的國軍軍服,如果不是兩個頭盔裡一個裝着饅頭一個裝着肉湯的話,誰也不知道,一個國軍上士和國軍上等兵竟然是兩個來自日本的小偷。
兩個人一邊狂啃着饅頭,一路小跑着穿過狂歡過後基本沒有任何警惕心的中國陣地,再度竄入大山深處,開始了他們的勝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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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深秋的太行,青草已經很少了,爲了讓小黑能吃到足夠的青草,以便下崽之後能分泌更多的**養活小妹,木墩兒凌晨五點就帶着小黑出門尋覓不多的青草。
雖然外面國軍大叔們還在和小鬼子幹仗,甚至天上還有鬼子的飛機,但將母親和小妹安頓好的木墩兒還是選擇出門。父親不在家,他就是家裡唯一的男人,是頂樑柱了。
而且,上一次連續坑殺了好幾個小鬼子並獲得國軍大叔獎勵後的木墩兒現在一點兒都不怕小鬼子了。唯一讓他感覺難過的是,大黑被小鬼子害了,如果能用國軍大叔的獎勵換回大黑的命,他會毫不猶豫的願意的。
不過,大黑也算值得了,山鷹叔不光是沒有吃它,還給它弄了個墓,說以後還要在墓碑上寫上大黑的名字。那也可能是村裡唯一沒有被殺了吃肉還擁有墓碑的山羊吧!木墩兒這樣一想,心裡又稍微開心了些。
看看一直緊緊跟在自己身邊,伸着舌頭卷着青草進肚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母羊小黑,木墩兒暗暗決定,如果生下一隻小山羊的話,他還會把它取名叫大黑。
然後,木墩兒的眼神猛然凝固了,草叢中,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