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坐!”輕輕擺手讓劉浪坐,光頭大佬先行坐下,看到劉浪頗爲謹慎的坐下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滿意,問道:“令尊、令堂近年來在川省安好?你此次路過武漢,去看望過劉將軍了,聽說令叔最近身體欠佳、病情好轉了沒有?”
面對這樣拉家常式的詢問,劉浪自然是直說好不說壞,人家這不過是開場白,你要真當真,訴訴苦啥的,今天這談話估計也就可以到此結束了。古今中外的大佬們,可能都喜歡來這一招吧!
果然,見劉浪還挺識趣,沒多在閒事扯淡,光頭大佬話鋒一轉,詢問起晉東之戰的過程。
劉浪基本是百分之七十真百分之三十假夾雜了點水分一一給這位回覆,說太真了,以這位之能哪能看不出來劉浪和紅色部隊的親近之意?但說太假了,劉浪相信,晉東之戰的大部分戰況早已放在這位的案頭任其閱覽過了,那樣做,無疑嫌死得不夠快。
眼前這位連發火都不用,只需要他劉浪在走出這個門之後隨手下個命令,他和獨立團就能成爲淞滬前線的炮灰團,甚至不用一天,就完蛋了。在日寇200毫米艦炮下,他劉團座就算是鋼筋鐵骨,也得被炸成渣啊!
“這一仗,你們打得不錯,不過,還有一點你可沒說實話!”光頭大佬臉上一副淡然,拿着手指敲敲身邊的小几,“雖然無論是戰報上還是你劉團長剛纔的彙報,都是把晉東戰區司令部、第3軍、第129師、第17師的功勞放在最前面,但你劉團長和23集團軍獨立團卻是功不可沒,尤其是你劉團長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可是不少的。
如果沒有你事先和386旅陳商量好來了個移花接木,又焉能有七亙村對第40旅團主力的伏擊戰?他們的戰鬥力雖然不錯,但裝備低劣,就算是包圍了日寇第40旅團,如果沒有你獨立團迫擊炮和重機槍火力,第40旅團6000多號日軍焉能一個白天就被吃個乾淨?要不是失去了第40旅團這個主力旅團,第20師團又怎麼會在數日之內覆滅?你們兩個人於戰前的這個籌劃啊!在我看來,纔是整個晉東之戰的轉折點,是打了個巧仗,其餘諸軍不過是打了個死仗出的是蠻力。”
第一波試探這來了。劉浪暗自一運氣,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真的,不是有點功夫,想出水就出水,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你以爲你女人呢!
說哭就哭?
對於這些戰後戰報內近乎公開的戰術,別說劉浪沒打算瞞,就是想瞞也瞞不住,張儒浩那邊不給軍政部一點兒夠份量的情報,國府不再派人來取代他,劉浪敢把頭擱哪兒。
光頭大佬之所以如此說,無非是兩個用意,一是告訴劉浪:別在我面前耍小心思,別看你在千里之外,但我的能力遠超出你的想象,你們前線將領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中;二來更是敲打劉浪:你和紅色走得太近了,這點,很不好。
“說到陳旅長,委座,此次前來南京,陳旅長委託我給您帶了一件禮物。”劉浪抹一抹讓光頭大佬頗爲滿意的冷汗,挺直腰桿說道。
“哦?他還記得我這個校長嗎?”光頭大佬臉上卻是涌出一股怒色。
對於自己這位最得意的門生,卻不願意跟着自己走,這位心中的鬱悶亦是可想而知。
見光頭大佬雖然臉色不好,但卻沒有拒絕,王世和很知機的從外間拿出劉浪讓他代送的長匣子道:“委員長,這是晉東前線諸軍大捷之繳獲,委託劉上校送予您以作紀念,亦有陳旅長的心意。”
做爲這位的貼身侍衛長,王世和對這位的心思卻是再清楚不過。對於那位他的黃埔一期的老同學,這位卻是愛恨交加,很難說得清楚。旁人認爲那位是背叛,這位大佬一定是恨不得殺了了事,可是,他卻知道,數年前那位被捕之後,大佬可是親自出面許以高官厚祿招降。厚祿倒也罷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錢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但那官職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啊!主力師師長,待過上一段時間就是主力軍軍長,不和紅色作戰的願望也可以滿足,南京城防司令官的承諾甚至都給出了,那可是就連他王世和都羨慕得不行不行的軍職。
可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位斷然拒絕了,大佬竟然也沒捨得殺,最後,那位竟然“奇蹟”般的跑了。是的,堪稱奇蹟,據調查,森嚴的大牢裡,有人給這位送了把梯子,然後架着梯子跳出牆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溜了。
尼瑪!就這麼溜了。估計知道此事的國府高級將領們的心裡在那一刻都是。。。。。。那樣的。換做是他們,早就老虎凳辣椒水伺候了吧!
王世和當然不知道,在未來,那位未來大將因病逝世,位於灣省的光頭大佬獲悉之後,獨自一人在房間裡木然許久。
黃埔師生之情和救命之恩以及師生陌路的恩怨糾葛在那一刻,只剩下了追憶。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恐怕只有這位大佬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了。
長匣子放在桌上被王世和打開,錦布上一把日軍陸軍中將指揮刀和一把鍍金的第三帝國制“魯格”手槍放於其上,光頭大佬忍不住眉頭一掀。
“這是日寇第20師團中將師團長川岸文三郎的佩刀,乃是我晉東前線諸軍繳獲日寇最高將領所物,此次來南京,受諸長官所託,特送以委員長以做紀念。而配槍,是陳旅長私人繳獲自日寇第40步兵旅團少將旅團長上月良夫之物,委託我送於委座。”劉浪解釋道。
“好!很好,晉東諸位將軍有心了。”光頭大佬聞言自然是頗爲喜悅,伸手在川岸文三郎那幫中將軍刀上輕輕拍了拍,又凝神看了鍍金的魯格手槍半響,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轉身看向王世和,道:“世和,將這把軍刀和日寇少將配槍送到淞滬第三戰區司令部,告訴他們,此二物是晉東大捷諸軍將領送我之禮物,我轉贈他們,只有在淞滬前線保家衛國戳力殺敵不惜此身的將領纔有資格獲得此大捷之禮,他日凱旋,榮獲此刀此槍者,我必定親自爲其佩戴勳章。”
“是!”
光頭大佬再回身看向劉浪,頗爲清冽的目光亦柔和了許多,“劉團長,我如此做,你不會見怪吧!”
“報告委座,劉浪沒意見。”劉浪自然是高聲回答道。
別說是真的沒意見,就是有意見也不能說啊!敢說的,恐怕真沒資格站這裡了。
更何況,這位這一手玩得那叫漂亮。收禮贈禮一進一出盡顯其領袖風範,不僅沒讓送禮的人沮喪甚至還讓其與有榮焉的同時又可以拿此禮物激勵前線官兵士氣,這樣的手腕,才果然是民國時期第一等的政治人物啊!
“難得他還記得我這個校長,若有機會再碰到他,替我向他道謝,還有,替我告訴他,先前兩黨恩怨皆爲政治理念不同故兄弟鬩牆於內,但至此強寇入侵之際,還請他念黃埔之精神外禦其侮奮勇殺敵。”光頭大佬目露精光,凝神看向劉浪,頗有些語重心長道。
厲害,這就是政治人物,若不是劉浪通曉這時候的歷史,就衝着這句話,絕對真以爲這位就徹底將紅黨當成了盟友,就算有些小爭端也不過是政治理念不同罷了。
但劉浪知道,這位,可從未放棄過“攘外必先安內”的理念。此時日軍勢大,這位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政治人物可以先把動輒即是生死的兩黨之爭放下,但一旦發現日軍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強大時,兩黨此刻同盟的蜜月期可就沒了。
未來三年後的那場陰謀,可不就是在日本人愚蠢的在太平洋上捅了美國牛仔菊花一刀後,這位敏銳的觀察到太平洋戰爭一爆發,美國牛仔們雄赳赳氣昂昂的開始造艦徵兵,不再欲遮還羞而是大張旗鼓的參與世界大戰,立刻就對昔日的盟友動手了嗎?
國與國之間沒有友誼唯有利益可言,政治,又何嘗有過溫情?
“世人可能盡知他是我的學生,但我這個校長卻當得有些失敗,連號稱黃埔三傑之一黃埔軍校最傑出的學生都不願意跟我走啊!”光頭大佬的臉上閃過一絲蕭瑟,彷彿是追憶,但在劉浪看來,更多的卻是在藉機敲打。“當年,他和蔣先雲、賀衷寒並稱爲黃埔三傑,黃埔有句順口溜,叫做:蔣先雲的筆,賀衷寒的嘴,都比不過他陳更的腿,第二次東征的時候,也正是他揹着我狂奔數十里,才躲過那場危機啊!你想想,以他之能,如果是跟着我,現在最少也是一箇中將軍長,甚至,上將也不是做不得,何至於到現在也不過是個率領着幾千人的小小少將旅長呢!”
“委座說的是!”劉浪自然是低眉順眼畢恭畢敬的連連稱是。
劉浪知道,這纔是借題發揮,真正的戲肉還沒來呢!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後面就沒他劉浪什麼事了。
不過,這位可萬萬想不到,他現在拿來敲打劉浪的反面例子在日後的成就,可是遠超過那些跟着他混的高材生們。無論他們如何掛着上將之銜,卻只能偏居一隅有名無實罷了。但那一位,卻是紮紮實實的共和國大將軍銜,比跟着他走的黃埔精英們卻不知道強到哪兒去了。
“此次晉東之戰,你和129師配合作戰良久,對於他們,你是如何看的啊!”光頭大佬拿起小几上的茶杯,用杯蓋颳去茶沫,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這,算是又一波試探吧!
劉團座,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