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軍正面的攻勢完全被打崩,兩翼所謂的佯攻都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自200多米外就倉皇向後撤去。
四行倉庫兩翼的輕重機槍出於節約彈藥的緣故並沒有發言,但射擊孔後的步兵們卻是對視野中想溜的日軍一陣射擊,雖沒有太豐厚的戰果,但也多少撂倒了幾個。
而日軍呢,在損失了四輛坦克和還沒完全統計出來數目的步兵之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山炮和迫擊炮對大樓進行了一輪高達1小時的炮擊報復。
其結果,不管是日軍自身還是大樓裡的守軍或是南岸的中國民衆,心裡都很清楚,這些“小炮”,對堅固的四行倉庫,沒鳥用。
等到炮擊結束,一具接一具的日軍屍體被雷雄率領着士兵從大樓裡擡出來並丟到街壘之外,總共達40多具。本來按照雷雄的意思是應該把這些小鬼子的屍體像鹹魚一樣吊到樓外供民衆觀賞,但謝晉元考慮一番過後終究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鬼子已經極度兇殘了,如果再用這樣來刺激他們,畢竟他們現在佔領的是中國的領土,把他們刺激發狂了,抓到中國老百姓來報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而且,對面就是西方租界,兩國交戰戰死沙場很正常,但將日寇的屍體吊在牆外供認欣賞這種殘酷可就落了那幫自詡爲民主文明的西方國家的口實了。
謝晉元考慮的固然很周全,但他卻依舊低估了日軍的兇殘程度,淞滬一場血戰其實已經將這幫日本鬼子骨子裡的兇焰點燃,在上海,普通民衆都躲在租界,日軍沒辦法報復,數百里外的南京城則成了他們泄憤的最佳目標了。而所謂的民主文明的西方諸國在如此酷烈的大屠殺面前,卻也沒有表現出來自於“文明”國度的擔當。
原因很簡單,中國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塊蛋糕,蛋糕只要還在,裡面的人們的生死又關乎他們什麼事?
如果換成劉團座在這兒,大有可能就採取雷雄的建議,將攻入大樓的所有日軍屍體吊在牆壁外側,四十具不夠,那就來四百具。劉團座甚至能在給杜大老闆的電文裡,將吊日寇屍體的繩索都當成戰略物資。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知道,在那個時空中的一個半月後,中華民族將遭遇怎樣的一次劫難。
面對這幫魔鬼,用怎樣的魔鬼手段對付他們,都不爲過。
不管怎麼說,這四十多具小鬼子的屍體是必然要丟出大樓的。不僅如此,謝晉元甚至用了個鐵皮大喇叭,團副上官雲標粗通日語,朝着對面的日軍大聲喊話,讓他們可以派衛生小隊不攜帶武器前來大樓周邊將斃命的日軍收斂回去。而那些原本重傷待斃的日軍根本不需要守軍動手,早就在日軍自己的炮火中被炸到天照大神那邊去喝茶去了。
日軍指揮官倒也果決,他心裡很清楚,在守軍誇張到爆的輕重火力面前去搶救重傷員那還不知道要陪多少活人進去,中國守軍專門留着那些沒嚥氣的本方傷兵不擊殺絕不是什麼好心。所以他們壓根沒有救距離大樓150米範圍內所有重傷員的心思,一輪大炮下來,自己就把自己的重傷員給親自解決了。
當然了,這可不是謝晉元心地善良,不希望日軍暴屍荒野,而是從自身考慮。此時雖然是已近冬天,但白天氣溫依舊在十度以上,屍體存放不了太久就會有味兒,而且還容易滋生病菌。四行倉庫保衛戰還不知道要打多久,這一堆堆腐爛的屍體圍繞在倉庫周圍猶如一個個生物炸彈,那還不如讓日軍收斂了,對樓內的守軍來說利多於弊。
脅板次郎這次倒也乖巧,估計是經過方纔一戰也知道憑藉一兩個小隊的兵力在沒有任何重武器的支援下就算能衝進大樓也是給大樓裡的中國守軍送菜,也放棄了在收屍小隊中玩花樣的打算。老老實實地根據中方守軍的要求派出了兩個不攜帶武器的小隊從大樓的三面周邊搬運屍體。
但恐怕誰也不知道,在收屍小隊中,一個掛着軍曹軍銜領章的日軍曹長一邊指揮着士兵搬運己方士兵的屍體,一邊偷眼望着四五十米外的四行倉庫。如果有認識這個日軍曹長的,就知道,狡猾的日寇終究還是玩了點小花樣,那個日軍曹長在一小時之前的軍銜可是日軍中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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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化妝成曹長的堂堂中佐副聯隊長北島剛雄混跡到收屍小隊裡,自然不是爲了更好的指揮收屍大計,他冒着風險來此的主要目的,是對四行倉庫進行近距離觀察以找出四行倉庫的破綻。
中方士兵在射擊孔後雖然虎視眈眈,但沒有射擊,顯然,他是成功的,近距離對這棟武裝到牙齒的建築觀察和在望遠鏡中觀看完全是兩碼事。
其實,不光是北島剛雄差點兒瞅瞎了眼偷眼對大樓進行觀察,樓內,542團的各指揮官們其實也沒有說在開慶功大會大家夥兒白酒罐頭香菸走一波兒。
都拿着望遠鏡在對日軍的收屍小隊在細細觀察。
“陳二哥,有你的,知道小鬼子肯定是不死心,你看那個胖子,狗日的鬼鬼祟祟的不停朝我們這邊瞅,絕對不安好心。”雷雄一邊拿着望遠鏡一邊驚歎道。
他眼中的那個身形略肥的日軍,可不就是北島剛雄嘛!這位中佐副聯隊長換了軍服甚至還利用鋼盔的遮掩一直用餘光在觀察四行倉庫,但他卻是沒注意到他的大肚子出賣了他。在這個時期,不光是中國人營養不良,其實日本人也不怎麼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油光滿面吃得肚兒圓的,能擁有大肚子的,至少證明油水很足。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想當胖子,那也是得有資本的,你以爲每個人都是浪團座那樣的地二代呢!可憐的北島剛雄不知道,在謝晉元允許日軍收屍隊前來收斂日軍屍體之前,陳運發就首先提出日軍或許會利用這個機會對倉庫大樓進行觀察的這個問題了。
謝晉元也是猶豫好一會兒,直到陳運發提出了一個建議,不如再來一次“將計就計”,露出“破綻”讓日軍看去,下次再來進攻時,那這個“破綻”就會讓日軍好好的再喝上一壺。
現在看來,日軍果然如同他猜想的一樣,派人再對大樓進行近距離觀察,只不過太不走心了,派了一個目標如此明顯的胖鬼子,沒用多久就被一羣躲在瞭望孔後面的中方指揮官們找出來了。
不過,他們也犯了一個小錯誤,那就是對第36步兵聯隊的信息不夠熟,換成劉團座在這兒,當機立斷就是一槍先結果了這個大肚子日軍。戰場上,只有死去的鬼子纔是好鬼子,劉團座可從來不跟日軍講什麼道義,普通的小個日軍放過也就罷了,這種一看就是個頭目的日寇宰了就能讓日軍痛入骨髓。只要打得小鬼子疼,那就是劉團座最愛乾的事。
自詡得意的北島剛雄並不知道他悄然的逃過了一劫,但禍福所依,他這一活着,自己倒是開心了,但或許帶給日軍的,卻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爲他觀察了半天,所找到的破綻,或許就是中方故意留給他的,就是不知道他的觀察力如何了。
堂堂大日本帝國陸大的畢業生,能讓脅板次郎大佐都感到威脅的存在,那自然不是庸手,眼睛着實毒辣的緊,哪怕是用餘光差點兒把眼睛都瞅瞎了,整棟大樓所有的外圍都落入到他的眼中了。
這次的收穫,對於中佐級的胖軍曹來說,除了擡出上百具大日本帝國陸軍勇士的殘屍,其他收穫也是滿滿的。
脅板次郎大佐聽過主動請纓冒着風險去一線觀察敵人陣地副手的彙報後,也是一陣連呼“喲西!”就差當場把聯隊長之位讓出來了。
要知道,就這第二次進攻,師團配屬的戰車中隊被幹掉了一半不說,負責正面進攻的第1步兵大隊也算是名存實亡了。負責主攻的四個小分隊60名老兵全部戰死,跟在其後準備投入第二波攻擊的兩個步兵中隊若不是尹藤善光反應足夠快,也會被中國人誘到陷阱裡來個一窩端,但就那,300步兵也被幹掉了三四十,重傷七八十,還能作戰的滿打滿算也就剩一個步兵中隊了。
但這,還不算是第1步兵大隊最悲劇的,最悲劇的是他們的重機槍中隊,僅剩的8挺重機槍被中國人4挺機關炮和幾門藏在窗戶後的迫擊炮一輪狂扁,又丟了4挺重機槍,擲彈筒小組也完蛋了6組,唯一的那門92步兵炮在被中國人的迫擊炮追着打之後又損失了幾名有經驗的炮兵。換句話說,第1步兵大隊不光是人員損失慘重,幾乎所有的重武器也被摧毀光了,士氣又低迷之際,他們現在的戰鬥力,能低得上一個步兵中隊就不錯。
也就是說,第36步兵聯隊,從今天開始,就剩下兩個步兵大隊了,再加上一個戰鬥力全無的步兵中隊,這讓脅板次郎大佐如何不冒汗?北島剛雄奮不顧身觀察來的情報,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無論他多不喜歡這個副聯隊長,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皆榮。互相鼓勵一下,那是必須的。
不過,自中午前連續兩次進攻失敗,驕狂的日軍彷彿被打掉了所有精氣神,一直到太陽落山,都沒有再度發動進攻。
但,雙方都知道,戰爭並沒有結束。
日軍,也不過是一隻正在默默舔舐着傷口的猛獸,不知道什麼時刻會對眼前的獵物發動致命一擊。
誰也不會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