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血腥味兒充斥着每個人的鼻腔,哪怕依舊相隔着二三十米的距離。
地上橫七豎八散落着人體,有迷彩服也有土黃色軍服,而在場中,卻依舊還有兩羣人在對峙。
總數不超過二十人的迷彩服自然是獨立團士兵無疑,他們背靠着背聚集在一起,兵刃朝外。一羣數量超過百人的日軍圍成一個圈,將獨立團士兵圍在其中。
縱觀全場,唯一還能站着的,就是這一百來個活人了。
這,竟然是兩個連300人最後的倖存者,劉浪心裡猛然一痛。
疼得劉浪臉色都有些蒼白起來,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傷亡啊!比古山上孤軍作戰的敢死連竟然還要慘。
不過痛歸痛,但劉浪並不悔。
老話說的好,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雖然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劉浪當然不是冷血動物,更不是嗜血屠夫,兩個連隊300名官兵都是有爹有孃的漢子,不到萬不得已,劉浪也不願意讓他們去執行必死的戰鬥任務,但是,如果事關全民族的生死存亡,那麼劉浪就會毫不猶豫地送他們上戰場!
同樣道理,如果有必要,劉浪也會毫不猶豫地讓全團2000餘官兵去堵搶眼,包括他自己。
軍人自有軍人的職責,自從他們披上這身軍裝那天起,他們的生命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爲了國家,爲了民族,他們隨時準備犧牲自己!
長城羅文裕之戰雖然還沒上升到國家民族的高度,但自從全國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塊方圓不過十里的戰場上之後,這場仗就已經不是一場局部戰鬥,甚至,已經不是一場戰役可以命名的了。
劉浪需要用這場仗來爲整個中華民族重塑一種精神,退則屈辱,不退則英雄的精神。爲了讓還在沉睡的中華巨龍警醒,劉浪決意要用整個獨立團去做那個喊醒巨龍的人。
用什麼喊?不是用聲音去吶喊,學生們街頭的大聲疾呼已經被證明喊不醒令人渾身冰冷的麻木,那就只能用鮮血,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被染紅的河山會刺痛國人們的眼睛。
說怕死,真怕死,這世上沒有人不怕死。
說不怕死,也真不怕死,無數的先烈用事實證明過,這世上真有東西比生命還要珍貴。爲了這些彌足珍貴的東西,曾經的時空中多少革命先烈前赴後繼,拋頭顱灑熱血,犧牲了自己年青的生命?劉浪從來就不認爲自己是什麼英雄,哪怕死後也絕不敢以英烈自居,卻也從不否認自己是個愛國的熱血青年!
說到底,中國人的血仍未冷!
爲了中華民族能重新站在世界之巔,劉浪願意毫不猶豫地去死,並且絕無半句怨言。劉浪同樣相信,做爲奇兵的獨立團300官兵的血也仍未冷,爲了中華,爲了民族的生存,他們也一定會慨然赴死,並且絕無半句怨言。
就如同現在一樣,血戰了數小時的他們渾身在顫抖,那不是因爲周遭上百日軍雪亮的兵鋒,也不是因爲即將到來的死亡令他們恐懼,而是極度的疲憊,極度的疲憊已經讓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肌肉。
可就算是如此,他們手裡緊握的軍刺和明亮的眼神依舊在告訴所有人,他們還要戰,還能戰。
當然,這不是發感慨的時候。
在照明彈亮起的那一瞬間,程遠山勢絕望的。
因爲重炮大隊是位於日軍的陣地周圍,獨立團主力尚在十數裡之外的羅文裕關口進行防禦,哪怕他們就是再神勇,也決計無法在短短三個小時內殺破重重日軍趕到這裡。
七八枚照明彈的發射幾乎預示着到來的敵軍絕對超過兩個步兵中隊,難道說,團座交待的任務再也完不成了?
此時,已經沒有機槍射手和機關炮射手幫他們抵擋了,在戰鬥最慘烈的時刻,無法爲黑暗中戰友提供火力支援的射手們也像飛蛾撲火,丟掉了他們最心愛的機槍,提着軍刺蔘與了白刃戰。
中國士兵們的眼神集體變得有些黯淡,他們可以死,可不能完成軍令,就去死,他們不甘心。
反觀日軍這邊,卻是士氣一振。
和程遠山等中國士兵的想法一樣,雖然看不清數十米外來的是誰,但重炮大隊的日軍們已經斷定是己方來援助。
終於可以將這幫野獸一般的中國人殺死了,尚有上百之數的日軍在心裡集體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在包圍圈最前面手持着雪亮軍刀的石井鬆,這一刻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想笑是因爲終於可以結束這場可怕的戰鬥,想哭,那是由於野獸一般的中國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他的近千屬下啊!在戰鬥的最後十分鐘等他藉着雲開霧散後星光的微亮集合在一起之後,竟然只有百人之數,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是的,中國人只剩下了十分之一,日本人也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在這場血腥的黑暗白刃戰之後。
可那,絕不是一場平局。
只不過,是不是平局又有什麼要緊呢?最終還是他石井鬆堅持到了最後。
程遠山的眼神僅僅黯淡了不超過一秒,側首看看周圍殘存的不到二十人的官兵,瞠目怒吼:“弟兄們,還能不能殺鬼子?”
“能。”凌洪舔舔乾涸的嘴脣,綻舌大吼。
隨着吼聲,他猛地朝前一步,嚇得他面前端着三八刺刀已經面露喜色的日寇集體往後退了一步。
“哈哈,慫包。”凌洪縱聲長笑,輕蔑的看了後退的對手一眼,酷烈的將軍刺一轉,在自己滿是血污的臉上緩緩刺下並向下拉動,血珠順着他的臉頰滾滾而落。
“不能完成軍令是我輩之辱,那我凌洪就以刺面爲誓,不斬盡日寇不以我面見凌家之祖。”凌洪一雙眸子綻放出血光,一字一頓道。
雪亮照明彈光芒中猶如厲鬼的臉和聽不懂卻森然似冰的語言讓日軍忍不住又退一步。
“不斬盡日寇,不以我面見列祖列宗。”程遠山所部官兵全部學着凌洪,一邊高聲怒吼,一邊以軍刺刺面。
他們,不僅在維護獨立團的尊嚴,還在用劇烈的疼痛刺激自己克服無法抵禦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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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們的對手已經不光是眼前的一百日軍,還有即將衝進戰場的大股日軍。
眼見這一幕的劉浪根本沒有發令,而是倒握着軍刺縱身前行。
“殺光鬼子”四個字轟然如雷,震得幾十米外的日軍都耳膜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