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只剩下兩個人。
孟雅思拿着一疊材料,從座位上走到茶几旁,讓柳洛塵坐下。
孟雅思問:“你是在黑龍寨長大的?一直是土匪?”
柳洛塵道:“嗯啊,最近才當的兵。”
聽這口吻,孟雅思哭笑不得。天底下竟有以當土匪爲豪的人,這真是稀奇。
孟雅思道:“聽你的口氣,當土匪很光榮啊?”
柳洛塵道:“我跟你說啊,土匪也分好壞的。就比如說我,我就是好人啊,而且現在還從良了,當兵了,爲國爲民。黑龍寨上的好漢們也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孟雅思道:“我呸!”
話剛出口,孟雅思臉就紅了,這哪像是上級跟下級訓話的樣子?反而像一對情侶在打情罵俏。
孟雅思也搞不清楚,在這小土匪面前,經過嚴格訓練的她竟然如此失態。
沒辦法,要怪就怪這小土匪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有一雙能電暈少女的濃眉大眼。
柳洛塵笑道:“哦,孟主任也講粗口話。呵呵!”
孟雅思辯解:“我沒有,胡說。嚴肅點。”
柳洛塵止住笑,道:“是!”
談話結束後,江風又走進孟雅思的辦公室。
江風道:“孟主任……”
孟雅思瞪了他一眼,嚴肅地道:“請喊報告。”
江風一震,道:“是!”
江風轉身出門,重新喊報告。但是,他很納悶,連一個土匪都可以跟她嘻皮笑臉,爲何輪到自己就那麼嚴肅呢?
不跟土匪計較,或許是因爲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跟同僚計較,或許是她心中的特殊地位決定吧?
女人表裡不一,所說的話得反着聽。
想到這裡,江風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隨着孟雅思的一聲“進來”,江風便挺着胸膛大步走進去。
江風道:“孟主任,我覺得柳洛塵的身份非常可疑。”
孟雅思道:“柳洛塵,黑龍寨少爺的身份不是清楚了嗎?而且,花名冊和檔案都有,沒有任何破綻啊!你有什麼新的發現或掌握什麼證據?”
江風道:“證據,我暫時沒有。但是,你想啊,唐淼淼貴爲黨國高級將領的千金,之前,怎麼可能和黑龍寨的小土匪相識、相思、相愛呢?這其中必有貓膩。”
孟雅思道:“有點意思!會不會是唐副師長爲了報答柳洛塵救了唐淼淼之恩,而幫他一把呢?”
江風道:“有這個可能!還有另一種可能是,柳洛塵和團座有一些不可告的秘密或者是利益共同體,或者……”
孟雅思道:“這都是你的推斷,我們沒有證據可千萬別亂說。”
江風笑道:“我不是當孟主任您是自己人嘛,就合理推斷一下?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要想查清這一層關係,屬下倒是有一計!”
是日,天空晴朗,陽光明媚。
賓陽守備團已很久沒打仗,師部醫院裡的幾個傷員也都是在訓練中受的皮外傷,並無大礙。
唐淼淼閒得無聊,找來幾名護士,對醫院裡進行一次大掃除,將醫院裡一些牀單、被褥,拿到太陽光下暴曬。
“淼淼……”李磊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唐淼淼道:“磊哥,你不帶兵訓練,到團部醫院來幹什麼?哪裡不舒服了?”
李磊道:“連隊剛拉練回來,順路過來看看你。怎麼樣?在醫院裡工作,還習慣吧?”
唐淼淼道:“不就工作嗎?沒什麼習不習慣的,反正也快畢業了,就當是畢業實習吧!”
李磊道:“嘿,這覺悟不錯啊!不過,自從從軍以後,就不是實習了,是真正的軍醫了。”
旁邊的白合大夫和兩名護士看着李磊兩眼放綠光的樣子,都知趣地藉故離開。
白合大夫,二十七歲,膚白貌美,配她的名字,那叫人如其名。
地上的大盆子裡裝有剛洗好的牀單。
唐淼淼道:“磊哥,你站那裡幹嘛?快幫我把那些牀單晾一下。”
泡妹可以,要李磊幹活可有點難度。
李磊轉身走了,回頭道:“這事是你們醫務人員和女人乾的,我訓練去了。”
唐淼淼皺眉,道:“大男子主義!”
白合大夫走了過來,道:“李連長這是怎麼啦?多好的機會啊!依我看,柳洛塵就比他強。”
唐淼淼微笑道:“就土匪一個,有什麼強的?”
山炮挑着兩筐帶泥的蘿蔔到河清洗。
柳洛塵悠閒地走在前面,山炮氣喘吁吁地緊隨其後。
一聲聲女孩的笑聲,從清水河邊傳來。
柳洛塵一聽,樂了,這笑聲中有唐淼淼的。
柳洛塵墊起腳跟張望,上游的不遠處三五位女孩正蹲在河邊洗牀單。
微笑爬上了柳洛塵的俊臉,他撒腿便跑了過去。
山炮道:“少……少……少爺,慢……慢……慢點,我跟不上。”
心早就飛到洗衣臺的柳洛塵哪裡還慢得下來,一溜煙就跑到幾個女孩身邊。
柳洛塵高興地喊道:“淼淼,這麼巧啊?你們也在這裡洗東西?”
女孩子們看了看柳洛塵又看看唐淼淼,個個露出詭異的笑容。
唐淼淼道:“你來幹嘛?來幫我們洗東西嗎?”
柳洛塵瞟了一眼洗衣臺上一大堆的牀單。
這麼多?小爺可從來沒洗過衣服,不過機會難得,要洗的東西越多跟她呆在一起的時間不就越長了嗎?
柳洛塵道:“是是是,我來幫你洗。”
幾個女孩異口同聲:“真的?”
柳洛塵道:“真的!”
山炮挑着蘿蔔趕到河岸上,道:“少爺,你真……真……真洗啊?這蘿……蘿……蘿蔔怎麼辦?”
白合大夫起身,對柳洛塵道:“這洗衣臺也不夠大,你幫我們洗牀單,我們去幫你洗蘿蔔吧!”
“我也去。”
“我也去。”
幾個護士都借洗蘿蔔之機離開,把機會留給柳洛塵和唐淼淼。
傻乎乎的山炮挑着蘿蔔仍然向洗衣臺走去,但被幾個女護士拖着往下游走。
衆人走後,唐淼淼對柳洛塵道:“你真會洗牀單?”
柳洛塵點頭道:“嗯啊!不就洗個牀單嘛?”
唐淼淼偷笑,道:“剛纔山炮叫你什麼?”
柳洛塵道:“少爺啊!”
唐淼淼道:“少爺會洗牀單,天下奇聞啊!”
柳洛塵道:“你不也是大家閨秀嗎?你會洗就不興我也會啊?”
柳洛塵抓起一條牀單的一角使勁往水拍去,淺起無數水珠,淺到唐淼淼身上。
“啊……”唐淼淼嗲了一聲。
那聲音甜甜的,酥酥的。
柳洛塵更來勁了,又拍。
唐淼淼故作生氣,伸出纖纖玉手,朝柳洛塵身上拂水,反擊。
一個開懷大笑,一個發哎哎呀呀的嗲聲,好不浪漫。
正巧,孟雅思來到小河邊牧馬,看到兩人打情罵俏的場面,濃濃的一股醋意情不自禁升起……
“孟主任,溜馬呢!”江風突然出現,問候道。
孟雅思身體微微一震,頓時面紅耳赤。
孟雅思道:“哦……你昨天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江風露奸笑,道:“您就等着看好戲吧!”
孟雅思沒有再說話,翻身上馬,便絕塵而去。
江風望着孟雅思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道:“人間尤物啊!江風我……”
呃?江風還想往下說,卻被河邊傳來柳洛塵和唐淼淼的打鬧聲打斷。
江風撅起嘴。
笑吧,你們笑吧!笑得越兇,離哭的時候就越近。
樹蔭下,唐淼淼迎着習習涼風,仰望着蔚藍的天空,幾朵白雲飄過。
藍天白雲、茵茵草地,一襲短髮綠軍裝的甜美女孩,席地而坐,抱膝,不時指着天上的雲朵,構成一幅完美的水墨風景畫。
柳洛塵抖着白色的牀單晾曬。牀單罩在低矮的灌木叢上,像一朵朵巨大的磨菇,更像一朵朵巨型的潔白花朵,將這幅水墨畫映襯得更加浪漫。
柳洛塵悄悄走過去。
唐淼淼指着天空道:“看,藍天上的白雲多美啊!”
柳洛塵道:“是啊,太美了。”
柳洛塵小心奕奕地背對背地坐下,讓背部慢慢地靠向唐淼淼。
兩背相觸,唐淼淼的腰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縮了回去。
柳洛塵又往後移一點,這一次她不再收回,而是背靠背地欣賞着這片還未被硝煙污染的藍天。
李磊帶着隊伍從草地的遠處經過,目睹了令他感覺到扎心的一幕。
這小子得寸進尺啊!敢搶我的女人,豈不是找死?
在衆多人面前,李磊只能把股酸得掉牙的味壓住,命令部隊唱起軍歌,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也正是嘹亮的軍歌打破了唐淼淼短暫而浪漫的夢。
她立刻從草地上站起來,道:“我去看看牀單幹了沒有?”
呃?纔剛剛晾曬怎麼會幹了?用火烤也不可能這麼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