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村子隱沒在夜色之中宛如蟄伏的猛獸,村外竹影婆娑的陰影裡有鬼鬼祟祟人鑽了出了黑暗,這人左右張望了一眼後快步進了村。
鬼子見人就殺的消息像是瘟疫一般蔓延流傳,膽小怕事的百姓早已經攜家帶口逃難去了,村子內空蕩蕩只有冷風吹動木門的吱嘎聲,在這黑夜裡聽得人毛骨悚然。
雖然窮百姓帶着家當逃命去了,但是村內的大戶李有德卻留了下來,三進三出的高牆大院燈火通明,高價聘請的護院正持槍站在院牆的角樓上警戒着黑暗。
“什麼人?”一名護院聽到街道上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如臨大敵般嘩地拉動槍栓大聲喝問。
“我是李文全,”一名穿着黑色對襟褂子,頭戴黑氈帽的青年人走出了黑暗。
“二少爺?”站在角樓上的護院遠遠地看着來人,不確定地問。
李文全摘掉了腦袋上的黑氈帽,露出了俊郎的面龐,護院急忙收起了槍,朝着院子裡喊了一嗓子:“快去稟報老爺,二少爺回來了!”
吱嘎的大門打開了,風塵僕僕的李文全在被迎接進入了院子,李有德聽到自己兒子回了家,急匆匆的迎接了出來。
“兒啊,這兵荒馬亂的你還在外邊走,這多危險吶。”四十多歲的婦人看到李文全平安歸來,高興的落了眼淚。
“娘,這不是沒事嗎,”李文全勉強擠出了笑意:“我這走了一路,肚子也餓了,不知道有吃的沒有。”
婦人聽到這話後急忙開口:“我這就吩咐廚房給你做飯。”說着急匆匆的出了門。
等到婦人離開後,李文全轉身關了門,重新回到椅子坐下。
“文全,最近聽說鬼子殺人不眨眼吶,當真嗎?”李有德還未等李文全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
李文全端着茶杯泯了一口,笑着說:“爹,你是信你的兒子還是信那些謠言?”
“我當然是信你了。”李有德身子向前探了探,不確定地問:“那小鬼…皇軍真的會放過咱們?”
“爹,你就放一萬個心吧,皇軍那也是兩個肩膀頂着一個腦袋,咋能像傳言的那樣殺人不眨眼,要真那樣不就成了殺人魔王了嗎。”
李有德點點頭說:“那倒也是,只不過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踏實。”
李文全笑着說:“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皇軍只打國民.政府和軍隊,對於咱們這些願意幫他們做事的人,他們還是會拉攏的,畢竟他們不可能事事親爲,還是需要我們幫忙,只要好好做事,咱們李家未必不能飛黃騰達。”
“嗯,爹相信你,你說這麼做爹照辦就是。”李有德對於自己這個爲日本人做事的兒子很是信任。
李文全看到打消了李有德的疑慮,繼續開口說:“爹,這次我回來也是帶着任務回來的。”
“哦?什麼任務?”
李文全壓低聲音說:“有一支皇軍很快就要到咱們這裡了,我們家要負責給他們提供臨時的住處和吃的,附近的情況也得探查清楚了。”
李有德拍了大腿道:“糧食和住處倒也好辦,不過這附近的軍隊和當官的,包括窮腿子都逃光了,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聽說他們是想趁亂混進南京去,具體執行什麼任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皇軍很是忌諱打聽這些,到時候不要亂說話就是。”
李有德點點頭,雖然在兒子李文全的牽線之下爲皇軍提供了不少的情報,但是卻是從未見過,聽到他們要來,心裡難免緊張。
“那不知道該給他們準備一些什麼吃的?”李有德小心翼翼的問。
“儘量用做好的招待,只要他們高興滿意了,以後這片地方可就是我李家說了算。”
李有德聽到這話,頓時喜笑顏開起來,滿臉的肥肉亂顫,想到以後自己在這一片地區說一不二,那威風凜凜的樣子多自在,不由得多看了自己這個兒子幾眼,說不定自己家真能夠飛黃騰達呢。
正當李家父子在房間內密謀迎接鬼子的時候,村外的道路上開來了一支國民革命軍的隊伍。
“營長,這村裡亮着光呢。”秦壽看到村內隱隱綽綽的有亮光,頓時滿臉的興奮。
他們走了一天又困又累,吃的在半路上就分給了了那些飢寒交迫的難民,他們現在也是飢腸轆轆,村裡有光證明還有人,頓時讓他們雙眼冒光,想進去弄些吃的。
楊凌看着亮着光的村子則是皺起了眉頭,這一路過來幾個村子都空蕩蕩的沒人影了,這裡卻還有人不怕死留下了,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現在天黑路滑,弟兄們又累又餓,楊凌也沒有準備抹黑前行了,他招呼來老煙槍說:“帶幾個弟兄進村看看,今晚咱們在這裡住一宿再走。”
老煙槍當了十多年的兵,屬於兵油子了,作戰偵查經驗豐富,得令之後立即帶着幾個弟兄摸進了村裡。
確定了村內沒有危險之後,楊凌帶着近兩百號弟兄呼啦啦的進了村。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外邊來了一羣當兵的,還帶着槍呢。”
李家父子正關在屋子裡商議事情,突然有護院驚慌失措的跑進來稟報。
這是兵荒馬亂的亂世,兵不如匪,無怪護院慌張。
“是不是皇軍來了?”李有德激動的站了起來,畢竟在皇軍手下做了那麼多事情,這還是頭一次見,總不能失了禮數。
李文全倒是沉穩的性子:“先出去確認一下。”
“開門!快開門!再不開老子可打進去了。”此刻近兩百號弟兄已經堵在了李家大門外,劉一刀更是拎着一把大砍刀在喊門。
楊凌看到這高牆大院,還有持槍的護院,當即已經判定這是一個地主老財,他們現在又累又餓,顧不上身份了,先活下去再說,沒有阻止劉一刀的喊話。
站在角樓上的護院看到外邊黑壓壓的一片持槍的,嚇得雙腿軟,真害怕他們打進來,自己這邊十多條槍還真不夠看的。
當護院支撐不住的時候,李文全攙扶着肚子滾遠的李有德上了角樓。
望着外邊黑壓壓的一片當兵的,還有他們身上的血跡,李有德倒吸一口涼氣,將腦袋轉向了自己兒子李文全。
李文全打量着這支囂張叫喊的隊伍,對李有德搖搖頭,看着不像是皇軍裝扮的。
李有德心中叫苦不迭,將腦袋探出圍牆喊道:“諸位長官,老總,請問你們是那部分的?”
“你管老子是那部分的,趕快把門打開,弟兄們在前線拼命打仗,你將我們拒之門外啥意思!?”老煙槍揮了他老兵油子的習性,嚷嚷了起來。
此刻李有德站在角樓上陷入了爲難,不開害怕他們打進來,這些當兵的一看就不好惹,但是開了吧,恐怕自己這院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亂世當頭兵不如匪啊。
正當他糾結時,楊凌邁着八字步走到了院門前,雖然他恨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地主老財,但是現在自己這邊有求於人,姿態還是得放的低一些。
“我們是江防集團軍下屬遊擊營的,我是少校營長楊凌,初到貴地多有打攪……”
楊凌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大堆廢話,總算是安住了李有德的心。
“他們只要吃的喝的,住一宿就走,開門吧。”李文全對李有德無奈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