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晚風吹過,帶來了幾縷血腥味和硝煙味,再和着幾聲隱隱約約的呻呤聲,使張弛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這時的張弛才感覺到了害怕,剛纔血腥的一幕就像放電影似的在他的腦海裡旋轉着,怎麼也擺脫不了。尤其是那名倒在自己槍口下的那名日軍,張弛可以清楚的看到集束手榴彈上冒着的青煙,可以看見日軍眼裡野獸般的光芒,耳旁還縈繞着那名日軍臨死前的嚎叫……
張弛忍不住向那名日軍所在的位置望去,卻意外的發現那裡除了一個坑外什麼也沒有。
下一秒張弛的胃部就一陣翻騰,因爲他很快就意識到那名日軍已經被集束手榴彈炸得四分五裂連屍體都看不見了。甚至張弛還知道,他所在的坦克上就沾着許多那名日軍的鮮血或是掛着他的屍塊,但張弛卻再也沒有勇氣去看上一眼。
“排長,沒事吧!”同鄉人隔遠了問道。
“沒事!”張弛回答,其實這時的他手腳都在打顫了。
“排長!”坦克裡的小浙江報告道:“我們快沒子彈了!”
聞言張弛不由愣住了。
都怪自己粗心,或者也可以說是沒經驗,打仗怎麼能不考慮彈藥問題?當初就該開一輛彈藥車過來嘛!
不過話說回來了,開一輛彈藥車過來是可以,但這村莊裡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方,萬一彈藥車被鬼子給打炸了呢?!
現在可好,沒有彈藥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得到公路上開一輛彈藥車過來……這其中的危險就不用說了,誰知道這黑暗中會不會躲着幾個甚至一隊鬼子端着槍盯着他們呢?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沒有彈藥的話,那些機槍坦克炮都成了擺設,如果鬼子再發起一次進攻,他們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想了想,張弛就朝同鄉人叫道:“七班長,你帶兩輛坦克靠近公路,找機會開一輛彈藥車過來,其它坦克掩護!”
“是!”衆人應了聲,氣氛霎時就再次緊張了起來。
兩輛坦克在同鄉人的指揮下緩緩朝公路開去,他們開得很慢,幾乎可以說是一步三看,但不多時他們就停下來了,因爲村口到處都是鬼子的屍體,面對這些屍體戰士們有些猶豫。
但那也只是猶豫了一下而已,下一秒坦克就再次開足了馬力往前開……於是那就是一片血肉橫飛,馬達聲中那骨頭被輾碎的“啪啪”聲清晰可聞,像是樹枝被折斷,又像是竹節在火中燒時發出的爆響。而履帶過處,就是一條鮮紅的肉泥,張弛不由再次一陣作嘔。
“有情況!”負責俺護的流氓叫了一聲。
順着流氓的目光望去,果然就見公路上一羣端着槍的兵貓低了身子十分快速的朝張弛所在的方向躍進。
張弛不由在心裡哀叫了一聲:“看來今天真是要死在這裡了!”
其它人也有同感……他們還沒來得及補充彈藥,充其量也就只能擋住鬼子一個衝鋒而已。
但話是這麼說,戰士們還是調轉了炮口端起了機槍做好了戰鬥準備,同鄉人的兩輛坦克也及時撤了回來沿着村莊重新布成了防禦圈。
就在戰士們做好準備決戰到底時,對面卻響起了一句半生不熟的英文:“hi,wechinese!”
雖然這句英語語法有問題,但張弛還是聽懂了,來的是中國人,是自己人。
“我們也是中國人!”張弛興奮的回答着。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在看到自己人時這麼激動過,這時的他突然有點明白了“戰友”這個詞的意義。
戰士們這時也明白了來的是自己的部隊,當即就發出一陣歡呼。
這來的的確是200師的部隊,但他們卻不是來救張弛等人的……雖然魔頭已經把情況向上級報告了,但在同古打得正緊張的情況下一個排的兵而且還是工兵排根本就引起不了上頭的注意。
倒是英國方面來了個急電,說是英國裝甲團在瓦階橋遭到日軍的阻擊,希望中國方面能就近派出部隊協助戰鬥。
於是纔有了這支援軍,而且這支援軍還帶着一個只會幾個英文單詞的翻譯,剛纔那句半洋不土的英語就是翻譯喊的。
“你們是哪個部份的?”那羣兵裡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
“我們是工兵團一營的!”剛纔還覺得渾身無力的張弛這時突然有了力氣,他扯開嗓門大聲回答道:“我是一連三排排長張弛!”
“英國人呢?”沙啞的聲音問着。
“逃了!”張弛回答。
“日本鬼子呢?”沙啞聲音繼續問。
“被我們打跑了!”張弛回答。
“就你們?一個排?”聲音充滿了懷疑。
“是的!就我們!”
黑暗中一陣沉默,良久,那隊兵才端着槍警惕着走上前來,一邊走一邊不可思議的看着滿地的日軍屍體,以及公路上排成一行望不到頭的各種車輛。
“張弛是哪個?”沙啞聲音走上前來問道。
“我是!”張弛顫顫悠悠的從坦克上爬了下來,在爬下來的過程中他甚至都差點摔了一跤。
但是卻沒有人笑他,因爲他們早就被路上的那些日軍屍體給震撼住了。
“我是600團三營營長黃源。”沙啞聲音向張弛敬了個軍禮,問道:“什麼情況?”
張弛簡單的把戰鬥經過說了一遍,然後說道:“現在鬼子暫時撤到河的那一頭了,我擔心他們很快就會捲土重來。黃營長,咱們應該趕快做好防禦並通知上峰,儘快派坦克兵、駕駛員來把這批裝備開到安全的地方,否則就……”
“嗯!”黃源應了聲,朝身邊的副官揚了揚頭,副官會意當下就退了下去。
“幹得好!兄弟!”黃源拍了拍張弛的肩膀:“這裡交給我們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張弛等的就是這句話,於是應了聲“是”就帶着部隊往同古方向走。
一路上,都是600團的戰士們朝他們投來敬佩的目光,甚至還些戰士主動起身朝他們敬禮。
在這種目光中,一種自豪感在張弛心底油然而生,不知不覺的就挺起了胸膛。
突然間,張弛明白了榮譽的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