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祿羣島,霍洛島。
蘇祿並非一整塊陸地,整個蘇祿由數百個火山島、珊瑚島、無數巖灘和暗礁組成。
從民答那峨西南的巴西蘭島向西南延伸五百多裡,至馬來細亞的沙巴東海岸附近,都是老鄭經營十年掙下的家業。
可是在荷蘭人、大小弗朗機人的聯合攻勢下,以一個家族之力,鄭森的鄭家水師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一個月時間,聯合艦隊從東北、西南、東南三個方向蠶食蘇祿羣島,將鄭家水師逼迫到蘇祿中央的霍洛島一隅。
此時此刻,大小弗朗機聯合艦隊一南一北,在霍洛與鄭家水師做着最後的決戰,而在小弗朗機(西班牙)駐呂宋總督奧爾登伯爵來看,鄭家的覆滅就在今日。
“卡羅爾少校,命右翼戰艦集中攻擊沙巴炮臺!給你二十分鐘時間!”奧爾登伯爵下令道。
霍洛最爲鄭家最後的棲息地和大本營,僅僅大型炮臺便有六座,可謂易守難攻。
事實上,戰艦與炮臺對戰的歷史上,迄今爲止還從未有過戰艦方勝利的記錄,而如今這個記錄即將在他奧爾登的手裡產生。
原因很簡單,霍洛鄭家的火藥已經快消耗完了,半月前荷蘭國的艦隊突然撤離,讓奧爾登伯爵更加的興奮,仗打到這個地步,少一個分食果實的對手再好不過。
“康泰李,你確定一官鄭的水師已經彈盡糧絕了?爲何他們還不肯投降?”奧爾登伯爵突然回頭問向一個身着大明服飾的男子。
他的艦隊已經緊鑼密鼓的攻打霍洛五天了,若不是霍洛島的李康泰告訴他島上已經支撐不住,他早就下令撤軍了。
長時間的作戰對於戰艦士兵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底下的海軍士兵早已經怨氣慢慢,倘若今日攻不下霍洛,他擔心明日士兵將拒絕出戰。
三天前的一個晚上,來自霍洛島的李康泰舉家乘船奔逃被他俘虜,在生存面前李康泰沒有絲毫的猶豫,將霍洛島的實際情況上報給了弗朗機人。
並且爲了活的更好,李康泰將自己瞭解到的鄭家水師佈防情況全部告訴了奧爾登,用後世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標準的漢奸。
“尊敬的奧爾登大人,小的一個遠親就在鄭森的軍中,小的以項上人頭髮誓,鄭森的彈藥絕對撐不過今日!”李康泰彎着腰十分諂媚的回覆道。
如果不出意外,戰爭結束後他將擁有一艘全新的武裝商船,他甚至比奧爾登更期盼弗朗機擊敗鄭家。
奧爾登聽了通譯的翻譯沒有說話,只是又將視線望向了近在眼前的霍洛島。
“休伯特,布拉幹薩的鮑里斯仍舊沒有動靜嗎?”奧爾登又問向身後的大副。
他的心裡惴惴不安,同時與布拉幹薩人的聯合讓他如同吃了狗屎般的難受。
布拉幹薩既後世的葡萄牙,也就是大明人口中的大弗朗機,事實上在七年前,葡萄牙人剛剛擺脫西班牙的統治,再度復國獨立。
只是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始終不肯承認,雖然兩國自三年前進入短暫的和平期,但直到二十年後已經支撐不住的西班牙人才承認了葡萄牙的獨立。
而現在,布拉幹薩的統治者——復國者若昂四世在西班牙人眼中,僅僅是個分裂者,是西班牙人的仇敵。
只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奧爾登還是選擇了與鮑里斯合作,蘇祿就是他們之間的籌碼。
“是的,總督大人,他們只是將艦隊停在了距離卡薩炮臺射程之外,但是並沒有進攻。”大副如實說道。
“見鬼!這隻狡猾的狐狸!”奧爾登一掌擊在了戰艦船幫上。
霍洛並非戰略要地,島上甚至沒有豐富的資源,只是斬草除根,誰也不想在統治腹地留下隱患。
戰爭前,三國便約定好,誰攻下的島嶼就是誰的,如今荷蘭國撤離,鄭家也只剩下霍洛一地,葡萄牙人明智的選擇了隔岸觀火。
原因很簡答,困獸猶鬥,葡萄牙人寧願將霍洛島讓給西班牙,爲此還好意的承諾幫奧爾登防禦霍洛島的東部,以提防鄭家水師外逃。
“總督大人,沙巴炮臺已經失去了攻擊力,卡羅爾少校請求登陸作戰!”
二十分鐘後,前線終於傳來喜訊,這令奧爾登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並且看向李康泰的眼神也變得親切起來。
“上帝保佑,命令羅森與卡羅爾率軍登陸!直取他們的軍營!”奧爾登擡高了音調下令。
霍洛雖然不是個重要的地方,但拿下霍洛,就能擁有鄭家的艦隊,他們的戰船雖然火力不夠,但拆下火炮就是合格的商船,而且數量非常可觀。
愚蠢的布拉幹薩人啊,只看眼前的利益,腓力大帝早晚帶着軍隊滅掉你們的家驕傲,奧爾登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同一時間,霍洛島,鄭家大本營。
鄭家家主鄭森已經整整三天沒有閤眼了,他身着盔甲滿眼血絲,凌亂的頭髮披散在肩頭,一張軍事地圖上被劃的滿是黑色的叉。
“家主,沙巴炮臺彈藥耗盡,弗朗機人已經開始登陸了。”左參軍劉國軒滿臉血污狼狽的親自前來稟報。
“慌什麼?鄭家就沒有怕死的兵!他們膽敢登陸,就讓他們看看鄭家人的勇氣!”鄭森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着牙道。
“可是……家主,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火藥了,我們……”劉國軒一臉羞愧,陡然站直了身體道。
爲了救急,鄭森早在數日前便命令將戰船上的火藥分配到了各炮臺,到了最後竟然連火槍紙殼彈中的黑火藥也集中了起來,用來發射炮彈。
鄭家,實在是已經到了檣櫓之末。
“那就用戰刀、用箭羽!用一切可以用來殺人的東西,我們的父輩皆死於弗朗機人手中,作爲後輩,你們知道應該怎麼做!”鄭森擡起了頭,走向劉國軒一字一頓的道。
東寧島海戰,鄭家包括鄭芝龍在內的老一輩干將傷亡殆盡,二十年前鄭芝龍的十八芝,僅存鄭芝豹、鄭鴻奎兩人。
“馮錫範呢?命他帶三千人與你一同抵擋弗朗機人。”
“末將得令!”劉國軒想起父親的死,拳頭不自覺的緊握。
同時,鄭森仍舊鬥志昂揚,這讓劉國軒等諸位將領心裡多少感覺安穩一些。
“四叔,你也帶兵過去幫忙吧!”劉國軒走後,鄭森對身後的鄭鴻奎道。
老五鄭芝豹負責東岸的防禦,而鄭鴻奎則一直負責鄭家的後勤補給,不到危急時刻,鄭森也不會將後勤兵都派上前線。
“福鬆,四叔沒有看錯你,四叔去了!”鄭鴻奎起身拍了拍鄭森的肩膀,沉默了一下轉身準備離去。
“四叔,若是你們皆戰死,我鄭森絕不獨存!”鄭森輕吸了一口氣,聲調不高但堅定的衝鄭鴻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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