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亂上亂

驟然看見柳蓓蓓站在不遠處, 許欣歸有些尷尬,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和寒序的事,也不敢貿然開口。

她垂下眼簾, 表情糾結。

還是柳蓓蓓先發話了, 掛起笑喊了她一聲。

“好久不見。”

許欣歸勉強回了一個笑, 點點頭, “是, 好久不見了。”

柳蓓蓓脣角揚了揚,往許欣歸這邊走了兩步,回憶般溫和的笑:“上了高中就沒見過了。”

許是對面的人衣着太華麗, 許欣歸不由自主的向後緊張的退了幾步,也呵呵笑, “對, 高中不在一個學校, 聯繫就少了。”

其實哪裡是高中呢?她們初三就開始見面都不打招呼了。

許欣歸和柳蓓蓓曾經好過一陣,因爲一起練舞的緣故。初一的時候, 她見天的跟柳蓓蓓走在一起,“蓓蓓蓓蓓”的親熱的叫。

柳蓓蓓是一個很好交往的女孩子,長得好看,脾氣好,爲人大方, 又喜歡上臺表演, 在學校裡知名度很高, 朋友很多, 追求者也很多。不過就是這麼個女孩子, 卻從小學,就開始喜歡寒序, 跟緊不捨的明戀,只不過寒序一直沒接受罷了。

許是這麼多年堅持不懈的喜歡一個人,真的累了,初三的時候她談了第一個男朋友,不是寒序。

那時候她們關係已經淡如水了,再加上中考的壓力,許欣歸也沒打聽。但她知道,柳蓓蓓談戀愛,不是不喜歡寒序了,而是太喜歡,並且現在還喜歡,否則就不會和她這麼刻意的在洗手間外面偶遇。

許欣歸垂腦袋,看到自己腳上踩着的鞋子,紫黑色的,半長的棉靴,笨重的模樣。她把腳往後縮了縮,視線不由自主的瞟到對面站着的人身上,沒敢往上看,只掃了眼她腳上的鞋子。

也是一雙黑色的靴子,只是比她的要時髦很多,看上去就很漂亮很貴的樣子。

她心裡莫名的感覺涌了上來。彷彿回到了初一的時光,在別人都看不到的角落,她貪戀的渴望着像她身上時尚漂亮的衣服,羨慕的垂涎着她手裡外觀或精緻或可愛的格式手機,更嫉妒的難過着她對寒序的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大膽追求。

她和柳蓓蓓不是一個圈子,她清晰的知道。如果真的適合當朋友,和柳蓓蓓一起玩的時候,她就不會那麼自卑,那麼膽怯,那麼不敢說話。

許欣歸是個開智很遲的孩子,二十歲之前發生的事,她都渾渾噩噩,不知人情世故。直到上了大學以後,這種情況纔有所好轉。大學裡空閒時間很多,沒有人陪伴的孤獨裡,許欣歸習慣於把以前的事情都翻出來,嚼碎了再嚥下去,以汲取當時不明白的道理。

她也想過當時自己爲什麼會和柳蓓蓓玩到一起,也分析了自己爲什麼會和她漸行漸遠,以至最終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最終她給自己這段短暫的友誼下了總結,可能,她對柳蓓蓓的友情,只是一種對那時自由優渥環境的嚮往,對她露|骨大膽情感的羨慕,或許還參雜着嫉恨,更爲重要的,是在柳蓓蓓身邊,她能輕而易舉的聽到好多好多關於寒序的消息,一點也不刻意,也不顯眼。

而她和柳蓓蓓友誼的終結,是因爲。

年少的心啊,敏感脆弱到極致,連旁人輕若鴻毛的話語,都能在心上壓成千金重。

許欣歸略略收斂了思緒,雙脣抿在一起就要扯出一個禮貌客套的笑容順理成章的離開。畢竟不是一路人,連靜靜呆在彼此的朋友圈都做不到。

想到自己被柳蓓蓓刪除好友的事情,許欣歸嘴角的笑也出不來了,臉色更是黯淡了一點,她勉強的翹翹脣角,和柳蓓蓓打招呼,“裡面有人等我,我先進去了。”

“寒序?”柳蓓蓓笑容頓了下,“是吧?”

許欣歸咬脣,搖頭笑笑,“不是。”她想了想,尤覺得不夠,補了一句,“我同學。”

“哦。”柳蓓蓓和煦的笑,朝她這邊走過來。

許欣歸往牆角挪了挪。

她穿過去走到洗手檯邊,打開水龍頭,水聲嘩嘩的,一嘟嚕一嘟嚕的“白珍珠”涌出來。

許欣歸盯着她洗手的動作看了幾秒,準備離開的瞬間,聽到後面的聲音,“欣歸,你和寒序在一起多久了?”

呼吸猛地一窒。

許欣歸呆愣在原地不敢轉身,手腳冰涼的發慌。

“你們高中就在一起了?”

“沒。”許欣歸立刻搖頭否認,白着臉靜默了一會兒,開口解釋說:“我沒和他在一起。”對着柳蓓蓓的時候,尤其是涉及到寒序的話題,她總是心虛的像破壞了別人婚姻的小|三,頭都擡不起來。

柳蓓蓓一邊的脣角勾了勾。她那個笑,許欣歸瞧在眼裡,覺得有點嘲諷的意味,許欣歸低頭,腮幫子緊繃,準備就這麼離開的時候。

“許欣歸,你這一會兒夠長的啊,要是讓你去監考,高考生還不得樂死?做個三天三夜的,誰寫不滿試卷啊?”

天哪,許欣歸閉眼嘆氣,撫額,她和這裡的洗手間有仇。

寒序走過來,滿臉不虞。許欣歸走了之後,他就一直留心着隔得老遠的另一個男人,時間一點點過去,許欣歸還沒回來,他就在想,這個女人是不是又扔下他一個人自己跑了。他越想心裡越不舒服,但礙於面子,他還是沒起來去尋她。畢竟大老爺們的,成天圍着一個女人轉算什麼事。直到另一桌的那個男人起身出去了,他終於忍不住了。

媽的,要是再給他逮到她給他帶綠|帽,他不弄死她。

許欣歸看了他一眼,見到他臉上的不耐煩,小聲的解釋說:“不是。”她略略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對他說,“柳蓓蓓呢。”

“什麼?”寒序沒不肯聽她的,徑直走過去將人摟進懷裡束住,才低頭看她,“你說什麼?”

“柳……”

“寒序。”沒等許欣歸在介紹,柳蓓蓓就自己出聲了,“今年回來這麼早?”

柳蓓蓓是面對着許欣歸站的,背對着寒序。寒序走過來的時候見許欣歸縮在牆角,和對面那人離了一段疏遠的距離,也沒以爲兩個人在說話,就直接過來把人摟到懷裡準備拐走。

“柳蓓蓓。”寒序鬆開箍住許欣歸的手,正經的笑:“幼兒園放假了?”柳蓓蓓大專學的幼兒教育。

腰間的力量瞬間消失,許欣歸往後騰了騰,垂眼掩住心底的失落。

“嗯,前幾天剛放的。”

感到身邊人的動作,寒序面不改色的捉住許欣歸的手,捏在手裡揉弄,偏頭低斥一句:“幹嘛呢你,好好呆着。”

在柳蓓蓓面前被他一句兩句的哼叱,許欣歸很不是滋味,面上的表情越發平靜。

“你們聊,我先進去,有點冷。”

寒序眉頭皺起來,手從她袖子口進去試了下她衣服裡面的溫度,斂了笑認真看她,“穿這麼多還冷?”

許欣歸不說話。

“呼……”他捏了下眉心,重新把人抱進懷裡,“別感冒了,這時候感冒不是鬧得玩的。”

許欣歸扯扯脣角,依在他的胸膛,第一次對他的懷抱沒有抗拒。就讓她裝一回吧,這樣的機會也不多。

柳蓓蓓眼神纏在兩人身上不動彈,神色逐漸淡下來。

“真懷孕了?”

寒序有點驚訝的擡頭,順手給許欣歸把羽絨服自帶的帽子蓋上,笑了聲,牙齒露出來的那種,“傳的還真快。”

許欣歸被寬大的帽子罩了上半邊臉,視線被擋住,只看到他露出來的牙齒,和柳蓓蓓戴頭上那頂毛線帽下緣。她伸手弄了弄帽子,把自己遮得更嚴。她一點也不想看他們有說有笑的場景,他對那麼多人笑得那麼和煦,對她就是不一樣的嘲諷。

“孩子多大了?”柳蓓蓓挑眉。

“兩個多月了吧?還是不到兩個月?”寒序記不清和許欣歸在一起的時間,把許欣歸的帽子往上拽了拽,露出眼睛來和她對視,詢問的意思。

許欣歸摸摸帽子,把眼睛蓋上,“不記得了。”對她的所有事情,他都是這麼的漫不經心,一廂情願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寒序輕佻的勾勾脣,也不揭穿她,轉過臉對着柳蓓蓓又是和和的:“都記不清了,也沒刻意記。”

柳蓓蓓笑笑,沒說話。

寒序給許欣歸拉了下帽子,被許欣歸拽着,兩人扯來扯去不亦樂乎。

柳蓓蓓看着他們的動作,眼底冷了一下,開口問道:“決定結婚了?領證了嗎?”

寒序一愣。

許欣歸把頭縮進殼裡,自嘲的笑,她就是個代|孕的,還能有那資格?

“還沒。”

“哦。”柳蓓蓓笑,很理解的模樣。

許欣歸使勁的擡眼皮瞟他們各自的表情,一下就看到柳蓓蓓臉上舒展的笑容了。

“婚禮記得請我,我送一份大禮。”

“不會漏了你。”寒序笑笑,大力摟了下許欣歸。

許欣歸也跟着他動作晃了下,淡淡的笑了下,別說望不着邊的婚禮,她也不想要柳蓓蓓來參加自己婚禮。這隻會讓她覺得自卑難堪。還有她口中的那份大禮,許欣歸也不想要,她來參加婚禮不當場給新郎告白就是好了,誰還對她的禮物有所期待啊。

許欣歸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重重嘆了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寒序已經跟柳蓓蓓話別了。

“那我們先走了。”

“好。”柳蓓蓓彎了下脣角。

許欣歸也笑了笑。

寒序摟着她,走在她外端,許欣歸拉拉帽子,深呼幾口氣,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纔有勇氣與她擦肩而過,帽子大大的,擋住寒序的視線。

經過她的時候,隔着一層暖和的羽絨,許欣歸清晰的聽到了兩句話。

“許欣歸,你喜歡寒序很久了吧?”

“初中的時候?”

她身形晃了下,穩住後繼續走。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外面夜幕沉沉,黑暗遮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