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到了家裡之後,王濤沒有向以往一樣放水洗澡。他坐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臥室裡,沒有開燈。儘管伊莉莎已有很長時間沒有回來了,還是能隱約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有這種香氣陪伴,他的孤獨感減弱了一些。
拉開牀頭的小燈,王濤開始默寫口令。默記這些口令的時候彷彿還是昨天,然而現在卻有些想不起來了。常用,熟悉的口令很好回憶,但仿真機器人的指令對於他這樣非專業的人來說,還是太多。在紙張上寫下了一些最先能想起來的口令後,他就犯了難。
偏偏小燈亮起的紅色燈光,又讓他想起了以前和伊莉莎嬉戲的時光。王濤喜歡開着房間裡的燈,而她不讓,說只要開着牀頭燈就好,因爲那樣更有氣氛。
胡思亂想了一通,時間耽誤了不少,指上的口令卻沒再寫出一個來。他只好把牀頭暗紅的燈光關掉,轉而到門口牆邊摸索着開關。
啪!
頭頂上罩在方形燈罩裡的燈亮了起來,白色的光芒瞬間充滿整個房間。
王濤不再多想伊莉莎,絞盡腦汁的思考着指令。他感覺思維精力已經被抽空的時候,方纔想到一個。怕想到的東西溜走了,他連忙把口令記在紙上。
即使他竭力的去思考,在天亮的時候,他也只多默寫出十條口令出來,而這時他已經感到頭痛欲裂了,乾脆停筆不寫。
本以爲還有時間處理一下兄弟的身後事情,現在看來是得要拖到天亮了。拿起紙張大略看了一遍,也有那麼二三十條指令,夠關客用的了。
帶着晚上的成果,驅車來到公司,就看見一個女子穿着奇怪的衣服站在會客室的門口。之所以奇怪,不是她穿的奇裝異服,暴露非常,而是正好相反。她穿着男士的大衣,很寬大,下襬幾乎落在了膝蓋的上方。她的身材應該是瘦弱的那種,因爲大衣穿在她身上晃晃蕩蕩的。
關客帶着一個人,走出會客室的時候,女子才轉過身來。王濤看清了她的臉,才發現是昨天晚上拼了命接來的貨。他的一股無名怒火冒了出來,就是因爲她,才損失了那麼多人。他現在已完全想不起哈尼救過他了,只覺得就是哈尼害死的那麼多人。
“王經理,我帶朋友去醫院看看傷。可能一會兒還要去警察一趟。但我還是會回來的。”關客見王濤目中有血絲,而且神情不善,便儘量壓低着聲音說話。
理智被關客喚了回來,王濤的怒火消散,把口袋裡連夜勞碌的成果遞給了關客。
泛黃紙張上寫着一行行的字。開始的時候很整齊,是認真書寫的,到了最後面的兩三條口令時,已變成了草書,字跡潦草難辨,想必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謝謝。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辦好事情。”翻過紙張,背面已沒有文字了,關客知道就這麼多指令了。就是電視機的控制器上也不只二十多個按鈕,哈尼的指令肯定要更多,王濤一定漏掉了許多,但關客沒有去問。他的神情憔悴,而且看上去很疲倦,這個時候就不要給他更多的負擔了。
王濤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關心之意,心情好了很多,但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就上了樓。
扭過頭,看着王濤步履蹣跚的上樓,關客都擔心他會從樓梯上摔下來。如果不是還要照顧一個病人,他一定會過去攙扶着他的。現在抽不開身,關客決定多囑咐他一下。“注意休息!”
樓梯上的王濤衝着後面擺了擺手,示意他已聽見了,但還是步伐緩慢的上了樓。
碰到朋友的朋友,通常會問一下他是誰。但帕蘭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對於經過的王經理直接無視。他對美女似乎也沒有什麼興趣,因爲他呆呆的目光此刻並沒有落在哈尼的身上。他看着的是門口處虛無的空中,想着的是今天早上沒有親自用手煮熟一個蛋,讓他感到彆扭,好像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似的。
關客看着帕蘭木頭一樣的模樣,不由搖了搖頭。恐怕現在就是把他丟在馬路的中心,他也會一屁股坐在路面上不起來。
王濤寫給關客的指令裡,倒數第三條就是關於重命名的。關客想及早給哈尼更改掉姓名,他怕晚了,就會忘記這件事了。
原以爲重命名是多麼複雜的指令,結果一看之下發現也很簡單。
“重命名:關盼月。”關客很嚴肅的對哈尼說道。
之所以會把她取名爲盼月,那是因爲關客想到幾天前喝醉時念過一首詩,是與月亮有關的,於是便想到了這個名字。
王濤如果聽到了哈尼的新名字,應該不會很高興。哈尼是公司的財產,關客在哈尼的身上留有他自己的印記,王濤怎麼樣也不會很爽的。
不過關客雖同情他的遭遇,但他非常想給哈尼取這個名字,那就只好讓王經理不爽去了。
“好的,主人。請問您確實要把我重新命名爲關盼月嗎?如果確定,請回答是,如果不確定,請回答否。”關盼月接受到了指令以後,發出了長長的電子女音合成聲。
“是。”關客回答。
“好的,主人。重命名成功,從現在開始,我叫關盼月。”
重命名之後沒有多大的改變,很多指令並不需要輸入仿真機器人的姓名,直接對着她發號施令即可。關客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執拗的要爲她更改姓名。
事情辦好之後,關客很滿意。再想攙扶帕蘭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痛得暈了過去。
沒想到他的傷勢這麼嚴重,關客不敢怠慢,連忙把他攙扶在路邊,打了一輛車向醫院駛去。
把帕蘭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後,關客的手機再次響起。警察局第二次找上了他。
沒有第一時間去做筆錄,警察局以爲他要推脫,所以才第二次打來電話,催促他。關客以有急事爲由,敷衍了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等了一會兒時間不見醫生過來,關客心中有些急躁。有一個醫生路過,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把口袋中的金卡掏了出來,塞了過去,說:“這裡有九萬多美金,裡面的病人是我的朋友,所有的醫療費都從這裡取。快讓醫生過來處理一下他的傷勢。”
這個男醫生個頭很高,比關客都要高出一個頭。他冷冷的向下看着關客,也沒接遞過來的金卡,瞅了一眼後就走了。
他無視的態度激怒了關客,關客很想動手,但醫院裡人來人往的,有很多人看着,他要真把這個男醫生打了,多少影響不好。
“盼月,攔住他!”新起了一個名字,總想要叫出來試一試。關客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他懶得一一在紙張上尋找指令。能指揮的動當然最好,指揮不動也無所謂,反正冷眼瞧過不少,也不在乎多他一個。
沒想到關盼月真的動了。她原本是眨巴着大眼睛,跟在關客的身後東張西望的,聽到關客的話以後,立刻跨在了走廊的中央,伸出雙臂將高個頭的男醫生擋了下來。
男醫生的手裡拿着一個黃色的檔案文件,是要把它送到某個儲存資料的房間中。他不耐煩的說道:“讓開!”
關盼月轉頭望着那邊的關客,見他沒有多做指示,便保持着姿勢不變,還是攔住男醫生的去處。
在來醫院的路上,關客重新審視了一下關盼月的打扮。她穿着長大衣,戴着口罩眼鏡,把臉面都遮蓋了起來,看着很怪異。尤其是那寬大的墨鏡,戴上了之後,顯得她整張臉寬了一半有餘,不但不能給人美感,還顯得有些扁平。關客乾脆把她的墨鏡摘了下來,露出了她如水的眼眸。摘下了墨鏡之後,關盼月並沒有什麼異常,她的眼鏡眨啊眨,盯着關客看了一會兒,又看向其他的地方了。既然她不反對摘下墨鏡,關客順帶着也就把口罩摘了下去。重新看到盼月美麗的臉,關客還是很高興的。
男醫生急着要送東西,一時沒有看清攔路女子的面容。待他看清了之後,大爲女子的美麗驚歎。他在醫院裡幹了很多年,接觸的各個年齡段的女子都有很多,但從未見到有如此漂亮的。
他也不急着送東西了,把黃色的檔案換到另一邊的腋下夾住,對着關盼月說道:“小姑娘,你也是來看病的麼?”他的聲音放緩,臉上也顯露出溫柔的微笑,與面對關客時的神態截然不同。
男醫生雖然掩飾得很好,但盼月還是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邪惡”。她對這種邪惡的目光極其敏感,擡起膝蓋就朝着男醫生的下半身頂去。
盼月的個頭雖然不是很高,但擡膝的動作非常熟練,膝蓋能到達她自己的胸口,自然能頂到男醫生的要害處。
嗷!
男醫生髮出了狼嚎一般的痛苦哀鳴,腋下的黃色檔案袋掉落在地,他的兩隻手捂着襠部,痛苦的彎下了腰,一張俊朗的臉扭曲變形,擠出了無數的丘壑。太陽穴處幾道青筋暴起,凸起的樣子很像是蚯蚓。
關客一看動起了手,暗叫了一聲“糟糕”。他沒有和盼月動過手,但卻是和小瑤對打過的。小瑤的力量比不過關客,但是殺一兩個人那和捏死螞蟻一樣的輕鬆。盼月和小瑤一樣,同是仿真機器人,在有些方面還要比小瑤更高級一些,這一個膝頂,怕不是要把男醫生的子孫袋頂碎。
這裡人來人往,要是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關客連忙風一樣的竄了過去,拉住了盼月的一條手臂。她明顯還在生氣的狀態中,搞不好還要給這個倒黴的傢伙在來一個膝頂。
“別打,別打!”他也不知道這樣對盼月說有沒有用,先前指揮她攔路的時候她都聽見了,想來這句話她也能聽懂。果然,盼月微微曲起的膝蓋鬆弛了下去,沒有再做出攻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