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一字一頓的對着大春說道:“我確實清清白白,從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我依然怕被別人亂說。你是家裡的長子,你要是站在院子裡說了剛纔那些話,我冬兒無論多麼的冰清玉潔,名聲也會臭遍涼山街乃至整個府州城,咱家想來也會聲名遠揚。如果那時,羅木匠還願意把他家閨女嫁過來,他的居心可就好猜的緊了。更何況如果你的惡意影響到霓霞染坊,你以爲憑咱家這纔有的一點點家業,可以抗衡府州城數得上的大買賣的怒火?難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後果?”
鄭氏被冬兒話裡延伸出的後果驚的臉色發白,根本就顧不上冬兒把她也包括在那惡意的指責裡。心裡只是後怕,大春剛纔的話要是真的被別人聽去,自家就是再怎麼辯駁,也沒用了。自家的長子都這麼說了,那還能有錯嗎?到那時,自己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冬兒接着對大春說道:“你不願費心去查問自家妹子的人品,也可以用你的腦子想一想,我犯得着爲了一個送人的東西,把自己的清白搭上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有腦子?”
趁着大春愣神的功夫,冬兒接着說:“廉伯,一個寬厚長者,一直對我照顧良多。你的這些念頭,真讓人噁心。”
說完,也不再和鄭氏兩人一同坐着。竟自拿出自己收拾出來的破損衣物,翻出家裡的針線,做自己的縫補活兒。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很有些詭異。
還好自己知道和鄭氏、大春沒什麼可嘮的,準備了一些活兒計,打發時間。不然,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和那娘兩個互相看着,時間可就難過的緊了。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的在詭異的氣氛中過去。接近午時,坐立不安的鄭氏開始張羅着做午飯,家裡的氣氛纔好一些。
學堂回來的豆豆,進門看到冬兒,高興的叫了聲“姐”。接着便發覺家裡的氣氛不對,悄沒聲的撇撇嘴,倒了杯水喝,不再說話。
這時,大春不知道是內急,還是有些坐不住,穿鞋下地,出去了。
看着大春出去,豆豆湊到冬兒跟前,問道:“姐,你是怎麼回事?怎麼你一回來,家裡就不安生?”
這個臭小子,冬兒心裡暗罵一句,然後斜了豆豆一眼,說道:“我一回來家裡就不得安生,可爲什麼家裡總要讓我回來呢?”暗地裡反省一番,難道真的是自己太差勁?
午時,楊秀庭回來吃飯。見到冬兒不言不語的坐在炕角補衣服,其他人也都不說話。心裡嘆息:自家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一家人其樂融融、少些爭執。
因爲豆豆年紀不大,還是個半大孩子,不好當着豆豆的面說冬兒的事情。吃過飯稍事歇息,楊秀庭讓豆豆早些走,去學堂的路上轉道去鋪子裡,給王管事帶話。告訴王管事,自己家裡有事,晚一些時候去糖作坊,讓他多照看作坊裡的事情。
豆豆走後,幾個人才鄭重其事的坐下來。
楊秀庭先開口,對冬兒說:“冬兒,雖說你很能幹,但終究是個女孩子,總在外面難免讓人說長道短。要是讓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起了歪心思就不好了。你這就辭工回來家裡,不要去染坊了。廉主事那裡我會去說。”
冬兒問道:“我回來做什麼?”
楊秀庭被問得楞了一下,說道:“回家來嘛,當然是回來做做家務,學學針線活兒。這些都行吧?”
冬兒又問:“大哥什麼時候走?”
大春一聽就火了:“怎麼?你一個女娃,難道還想趕我走?”
楊秀庭也皺着眉,說道:“羅師傅那裡還沒接到活兒,你大哥還要在家裡住些時候。你回來,和你大哥在家沒什麼關係吧?正好藉着這個時間,兄妹兩個好好相處相處。”
冬兒說:“今天豆豆還說,我一回來,家裡就不得安生。您覺得大哥和我能好好相處?難道爹要天天看着大哥和我吵架?”
鄭氏插嘴說道:“你是妹妹,大哥說妹妹幾句怎麼就不行了?”
冬兒冷冷的說:“那得看大哥說的是什麼,還得看這個大哥當不當得起大哥的身份。要是照着咱家大哥的樣子,那就不行。至於爲什麼不行,您也是知道的,不用我重新再說一遍吧?”
冬兒收斂了一下漸漸激動的情緒,說道:“爹孃讓我回來,可以。不過,你們要保證大春能管住他那張嘴。今天早上的事情,要是再有一次,別說我不給你們留臉面。我會跳到巷子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讓大家給個說法。至於事後大家怎麼想,那就跟我沒關係了。反正我是不在乎人家說什麼,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哪裡管得了別人的閒言碎語。最多家裡容不下我,我再不回來就是。”
楊秀庭心裡的煩悶更甚,一定又是大春、鄭氏說了什麼,冬兒一點兒不肯讓步,又鬧騰起來。
楊秀庭捏了捏額角,想到冬兒一向做事爽快、大方。索性直說了:“爹跟你只說了吧,前天府衙的張爺要二黑回來問個話,想迎你進張府做他的側室。我和你娘回絕了。”
冬兒皺眉說:“既然回絕了,叫我回來做什麼?”
大春被冬兒剛纔直呼名字氣的夠嗆,這時插嘴:“還不是你整天在外面晃,爹孃怕你和人家有了首尾,惹出醜事。”
冬兒沒理會大春,只是轉頭沉聲問楊秀庭:“爹,什麼是有了首尾?我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您給我說說?”
大春被狠狠的噎住了,又被楊秀庭狠狠的瞪了一眼。
楊秀庭不由的心裡暗想:自己這個長子,真不該小小年紀就送出去,離了自己的視線。看看這樣子,莽撞、眼小、不知深淺,哪有二黑和冬兒一半的精明?
楊秀庭忍着心裡的怒氣,和聲對冬兒說:“你大哥一向沒心眼,說話不過腦子,你不要和他計較。”
聽到楊秀庭又在和稀泥,冬兒終於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說道:“既然他說話不過腦子,又整天呆在家裡。您老兩個要我回來做什麼?回來聽他沒腦子的說話、給我身上潑髒水?爹您就不問問,大哥今天說了我什麼。”
鄭氏被冬兒的態度激怒了,揚手手指着冬兒的鼻子,數落道:“你一個女孩子,在長輩面前拍桌子瞪眼的,這是想幹什麼?”
冬兒沒對鄭氏的問話做出反應,對楊秀庭說:“爹,您看到了,我要是回來,咱家裡就是這樣的。”
家裡一時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