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把自己對假期的安排,通知到爹孃,就安心回女學,學她的規矩、禮儀、女工和書寫。
擔負江嬤嬤佈置工作的齊十三娘,這次沒因爲手裡有活兒而留在女學,六月底的假期也是回家過的。不過,敬業的齊十三娘,把工作拿回家裡,利用在家裡的空閒時間,加了加班,已經勾畫出學生會的大體構架,對,就是學生會。
假期結束的這天早上,齊家的車馬緊跟着冬兒乘坐的馬車,幾乎前後腳的進了女學。
王嫂子和巧雲安頓好給冬兒和妮子帶來的物件,徑直退下,直接蹬車返回府州城,去辦冬兒月銀預支的事情。
齊十三娘則只是在她的寢室打了個轉,就留下她家嬤嬤和丫鬟收拾物品,自己來找冬兒,讓冬兒看她勾畫的架構。
於是,冬兒極其意外的,在齊十三娘遞過來的紙上,看到了“學生會”這三個字。
冬兒詫異的擡頭望着齊十三娘,問道:“這個機構,要叫學生會嗎?”
“是啊,是不是很合適?”齊十三娘表現的很是得意,“我想了好久,咱們這個機構叫什麼比較好。回到家轉了一圈下來,纔想起,商家聚在一起叫做商會,同鄉聚在一起時,叫同鄉會。咱們這個學生聚在一起的,叫學生會再合適不過了。你說是不是?我三哥都說我這個名字起的好。”
“好好好,極是應景。”冬兒忙不迭的點頭,千年後的名稱都被你想出來了,能不好嗎?
妮子難得見道冬兒滿肚子話倒不出來的表情,坐在一旁,看的樂不可支。
齊十三娘自行撿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見妮子偷着樂,不禁笑斥:“你笑什麼?你姐姐都說我這名字起的好,難道你覺得你姐姐是信口胡言?”
妮子連忙笑着擺手,“哪有,哪有。我纔來女學幾天,能識的幾個字,怎麼會知道齊姑娘和姐姐說的這些事情。不過是難得看到我姐姐又是驚訝、又是敬佩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楊冬兒會敬佩自己?
“哦?”齊十三娘立即扭頭去看冬兒的表情,果然在冬兒的臉上看到了似驚訝、似敬佩、似欽佩的莫以名狀的表情。
一看之下,齊十三娘笑出了聲,“沒想到,你楊冬兒也有對別人做事感覺驚訝的時候,我還以爲只有你,纔會讓我們止不住的驚駭呢。”
冬兒也失笑出聲,和你這能穿越時空的想象力相比,我那些想法真沒什麼可驚駭的。
齊十三娘不管不顧的拉着冬兒,來看她的學生會建構,“咱們還是先討論我的這個想法是否可行,若是行,今天晚上我晚些睡,把這個整理出來。明天一早就能找江嬤嬤,給她說說。”
這是打算熬夜加班了,既然齊十三娘這麼不辭辛勞的爲女學做貢獻,自己怎麼也要配合配合。冬兒忙湊過去看。
冬兒和齊十三娘這裡,早早的就開始爲學生會的事情忙碌。
而徐詩語和喬秀妍兩人,在假期前就說了,如今的天氣不是很熱了,要在家吃過午飯,歇個午覺,再啓程趕來女學。這個時間點,估計還沒起程。
張倩倩的家離女學不遠,所以到的更晚,直到晚飯後纔來女學。
張倩倩剛進門,早就等着她的姚靜和曲小悠,都顧不上讓她歇息片刻,立時把她拉到僻靜處的亭臺問話。
不過對答了幾句話,姚靜和曲小悠就勃然變色。
張倩倩見兩人顏色不善,忙忙的再三解釋,自己沒找到人的原因,“小悠姐、阿靜,我真的不是推脫着不做事,實在是……我一個姑娘家,實在沒機會接近村裡的潑皮和無賴。阿靜,你還不相信我?我是最想看到楊冬兒出醜、倒黴的人,怎麼會不盡心?”
天色已經不早,她們三人身處一個涼亭裡,圍坐在涼亭裡的石臺旁邊低語。周圍沒什麼人,只有遠處偶爾有三兩個人走過。
曲小悠冷着臉說道:“誰都知道這是個不討好的事情,沒準兒就惹了禍也說不定。你隨口說個找不到,就能脫身了?你是既想着給自己出氣,又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是不是?”說着,甩了一下袖子,把身子扭向亭子外,“合着我們爲了給你出氣,還要替你背做壞事的名頭。”
張倩倩是真的着急,忙忙的辯解,“小悠姐,我真沒這個意思。你知道,我家裡能聽我使喚的,就是兩個長工家的女孩子,她們年紀小,又不是整天在我跟前。每天早飯後纔來,晚飯前就回她們自己家,她們回家的時間太長,我實在不敢用她們。”
姚靜質問道:“你幹嘛非要指派別人,若是怕走漏風聲,不會自己去嗎?你們那個鄉下地方,又沒那麼多講究。”姚靜一直沒把張倩倩當做真正的閨秀看待,一點沒覺得她說的話很不地道。
張倩倩聽了姚靜的話,心裡氣憤和尷尬的情緒一起涌上來,委屈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枉自己一心對待她們,可她們,竟然這麼看待自己。難道只有她們的身份高貴,懂得男女大防,自己就是地上的泥巴,可以隨意踩踏?自己也是族裡選了幾百家的女孩子,才選出來、準備將來嫁入官宦或者豪紳之家的。在周邊幾十個村子裡,自己身份一點兒不比她們差。
甚至,在那個鄉下地方,自己的身份,要比姚靜之流在府州城高貴的多。自己走動之間,所牽引出的明明暗暗的目光,多得很,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潑皮?何況,就算有機會,在無人的環境下接觸潑皮,自己敢嗎?不但自己不敢,只怕是個姑娘就不敢吧?
可是,好不容易攀上府州城大戶、姚家的小姐,死拖硬賴的跟着姚靜越級去了棋苑和琴苑中級班。又從姚靜這裡認識了曲小悠。而曲小悠的身份也不一般,她出身府州地方上的錢糧小吏之家,雖然官階低,但是聽人家說,曲家幾代都是做這個差事的,在府州城很有些勢力和財力。
這兩個,張倩倩哪個也不敢得罪,就心裡算再惱火,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張倩倩忍了忍眼淚,硬是壓着心裡的不快,低聲下氣的解釋道:“阿靜、小悠姐,你們不知道,我們鄉下的環境不比城裡,複雜的很。哪個犄角旮旯都可能有人歇腳,村裡的孩子們更是瘋跑的遍地都是,藏貓貓時,什麼地方都可能藏着人。而且,周圍住的都是我家的佃戶。我要是走出家門,說話的、問候的,都是人,我真的沒機會。”
姚靜翻了她一眼,說得好像她多高貴似得,不過有百十畝地,才能值得幾個銀子?
曲小悠看見張倩倩剛纔眼裡閃過的不快,也怕萬一把張倩倩惹惱,打了退堂鼓,不做這個事了。那她和姚靜還真找不到這麼個頂缸的人。
曲小悠緩和了口氣,用親暱的口氣埋怨她:“那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們也好有個準備,總要幫你出了這口氣不是。我以爲你們那裡大多不是高門大院,很容易找人,還把我嬤嬤找到的癩子給推了。你看看,這不是耽誤事嗎?”
曲小悠的口氣和說話內容,讓張倩倩心裡又熱起來,看來她們還是願意幫自己的。
還有?曲小悠找到的癩子?張倩倩忙問道:“小悠姐,你家嬤嬤找到人了?別推了呀,嬤嬤她還能找到那人不?咱們趕快的,再去找找他。”
曲小悠看着張倩倩,口氣很猶豫,“找倒是能找到,可是那個無賴說,做這樣的事情有風險,要的銀子多。我當時想着,你那裡找的人一定要價極低,所以才推掉了。”
原來還要自己出銀子啊?“銀子啊,他要多少銀子?”張倩倩試探的問道。
“二十兩。”曲小悠說出她和姚靜合計了好半天,能讓張倩倩有小小的爲難,但可以接受的數目。
“二十兩?”張倩倩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頹喪的低下頭,很沒底氣的咕噥,“我沒有這麼多銀子,二兩也沒有。”
曲小悠爲難的一攤手,“那就沒辦法了,做這樣事情的人,都是貪錢,沒有足夠多的銀子,任誰也不會冒險做這等事。”
張倩倩神情怯怯的分別看了看兩人,低聲咕噥道:“你們,你們不是也很討厭她嗎?”
姚靜臉色一變,就要拍案而起。
曲小悠皺眉盯了姚靜一眼,制止她開口,溫言說道:“倩倩你說的沒錯,我和阿靜都很討厭楊冬兒。可我們只是討厭她,沒有利害衝突,至多也就是不和她交往。就是阿靜,也只是和楊冬兒口角過幾句,並沒有被她當衆侮辱。”
是啊,張倩倩想到楊冬兒當衆譏諷她的話,心裡的怒氣再次升起。
見張倩倩的情緒又起來一些,曲小悠又加了一把火,“其實咱們現在謀劃的事情,挺有風險的,你若是能想通,能嚥下這口氣,那就最好了。咱們乾脆把這件事放下,不做這提心吊膽的事情。說起來,這幾天,我連覺都睡不好,直擔心把楊冬兒害的太慘,萬一她想不開,出個意外。我這心裡,可怎麼過得去?”
張倩倩聽了曲小悠的話,果然更心動了。太慘怕什麼?就是要讓她慘到不能再慘的地步,否則,自己怎麼能嚥下這口氣。楊冬兒侮辱自己這件事,自己永遠也不會想通,更不會放下。
“太慘怎麼了?”張倩倩說道,“都是她自找的。她本來就是個奴婢,卻沒一點自知之明,還敢和人頂撞。這裡進學的女子,隨便哪個的身份,都比她高貴不知多少倍,她卻囂張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曲小悠面有難色,“可是,要找不貪錢的人……恐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