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新工坊已經出了穩定的成品綢緞料子,六爺辦事也回來了,當然就要向上級彙報一下工作進展。
流錦行出品的,標示了顏色、批次的,一個批次就能出上百匹綢緞的幾種料子,整齊碼放在庫房中,接受了上至張謙,下至幾個工坊染色工匠的參觀品評。
幾個老年工匠驚詫的用有些顫抖的手,撫摸着一匹匹無色差的上好緞子,難以置信的表情根本就掩飾不住。
染色多少年了,就算他們精確稱量了每一種染料及配料,每一缸染出來的料子都會有輕微色差,分開放置看不出來,一旦縫製在一起,就會有差別。而新工坊出來的一百多匹緞子,竟然沒一點色差,怎能不讓他們這些做了一輩子染工的人驚訝?
冬兒提議讓老染工們來看,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王管事等人看到染工工匠們的表現,也大爲高興。這也就是說,以後在所有流錦行各地的分號推行這種染色方法,都會有經驗老到的染色師傅們參與,甚至把關。流錦行的大批次綢緞布料也就有了自己的優勢,更進一步、再進幾步的願望實現也不在話下了。
新工坊的料子並沒有在京城的鋪面上市,張謙直接把新工坊出的料子發貨給了東北和西北的商家。流錦行的新工坊已經正式投產三個多月了,在京城的織染業沒激起一絲波瀾。甚至,臨近過年,有大宗的綢緞買賣,從外地販進京城,赫然就是流錦行的料子,買主就是爲了百匹料子的顏色統一無色差。
廉伯聽了管事的稟報,連眼皮都沒往起撩一下,慢悠悠的說道:“這天底下的銀子多了去了,哪能就讓咱們一家掙去,讓別家分去些纔是正理。”
冬兒在旁邊看着,暗地裡直呼老狐狸。她只是個做實事的,只能在技藝方面下功夫,經營方面卻不如張謙和廉伯等人。
張謙的這個策略大概就是,得來不易的東西,才能顯得足夠貴重、稀罕。若是他們的料子直接在京城上市,那麼,就絕不會賣到現在這個價錢。這些流錦行出品的綢緞,讓這些奸商們從西北販運進來,多付了銀子,也足夠讓他們稀罕、滿意。流錦行的獨家買賣也能做的更加長久。
對於新工坊的推行,張謙年底就把主要管事的人召集起來,商議一番。最後決定,不選擇就近的河間道,而是回江南,在江浙道建一個大的染色工坊。所出綢緞除了自己江南的鋪子售賣一小部分,其餘直供各地商家。
過起年來,正月底,廉伯、冬兒和喬顯雲帶人去江南,籌建新式工坊。冬兒的任務是去看看江浙道織布行業的情形,查看各地織布機的形式是否有改進的可能。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指點江浙道新工坊動工。
冬兒打算去江南的時候,去問湯先生,有沒有去江南遊玩的意向,被湯先生斷然拒絕。不但一口拒絕,還說他一把老骨頭經不起顛簸,更何況還是跟着她一個女子,怎麼也不如由二黑照看着安心。
冬兒聽了,好一番的白眼翻給老頭子。不好跟他翻臉,只能譏諷擠兌老頭子一番。最後,沒好氣的許下,回來的時候給湯先生捎帶稀罕物件回來。
張謙真的把冬兒送出京城十里,殷殷囑咐她諸多事項,才下車揮手和她道別。
京城位於帝國的中部,離着江浙道不是很遠。冬兒十幾人車馬兼程,六天之後,棄車登舟,乘坐當地綢緞行租來的大船,先趕去湖州府張謙家的族地。
廉伯和王管事都是從湖州府張家老宅中出來的,這次去江浙道,張謙囑咐廉伯先去湖州老宅,去拜見母親和兄嫂。出發時,送冬兒出城的時候,張謙才告訴冬兒,他已經寫了信給母親,交代冬兒去拜見母親李夫人,給冬兒準備了面見母親的諸多禮物。
而且,湖州府也是帝國的綢緞紡織重要供應地,冬兒在那裡也可以看看那裡的各種織機。
臨到湖州府的前一天,冬兒去找廉伯商量,她以什麼身份去見李夫人。
廉伯給她的迴應是:“那還用說,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嗎,當然是以六爺側室的身份去見夫人。”
冬兒有些愁苦:“廉伯,我覺得,我還是用流錦行管事的身份進見夫人更好一些。我來江南也是做事的,您說是不是?”
廉伯笑道:“這次是來做事的,可是,你這次用管事的身份見了夫人和族人,以後和六爺一起回來,你可怎麼把事情圓回來?”
“這個……”她能不能告訴廉伯,她真的只打算做張謙的管事?
廉伯責備她道:“老頭子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趁早丟了那個念頭,你的身份是早先咱們當打對面說好了的。你現在能這麼自在,那是老頭是向六爺討來的。給你幾年時間,讓你安心做事,也能給你自己積攢些實力,不至於在後宅的角逐中被算計的太慘。”
冬兒一咬牙,乾脆說道:“他今天和這個女人快活,明天找那個妾室的逍遙,我……接受不了,……會很難過。我不想當他的妾室,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事。”冬兒直視着廉伯,“廉伯,您幫幫我吧。”
廉伯有些吃驚,“這,這怎麼行?六爺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誰能讓他改變心意?”
冬兒說道:“家裡的瑣事是很麻煩的,尤其是妻妾之間的事情,更難說清楚是非對錯。若是把後宅的事情和買賣上的事情牽扯到一起,廉伯不怕生出些別的事端嗎?”
廉伯很放心的笑道:“這個不怕,你也算是老頭子看着長大的,老頭子相信你的品行。冬兒斷不會因爲後宅受了委屈,就在生意上發泄、做手腳。”
冬兒一點兒不加掩飾的瞪了廉伯一眼,“您可真想的開,您就不想一想,我若真的做了六爺的妾室,不受寵愛倒也罷了。若是六爺真的寵愛冬兒,冬兒一定會被六爺其它的女人們嫉恨。不怕說給您聽,六爺的那幾個女人,沒一個省油的燈。若是我那天被人家算計了去,別說丟了性命,就是鬧出個大大的醜聞。就算六爺能忍,別人會怎麼看?若是有了污點的我還流錦行做事,不會影響生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