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在這個時候稱病,唯一的可能,就是爲不出席行志的百日宴席找藉口。
張謙心裡明白,當然也不強求,只是告訴她,擺宴席那天,她若是願意出來,就出來和客人們周旋一二。若是不願意,黃嬤嬤也是在幾個大宅子裡做過事的,和女眷多有熟悉,自有黃嬤嬤照應,沒有大礙。她只要消停的呆在萱馨園即可。
姚氏思想再三,過年的時候,孃家父母、兄嫂、姐妹,都對她多有禮遇,只不知來她們宅子的女眷們又是怎樣。
過去她覺得那些女眷對她笑臉相迎,是因爲她是侍郎府的千金。後來的一系列事情說明,若是張謙出了問題,她這個侍郎府的出身,也當不得什麼用。
所以這天,姚氏盛裝出現在女眷中,接受大家的恭賀恭喜。她赫然發現,就是妾室生的兒子,原來也是叫她母親的,接受恭賀的也不是楊冬兒,而是她這個正室。
姚氏長久以來鬱悶的心情,忽然在這一天的到了釋放。她容光煥發的做着她最擅長的事情,儀態端莊的接待各位有身份的女眷,得體的和女眷們應酬、說笑,不時會發出愉悅的笑聲。時間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她是受人尊敬的尊貴奶奶的時候。
雖然應酬了一天,姚氏絲毫不覺得疲乏,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姚氏一時得意,忘記了懷志剛剛被強行遷出萱馨園,記起她這個母親還沒見過自己的那個小兒子。
姚氏雍容的坐在萱馨園上房的炕上,對徐嬤嬤說道:“徐嬤嬤讓人去錦繡院告訴楊姨娘一聲,讓她把三公子抱過來。這都多長時間了,也該讓孩子見見母親了。”她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繼續說道,“男孩子和女孩子可不一樣,男孩子要給張家傳宗接代的。需要好好教導,楊姨娘身份低微,三公子在她跟前長大,只會耽誤了前程。”
徐嬤嬤有點傻眼,嘴脣蠕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姚氏皺眉道:“嬤嬤還猶豫什麼?你又不是沒看到,今天的宴席本來是給三公子擺的,卻沒一個人提出要看看孩子。還不是因爲他的生母身份尷尬嗎?難道經過這件事,六爺和那個……”姚氏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改口道,“六爺和楊姨娘還不明白,孩子跟着妾室,是不會被教養好的。”
徐嬤嬤這才明白,六奶奶那奇怪的自信,原來來自這裡。
徐嬤嬤強笑一聲,勸道:“六奶奶千萬不要提這件事,三公子怎樣教養,還是讓六爺決斷好了。六奶奶已經有了兩個嫡子,身後有靠,咱們就不操心庶子了。那也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蓮喜在一旁也是心驚,若是六奶奶真的把這個事鬧騰開,三公子不會領過來不說,只怕她們這個院子,又有熱鬧看了。
姚氏不太願意。這麼好的、能徹底打擊那個賤/人的機會,怎能白白錯過。若是能把那個小崽子握在手中,母子連心,到時候,她想讓楊姨奶奶往東,諒她也不敢往西,豈不是母子兩個都攥在她的手裡?這個後宅,就又掌握在她手裡了。
姚氏提醒徐嬤嬤:“我的身份高,對三公子的將來有好處。難道楊姨娘會不替她孩子考慮?”
徐嬤嬤心裡很不以爲然,只聽黃嬤嬤當日轉告的楊姨娘的話,人家楊姨娘教導孩子,當然比六奶奶好的多。至於實際情況是不是那樣,雖有待驗證,可是,那也得驗證過才知道。人家怎麼會就這樣把親生骨肉交給別人,而且這個別人曾經心心念唸的想要人家的性命。
徐嬤嬤也是無語了,只好轉移六奶奶的注意力,“六奶奶,您想想,弄個小孩子過來,若是不習慣咱們這裡,今天哭、明天鬧的。不說讓您煩躁,休息不好。若是被六爺知道,以爲六奶奶虐待小孩子,再生出事端就不好了。六奶奶還不如趁着今天和各家的奶奶、夫人說得好,再恢復和女眷們的來往。到時候,咱們只管自己逍遙,更是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了。”
爲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徐嬤嬤又下了一劑藥,“現在管家的不是六奶奶,六奶奶每次出門,自是需要添衣服和首飾。還有和各家夫人、奶奶們之間的相互饋贈,當然也得有來有往不是?到時候,六奶奶只管找黃嬤嬤領用。奴婢就不相信了,黃嬤嬤敢剋扣您。”
姚氏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這樣,不但她能恢復和各家女眷們的關係,還能積攢更多的私房錢。
姚氏擺擺衣袖,不屑道:“那就算了,教養孩子費心費力,我也是爲了六爺的子嗣好,纔多這一句嘴。既然六爺都不把子嗣當回事,我也就不做那惡人了。”
姚氏和蓮喜齊齊鬆了口氣。
徐嬤嬤找了個機會,把姚氏今天的話告訴張謙,想着讓張謙留意一下,至少若是六奶奶哪天再起了什麼荒唐的念頭,六爺不至於怪到她和蓮喜頭上。
張謙說了聲“不知死活”,讓徐嬤嬤多留意些,不要讓姚氏和人家來往的時候,鬧出什麼笑話,就讓徐嬤嬤退下。
徐嬤嬤想起蓮喜,又施禮說道:“萱馨園裡的蓮喜,年齡也大了,總不好留在府上當老姑娘。六奶奶不說放人,奴婢和蓮喜也不敢多問。六爺您看,是不是有別的法子?”
張謙想想姚氏跟前的蓮喜,確實大了,大概二十幾了吧。把人家耽擱在府上也不是個事情。
張謙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問問她和家人可有聯繫,不管有沒有,都讓黃嬤嬤告訴蔣六一聲,蔣六自會想辦法。”
徐嬤嬤連忙千恩萬謝的告退了。
說起來,蓮喜真是個好姑娘,不多言、不多語,做事也周全,不會急功近利。若是真的在這府上老去,也夠造孽的。
給蔣六傳去話不多時,一天晌午,張謙就進了萱馨園。
那時姚氏正和幾個女眷相約出門,剛剛回來。張謙進來,先讓房間裡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黃嬤嬤候在門口。
姚氏敷衍的給張謙施禮。張謙那廝這些日子對那個賤/人更加寵愛過了頭,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爲,張謙是專程來看望她這個正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