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正心神不寧的在上房走來走去,不知道徐嬤嬤是不是能把張謙請過來。她怎麼也要在張謙見到那個賤/人之前提醒他幾句話,否則若是讓那賤/人先行迷惑了張謙,她再說話,就沒什麼分量了。
她這裡正焦躁着,院子裡就丫頭婆子給張謙問好,“六爺安好”“六爺好”……。
姚氏連忙迎到門口,正趕上張謙邁步進來。
張謙進門略站了一下,對姚氏點點頭,才往裡面走,竟自在外間的榻上坐下。
徐嬤嬤招呼丫頭伺候茶水,張謙擺擺手,“不用,我剛纔在外院已經用了茶。”
徐嬤嬤揮手,讓兩個丫頭退下。
姚氏猶豫着,一時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張謙。他們好像已經很久沒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張謙已經還長時間沒見懷志,心裡很是牽掛,當先打破沉默:“徐嬤嬤說,娘子有話對我說?”好吧,他其實也很惦記冬兒,想早點見她。
姚氏這纔想起正事,她對張謙施禮,說道:“妾身有幾句話想對六爺說。”
“你說。”張謙示意她說話。
姚氏款款走過來,在張謙對面坐下,說話的態度極爲誠懇,“六爺,妾身也不怕六爺怪罪,只對六爺講幾句肺腑之言。那楊姨娘實在不是個旺夫旺家之人,留着她只會給您、給張家更大的災禍。您聽妾身的話,還是把她送走吧。”
張謙很是不解。感情姚氏這麼着急找他過來,就是打算勸說他,把冬兒趕出去。他真不知道姚氏的腦袋裡面裝的是什麼,她憑什麼就能肯定他會聽她的話,趕冬兒走呢?
徐嬤嬤知道自從家裡被抄,六奶奶每時每刻都怪怨楊姨娘,認爲是楊姨娘給張家帶來的黴運,連累張謙一次又一次的坐牢。可是,她沒想到姚氏這麼直接就把這話說出來。要知道,不論在六爺心裡,還是在六爺的買賣上,楊姨娘都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可以說,楊姨娘就是六爺的軟肋、逆鱗,是不允許被人觸及的。
張謙壓下心裡的不悅,淡淡問道:“娘子這是怎麼說的?冬兒她怎麼了?”
姚氏見張謙沒有發火,而是詢問爲什麼,有了些膽氣,“這還用說嗎?您想想看,從她進了張家,咱們府上就沒一天消停日子。說是她能做買賣,有能耐。可是咱們都有眼睛不是,從她進門,只見她的名聲越來越大,人家都知道六爺的姨奶奶楊氏是做生意的好手,可是,又有誰知道,她來張家七八年了,咱們府上哪有一點兒興盛的樣子,還不是和過去一樣嘛。別家買賣沒那麼大的名頭,人家都能交齊朝廷的籌款,楊姨娘做的買賣卻掙不來這一點點銀子,連累六爺再次入獄。
而且,這個女子身帶黴運,若不是她,六爺絕不會一次又一次入獄。六爺,您把她送走了吧,咱們也能過幾天消停日子。”
張謙沉默片刻,問道:“娘子想過怎樣的消停日子?”
姚氏斟酌着,緩緩說道:“六爺在京城還有故交好友,咱們再從頭做起好了。只要您不再做那些顯眼的買賣,不和官員來往密切,一定不會有禍事。”
張謙淡淡的說:“這麼說,娘子願意做一個街巷上尋常小買賣人的家眷了?”
“這個……”姚氏也沒想好以後的事情,可是這幾年,她作爲大富豪張謙的妻子,也着實過着讓人羨慕的風光日子。
她說道:“六爺之前自己做生意十幾年,不也做的很好嗎?只要沒有楊姨娘這麼扎眼的人,六爺照樣能做大買賣,日子一定也會過的平穩。”
張謙眯着眼,似乎一邊思量,一邊說話,“我傾盡全力,用了十年的時間,才做了個二流的織染買賣。那幾年,你所享受的生活,是我在官員之間周旋的結果。”
“是啊,是啊。”姚氏連忙說道,“六爺在官員之間周旋多年都平安,收了楊姨娘之後,就接連遭難。可見那些個禍事,就是楊姨娘帶來的,若是沒有楊姨娘在咱們宅子,您再做事就會平安呢。”
張謙自是不會和姚氏對質,姚氏一直咬定,他第一次入獄就是和官員來往,參與政事的結果。
但他也不會任由姚氏自說自話,“我已經多年不在官員之間周旋做事,娘子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這幾年官員更換頻繁,京城官員大都是新近提升。我想繼續走原來的路子,就只能先跟着小官經營幾年,否則根本無處下手。娘子能忍受你夫君給一個八品官員做幕僚,甘願小心奉承一個八品官員的夫人?若是做的好了,三年後,娘子也可以提升一兩個品級,去奉承七品官的夫人?這樣熬不知多少後,咱們纔再次回到京城?”
姚氏聽得一噎,還要她去巴結小官員的夫人?
她脫口而出:“不用這麼做吧?”
張謙很平靜,“如果照着娘子的說法,我就只能從頭做起。從頭經營的話,我說的這個法子,是唯一的途經。當年,我是幫一個縣衙的捕頭做事起家。”
“捕頭?那不是賤役嗎?”姚氏很驚訝。
張謙點頭,“是賤役。我沒有根底,沒有滿腹經綸,人家有品級的官員憑什麼要用我?只能先給沒地位的人跑腿,做出事情給人看,讓有品級的官員認可我的能力。”
說着,張謙自嘲的笑了笑,“我當時不過十歲出頭,就是跟着捕頭跑腿也沒什麼丟人。現在的我,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只怕給人跑腿,人家都不一定要。”
姚氏眉頭緊皺,半晌才說道:“或者能讓我父親幫着說說,讓品級高些的官員僱你做幕僚。”
張謙笑道:“那當然好,只不知侍郎大人會不會幫忙。”
姚氏又是一噎,是啊,這次張謙被羈押,侍郎府對她只是淡淡的虛應。雖然不像那次謀逆案那樣,急着撇清關係,可也不像之前那麼熱絡了。她父親只怕不會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