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依格那提亞斯還坐在露臺上的一張巨大的椅子裡面,若有所思地望着星空。
忽然,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剛硬的臉龐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你來啦。”
“恩,依格那提亞斯老師。”
史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依格那提亞斯的身後。
還是穿着那件黑色斗篷,他的色彩似乎就從未明朗過。也正如他本人一樣,在他的周圍永遠瀰漫着一種陰霾的氣息。
“你不是很忙嘛,真的不用過來看我了,我能理解。”
“那怎麼能行,我再忙也得過來看您啊,依格那提亞斯老師……”
想起依格那提亞斯發給他的信,史東忍不住又苦笑了起來。
依格那提亞斯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走到了史東身邊,很有力度地拍了拍他的背,說:“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我說了那些話你還敢不來嗎!你小子啊,總是偷偷地來又偷偷地走,能不見我們就儘量不見。你是很討厭布諾雷斯啊還是很討厭我們啊?”
“哪裡哪裡,老師您言重了。”史東連忙陪着笑解釋道,“平時真的很忙,總是到處走。你也知道的,那奧喀妲……”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不逗你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變,玩笑都不會開。沒意思。”依格那提亞斯很開心地大笑着,似乎覺得捉弄這個木頭般的史東很有趣。
史東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又露出了苦笑。
“最近老師過得怎麼樣?沒有太費心吧。”
“哎呀,最近啊……傷腦筋。”依格那提亞斯使勁地撓了撓頭,說,“是出了點小岔子。馴場的魔物跑出來傷到新學徒了,死了二十幾個孩子啊,可惜了……正在處理中呢。”
他又走過來拍了拍史東,笑眯眯地說:“好了,現在不說這些煩心的事,弄得我頭疼。你怎麼樣啊,馬上又要走了吧?怎麼最近捨得回來了?”
“你是馬上又要走了吧。怎麼捨得回來了?”
“當然是因爲奧喀妲了……她在三年前做了一個預言。”
“恩?她是不是快死了,三年才預言一次?”
“啊,不是的,其實是……”
“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你繼續……繼續……”
史東只覺得頭上又開始冒冷汗了。這也是他很不想見依格那提亞斯的一個主要原因。
他深吸了幾口氣,繼續說:“她預言世界將要毀滅。而在布諾雷斯就有線索。”
“什麼?”依格那提亞斯臉上的笑容突然全收了起來,“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現在就是在想辦法化解它……”
“是這樣……她當時是怎麼說的?”
“依格那提亞斯老師,這……”史東的臉上露出了難色。
“噢,對對,我都忘了,不能問,只有你可以知道……”他頓了頓,說,“既然如此,以後在布諾雷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只是能爲你提供方便。”
“謝謝您。”史東很感激地欠了欠身,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依格那提亞斯又很關切的看着史東,擔憂地說:“史東,對於奧喀妲的預言你要記得小心處理,我不希望看到你像霍特……”
依格那提亞斯說着就突然打住了,好像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史東的表情也在瞬間僵硬了。
“是我多慮了啊,呵呵……以你的性格是不會受她蠱惑的,你是這麼多年來最合適的一個人選啊,辛苦了……”他又爽朗地笑了起來,“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你。你看,新年都過了。還記得上次見你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吧?每次你一走就是幾年,都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殘了,讓人挺好奇的,哈哈哈哈……”
史東只能很尷尬地回報給他一個笑容,對他的好意心領了。
“好了,看着你平安我就安心了。”
他嘆了一口氣,又說:“對了,拉斯特上個月意外身亡了……”
“什麼?!”史東吃了一驚。
“他在克里特島附近被魔物襲擊,一個人沒能扛下來……”依格那提亞斯的神情有些沉重,“有空去看看他吧,他被安葬在家鄉了……”
史東緩緩地點了點頭,本來就憂鬱的臉現在更陰沉了。
“好了,你有事就去忙吧,自己多當心點,跟那個奧喀妲在一起可不好受啊。”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哎,對了,今天怎麼沒見她啊?奧喀妲,出來讓我瞧瞧啊。奧喀妲?奧喀妲?”
史東聞言,連忙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東西來。
那是一根兩寸左右長短,光禿禿的細樹枝。
但是依格那提亞斯卻很有興致地對着那根樹枝一直喊着:“奧喀妲?奧喀妲?”
“算了,老師,看樣子她今天是不會出來了。”史東淡淡地笑着,“我又惹了她,正生氣呢。”
“哦,這樣啊。”依格那提亞斯恍然大悟,然後哈哈地對史東笑着,“你還是少惹她的好,不然她肯定會沒事找些麻煩給你哦!”
史東尷尬地笑了笑,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告別了依格那提亞斯,轉瞬消失在夜幕之中。
*** *** *** ***
這一年的新年安吉是在百城度過的。比起那小而嘈雜的巖城,百城裡的新年似乎冷清了許多。
不過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節日並不是新年,而是新年之後的第十二天——誕生日。
幸虧之前和那賣妖奴的碧姬生活了三年,安吉也知道了誕生日需要做些什麼。她一大早就起了牀,開始爲誕生日做準備。
安吉簡單的梳洗了下,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雖然還是很破舊——然後,她跑到外面摘了一小段帶着葉子的樹枝插到了耳後,算是準備妥當了。
她對着鏡子照了照自己,恩,還不錯。
幾片小小的翠綠色葉子點綴在微微彎曲的深褐色頭髮上,就好像彆着一個小發卡,襯着她白皙的臉龐很是乖巧。
之後,她便隨其他人一起來到了一片寬闊的草地上,草地中間有着一棵巨大的樹。
那是一棵枝葉茂盛的榕樹。巨大的樹冠向着天際無限地蔓延開來,無數的綠葉層層疊疊,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密得不留一點縫隙。數不清的椏枝上又生出了許多根來,不少的根一直垂到地上,進了泥土裡,遠看起來好像是一簇簇的小樹挨着生長着。
而安吉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圍繞在榕樹的周圍誠心祈禱。
據扎伊爾說,誕生日是爲了紀念隱都的建立。
大約在一千多年以前,世間忽然出現了很多具有異能的人,但他們的能力都很薄弱,而且時常被人類當作異類排斥。
然後,一個叫“杜”的神出現了。
他帶領着所有的異人來到了這片土地。在這裡的某個地方,生長着一棵很像榕樹的神樹,而它,正是所有異人的能力源泉。
杜神開始引導着異人們研習魔法。慢慢地,術士和魔法師都出現了,並開始建立起自己的體系。後來,便有了現在的隱都。
但那個杜神,卻突然在某一天消失了。
人們爲了表達對杜神的敬意,便將來到隱都的這天定爲了誕生日,這一天就是新年之後的第十二天。在誕生日這天,所有人都要穿戴整潔,在耳後插上一枝帶綠葉的樹枝,虔誠地圍在象徵神樹的榕樹周圍祈禱,感謝杜神爲他們所做的一切。
不過到了後來,誕生日這天除了在早晨要進行長久的禱告外,隱都的人們又加上了三條的規矩:禁食一天,禁止打鬥,禁止一切娛樂活動,
安吉真搞不懂這些隱都的人是怎麼想的,這誕生日到底是慶典日還是哀悼日啊?非要弄得這麼冷清悽苦。
所以,比起誕生日來,安吉還是更喜歡新年,又熱鬧又好玩,還有很多平常吃不到的美食。
她在榕樹旁找了個位置站好,然後四處看了起來,尋找着翡翠。。
圍在這棵榕樹周圍的人大概有二十多個,而且全是戈餌。大部分是百城裡的四臂猿人,而其他十多個則是新學徒帶來的。雖然安吉和其他新學徒的妖奴都被安排在一棟樓裡住下了,但她卻只見過戈餌進出,從沒見過螢。她真是很納悶翡翠到底跑哪去了。
“呃……請問……”她向旁邊的一個女的戈餌問,“你有沒有在這裡見過一個青色頭髮、很漂亮的螢啊?”
那戈餌有一顆毛茸茸的頭,長得很是壯實。要不是她有着豐滿圓潤的身材,安吉一定不會以爲她是女的。
她看了安吉一眼,好像吃了一驚,然後就哈哈一聲笑了出來。
其他的人聽到了笑聲也看了過來。不一會,一陣竊笑聲就在人羣中傳開了。
安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裡奇怪了。等她發現大家都在笑着從頭到腳地打量她時終於明白了過來,一定是自己的穿戴過於寒磣和土氣了。
她努了努嘴轉身走開了,完全不搭理其他人對自己的嘲笑。
愛怎麼笑怎麼笑吧……
“那個……我見過的……”忽然,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了。
安吉扭過頭來,發現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長相醜陋的戈餌。
“那些螢不喜歡我們這些戈餌,去和主人呆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