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娜緹絲(下)

安吉走在澤得殿的走廊裡,手提一個精美的籃子。

終於,終於,威德還是打傷人了……而我,也該爲自己的任性負責了……

那天自安吉走了後,威德便獨自一人繼續着他的試煉。可確如安吉走前“詛咒”的一樣,又有幾個學徒偷跑來看威德。雖然他用那比冰火還要冷無數倍的目光凍走了不少人,可最後,在他使出一個大範圍的魔咒後,還是不幸地傷到了人。當安吉趕到現場時,威德正黑着一張臉扶着那學徒,很有些憤懣。根據她對威德的瞭解,他那憤懣發黑的臉一定是給安吉看的,而不是對那被誤傷的學徒。

其實對於這件事安吉還是有責任。若是既要威德進行試煉又要他注意場周圍的環境的話,那還不如不要試煉了。而那天安吉又是擅自離開的,否則威德便會提前做一些準備了。所以在事故發生後,安吉便很爽快地接下了照顧受傷學徒的任務。不過,雖說是“照顧”,其實也不過每天去探望探望而已。人家也有妖奴的,還是個帥氣的螢,只是那個很懂禮數的威德非要安吉每天去探望一次,以此來表示自己最深切的歉意。

現在,安吉就帶着上好的點心和最溫和的笑臉前往探視病人。上到了第四層,穿過三條走廊後,她終於來到了目的地。當她輕敲幾聲門後,那個留了一點鬍鬚的漂亮的螢便來開門了。

“啊,是安吉啊,你又來看望小姐了,快請進吧。”

名叫夜的螢微笑着讓出了路。安吉禮貌地回敬了一個笑容,慢慢走了進去。

“您好,娜緹絲小姐,今天好些了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向牀邊,想要將手中的籃子放到合適的地方。可等她仔細一看才發現,房裡里根本就沒有放東西的地方了。所有的桌椅上都堆滿了鮮花和禮物,而且都像是今天才送來的。想想已經第三天了,娜緹絲的傷也差不多好了,可想不到前來探病的人還是這麼多,而且多半是男孩子吧。安吉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最後還是娜緹絲親手接過了籃子。

“謝謝你安吉,又爲我帶來這麼些可口的點心。拿給我就好了,我真的很愛吃呢。”

娜緹絲坐在牀上,微笑地打開了籃子,然後當她看到裡面的點心時便露出了欣喜萬分的表情。

“瑪蒂爾餅?我最喜歡的!噢,謝謝你,安吉,你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那笑臉如孩童般的女孩,安吉開心地笑了。趁娜緹絲品嚐點心的那點時間,她便仔細地打量起娜緹絲來。

娜緹絲是三年級的學徒,好像還和安吉同歲。她在伊哥斯帕有着“小公主”的美名,但直到現在安吉才總算有機會見識了。她有着洋娃娃般的外表,公主般的高貴。一頭捲曲的黑色長髮蓬鬆而濃密,小巧精緻的臉上,水靈靈的大眼睛深邃而烏黑,秀氣的鼻樑高高挺立,而那張嘴,更是帶有甜美的粉紅色,好似糖果一般。娜緹絲一面吃着點心一面還對着安吉微笑,見她那副可愛純淨的模樣,即使是安吉也有幾分心動了。

果然是貴族家的千金呢……

娜緹絲吃過幾塊之後便讓夜拿走了。她細心擦過嘴角的點心屑後,盯着前方,有些猶豫地說道:“恩……真感謝你天天來看我呢,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休息一天就能出去了……那……威德都沒有時間嗎?自從那天過後我就沒見過他呢……”

聽着這話安吉不由得一驚,眼前的小公主忽然害羞了起來。她那潔白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手指也略微不安地繞動着,等着安吉的回答。一旁的安吉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愣住了。

對啊,那傢伙不是要充面子嗎?自己怎麼不來!

她趕緊陪上笑臉,然後非常溫柔地解釋到:“啊,是這樣的。少爺也一直想來,只是最近的試煉太緊,根本抽不出時間。你知道,馬上就要選法器了,而作爲天賦者的他試煉很特別,所以……”

咚、咚、咚。

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守在一旁的夜打開了門,跟着就吃了一驚。

“啊?威德.道爾頓少爺……”

“你好,我是來探望德奧隆小姐的。”

極富磁性的嗓音響起,威德那頎長的身影也隨即出現在房中。沒預料到他的出現,房內的人都愣了一下,而安吉,則是頗感有趣地在心裡默唸到。

噢……來的還真是時候啊。

在與威德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娜緹絲的臉“唰”地一下更紅了。她連連招呼着威德,並示意夜將椅子搬過來給威德坐。

“啊,威德,快,快請進……”

威德優雅地道着謝坐下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安吉,又轉頭看向娜緹絲,然後露出淺淺的笑,低沉而不失禮儀地說道:“真對不起,德奧隆小姐。因爲我一直忙着試煉,諾斯威沃老師那邊又總是抽不開身,所以平時也只有讓安吉代爲看望,聊表心意。而我,直到現在纔過來看你,真是失禮了……”

“沒關係,我理解的。”娜緹絲連忙回答道,露着甜甜的笑容,“我知道你每天都挺忙的,四年級嘛,肯定的……剛剛安吉也解釋過了。其實我的傷也不算重,在澤得殿療養了三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這三天裡有不少人來看我呢,送了好多的禮物,挺開心的……啊,對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娜緹絲拉過了安吉的手,非常開心地說:“安吉也每天都來看我呢!還帶了好吃的點心來,人可真好……真是謝謝你了,威德。謝謝你這麼關心我、記掛我,還專程抽空前來看望……”

被娜緹絲這麼一誇,威德反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故作鎮定地繼續說着:“應該的,應該的……是我失禮在前,打傷了德奧隆小姐,我真的……”

“別這麼客套,叫我娜緹絲就好了,威德。”

娜緹絲歡快地說着,又是一個燦爛的笑。

“其實……也不全怪你,這次的事情我自己也有責任呢……”

“恩?”

威德有點不解。

“恩……之前我說,我是有事情路過北岸,然後才被你無意傷到的,而實際上……我說謊了呢。”

娜緹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然後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是專程去的,是去找你的。我想讓你教我溫蘇的流體水晶咒。”

“流體水晶咒?”

威德愣了一下,頗有些意外。

“恩。這是我從書上看來的,很想學呢。當時,我在看過咒文後覺得不會太難,便和幾個朋友打了賭,說一定要在三個月內把它學會,不然就甘願受懲罰。可到後來,等我實際試煉了才知道,這咒語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我練到第三階段就再也進行不下去了,無論如何都沒法從氣流裡凝住水呢……”

“呵呵……你是氣系的學徒吧?想在使用氣系能力的同時加入水系能力,這自然沒那麼容易了,還會很辛苦呢……”

“所以啊,我就想請你幫忙。”娜緹絲急切地說着,“你是天賦者,在融合不同系別的能力方面那麼厲害,對於流體水晶咒這種雙屬性魔法也一定很有體會吧?而且,我聽說你也學了使用流體水晶咒,還做得很完美呢!所以威德,你可以教我嗎?只要在你方便的時候就行了……”

“娜緹絲,你纔剛升入三年級就要學習流體水晶咒,這是不是太早了點?這條魔咒的練習過程很艱難,你還會遭遇很多難以忍受的痛楚。我看,有這個時間的話,你不如去做點別的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流體水晶咒的試煉的確痛苦。我都已經練到第三階段了,自然也體會過的。不過,我還是打算要繼續下去,都已經做了那麼多了,爲什麼不再進一步?況且老師們也建議我閱讀這種魔咒書,那自然就有益啦。而且我們很快就要學雙屬性魔法了,提前熱身也很好啊。威德,我要學習這咒語,更不想輸掉那場賭……或許,我最後會輸吧,但就算如此,至少也要盡力吧,不是嗎?”

娜緹絲清晰快速地說着,眼神很肯定。而面對這個嬌柔但卻堅決的女孩,威德倒有點啞口無言了。

這女孩還真倔強,和我有幾分像了……

“或者說……威德你的確太忙了,根本沒時間?恩……那麼……你能抽空回答我一些問題嗎,這樣或許還是……”

“好吧,我教你。”

不等娜緹絲說完,威德笑着開口了。

“我就抽一些空閒的時間教你吧。再怎麼說,你也爲流體水晶咒在這裡躺了三天了,我應該補償你啊。”

“啊?真的?真的?!”

娜緹絲不可置信地看着威德,跟着就開心地喊了起來。只是她剛纔一下子動得過猛,身體的傷好像又被碰到了,兩道秀氣的眉便痛苦地皺了起來。一旁的夜看見後連忙跑過去,然後很擔心地詢問了起來。

見在這裡呆的時間也夠長了,威德便示意安吉,然後起身微笑地說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好好地休息吧,娜緹絲。等過幾日康復了我再去找你,告辭。”

“啊,好的,威德。夜,去送送他們……”

*** *** ***

回去的路上,威德和安吉沉默地走了好一會。

安吉走在後面,盯着威德的背影想道:

這傢伙……對別人都挺客氣的——呃,除去對待追求者吧——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待遇啊?你好好跟我說話會死嗎?唉……身爲妖奴,真就這麼慘嗎……連起碼的尊重都不給……

“喂,你一個人在後面磨蹭什麼呢。”

“哎?”

威德突然的一問將安吉嚇了一跳。她差點以爲碰上了老骨,自己剛剛的想法也就被聽到了。所幸,威德還是威德,對於她的怨念還是不知道的。安吉又加緊幾步走到了威德旁邊,然後歪着腦袋問道:“喂,你說……娜緹絲是真的想請教你魔咒呢,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只是找了個很好的藉口而已呢?恩?”

沉默的威德瞟了她一眼,什麼也沒回答的繼續往前走去。安吉鬱郁地跟着他,然後在快走到妖奴樓時轉彎準備離開了。

“再見啊,威德大少爺。”

“喂,你要去哪裡。”

威德停住了腳步,轉身過來看着她。

“去哪裡?我回去了啊。”

“回去?回哪裡?”

“妖奴樓啊!”

廢話……這伊哥斯帕裡,除了妖奴樓,我還有資格去哪裡啊……

“妖奴樓?你這麼早回去幹什麼,先跟我去北岸,繼續試煉。”

“啊?……什麼這麼早啊,已經快中午了!我要回去吃飯。”

“……伊哥斯帕裡很缺飯吃嗎?練完再吃,走。”

“哎?不,我要回去了。再見,威德。”

一陣短暫的寂靜後,安吉的聲音又響起了。

“……啊!痛痛痛……你,你幹什麼!……住手!……你怎麼可以這樣……濫用妖奴鐲!……停下!快停下!……痛啊!……威德!”

晴朗的天空下,威德慢慢悠悠地朝着北岸走去,而在他身後,安吉跌跌撞撞地捂着右手緊跟着,一路上不停地大喊大叫。

“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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