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嘗試非常的有趣,孫哥不知道從哪兒給我整了一張外省的女身份證,身份證上的照片和我雖然不像但是因爲拍攝的時間久了,搪塞也能過去。
我換了一身樸素無奇的衣裳,扎着兩辮子,扮成了農村進城打工的妹子,就這樣去了那一家企業的招工現場。工廠招聘流水線的工人程序比較簡單,讓我大感意外,沒想到那麼容易就混了進去。
只是流水線上的工作十分的繁重,雖然我從前兼職的時候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幹過粗活,但是這種高強度長時間的工作還是讓我覺得特別吃力。我身上肩負着重任,於是我工作之餘便開始四處轉悠,把我覺得可疑的地方都拍照通過微信直接發給孫哥。
我一連幾天的消失讓斯達特別的不適應,我的微信上已經堆滿了他發的信息,他甚至害怕我忘記他每天都發他的各種照片給我,但是因爲我長時間在流水線上,有時候根本無暇回覆他的信息,我只能推脫說自己忙、不方便。
轉眼就在這個工廠待了一個月,那一個月裡,我和所有女工同吃同住,儘量維持好和每一個人的關係,企圖從她們的口中找到突破口。功夫不負衆望,終於在某一天夜裡,我拍到了貨車送來一整車地溝油的照片,我特地找途徑潛入了倉庫,拍下了那那些桶裡的噁心地溝油,拿到了第一手的資料,並拍下了有力的證據和錄像,我把這些通通都發給了孫哥。
孫哥指示我說:“回來吧,任務完成。”
於是,我請求了辭工,三天後帶着我的兩千塊辛苦錢離開了那一家工廠。出門坐公交回城的時候,公交站臺屏幕上陳伊咪碩大的臉震驚了我。讓我更沒有想到的是,關小河牽頭讓她做代言人的這個品牌,正是我要曝光的這一家企業。
當時,我坐在公交車上久久心情都不能平靜,我看着屏幕上陳伊咪嬌俏的身影,想到藏在工廠最隱秘區域裡的那一桶又一桶噁心又令人反胃的地溝油,心情十分的複雜。我知道,這一篇報道晚上一經登出,無疑向a市投放了一個重磅炸彈。而首當其衝的,就是最近代言了這一款食用油的陳伊咪。而做出這則報道的我,不知道會不會因爲此舉而被報復。一切,都是未知數。
我沒有第一時間回家,到了市區,我直接打車去了關小河的公司。好久沒去她公司,到了之後才發現公司的規模又擴大了,裝修也更氣派和新潮了些。門口的牌匾顏色是正紅色,是關小河十分喜歡的顏色。
我去她公司,第一個碰到的居然是小高。大概業務上並不繁忙,小高正在大廳和前臺插科打諢耍貧嘴,我叫了一聲:“小高”。
他一回頭,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衝過來熱情地擁抱了我一下,“臥槽,你現在這小模樣給弄的,我都沒認出來。現在這是走的哪門子路線,村姑範兒?”
他已經滿血復活了,我看出來了。我笑着說:“是啊,現在一切從簡。小河呢,我有事找她。”
他指了指裡面的總經理辦公室,我點點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晚上可別走,我們一起吃飯。”
我點點頭,走到關小河的門口敲了敲門,然後走了進去。關小河的辦公桌也是她最愛的大紅色,辦公室裡的佈置非常的時尚而且女性化,但並不顯得小家子氣,反而有一種女人獨有的豪氣。我進去的第一感覺,就覺得這的的確確是關小河的風格。
我進去的時候她沒有擡頭,大概因爲是她的助理走進來,她吩咐道:“資料放這裡就好,我一會看,你先出去吧。”
我在她面前站定,並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過了一會兒,她有些不悅地說:“還愣着幹嘛?工作都做完了是吧?……呃,炎顏……你怎麼突然來了?對不起,我以爲是我同事。”
我笑了笑,我說:“關總果然威風凜凜啊。”
“你不是不理我了麼?怎麼今天肯賞臉過來?找我有事?”她直接關了電腦的屏幕,從桌子邊繞了出來,拉着我坐在了會客的沙發上。
“我是來謝謝你的。我都知道了,你爲什麼那麼做。”我抑制着內心的激動,平靜地說。
“謝我?謝我什麼?你不是嫌棄死我,嫌我現在滿身銅臭,嫌我敵我不分。”關小河憤憤地說,眼裡卻是帶笑的。聰明如她,自然明白我所說的“謝謝”的含義。
“瞧你說的,你就使勁地埋怨我吧。是我不好,是我把你想的太沒原則。是我是我都是我,我現在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一個勁地數落自己的不是,奇怪的是,越是數落越是覺得心裡歡喜得很。這是多麼慶幸的感覺啊,原來她沒有背叛我們的友情,原來她一直在爲我籌謀着。
“也別光顧着謝我,這件事我雖然是匿名檢舉了,但是你們敢不敢調查還是一說。我和小高收集了很多資料,也寄給了好幾家媒體,包括你們在內。我想,你肯定是知道消息了。不然今天,你不能來謝我。要謝,就謝小高吧。他比你更恨陳伊咪。就算是我爲了他,我也不能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你啊,有時候很容易被感情矇蔽理智,你也不想想,小高跟着我,他可能讓我去幫陳伊咪嗎?”關小河這下可算是逮着機會了,一頓接一頓地數落着我。
我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直接倒在了她的懷裡,兩個人來了個熱切的擁抱。她嘆了口氣,她說:“好了,這下我沉冤昭雪了。希望你們孫哥給力一點,趕緊讓你們去調查真相,好讓陳伊咪自食其果。”
我神秘地一笑,也不告訴她我這一個月都去幹了什麼。一切,盡待晚上揭曉。孫哥已經通知我了,現在大家正在抓緊剪輯和編輯中,晚上就會播出第一波。希望,這一則新聞能夠引起民衆的廣泛重視吧,只有大家重視了,相關部門纔會介入調查,我們也能得以持續報道下去。
我慶幸跟對了人,孫哥在微信裡對我說:“放心,這件事我倘若有什麼差池,不會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我只能感動地送上幾朵玫瑰了,在孫哥面前,一切矯情和虛僞的話都是不必說的,我喜歡這種爽快。
關小河還有事要忙,於是我在她的辦公室裡樂享咖啡看着她辦公。我很少關注她辦公的樣子,才發現她原來工作起來如此的認真而且嚴肅,對待下屬說話的神情和語氣也有着一種女王一般的凌厲。下午4點她召開了會議,我坐在最後面旁聽着,看着坐在最中間位置的她淡定地交待着諸多事宜,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種自豪的情緒。
開完會後,我和她還有小高一起去吃飯的路上,我很虛僞地誇獎了她一番。小高說:“你們兩真行,她每次看到你播新聞的樣子也是讚不絕口。我看啊,你們兩沒準上輩子是情人關係,不然怎麼會這麼自戀。”
我和關小河哈哈大笑,我沒想到,我在她眼裡也是自成一派風格值得她如此欣賞。她說:“炎顏就像一朵白玫瑰,冰清潔白不染塵埃。我呢,自然像一朵紅玫瑰,煙視媚行豪邁不羈。我們都是帶刺的玫瑰,雖然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但是卻一脈相承。”
“自從工作後,倒是很少聽到小河這麼文縐縐地說話了。你都不知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說起話來就是一個酸腐書生的感覺。”我笑言道。
“小河是女中豪傑,炎顏是女中諸葛。你們都是牛逼的女人,像我小高這樣的男人,就只能心生仰慕,哎。”小高自怨自艾地說。
“行了,再捧就捧到天上去了。炎顏,把你們家斯達也叫過來吧。我也把大個叫過來,希望他們能夠摒棄前嫌,重新做回朋友。”關小河說。
“行。”我回來後都沒有直接找斯達,當時只顧着激動,先跑到關小河這裡來了。再不告訴斯達我已經回來了,他估計要生我的氣了。
當晚,我特地囑咐小河找了一個帶電視的包廂吃飯。我們三個人先到,等菜差不多上齊之後,斯達就過來了。
我依舊穿着在工廠裡出來時穿的那一身橘黃色的運動服,扎着馬尾,沒有化妝,臉上還有一兩顆明顯的痘痘。斯達走進來的時候先是對關小河和小高打了聲招呼,然後直接走到我身邊,氣勢洶洶地把我從椅子上提了起來,我以爲他要打我,沒想到,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狠狠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說:“草,回來了到現在才告訴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公?”
“她眼裡只有我,有種你先讓我消失,哈哈……”關小河輕鬆地打趣道。
斯達笑了笑,直接坐在我的旁邊,一坐下就喜不自勝地拉着我的手不肯鬆開,他大概感覺到了我手的粗糙,生氣地說:“我不是給你行李箱裡放了好幾只護手霜麼,怎麼才一個月,你的手就變得這麼粗糙?”
親們理解邏輯了嗎?
關小河和小高早就得知那家企業油有問題,所以一邊匿名給媒體信息,一邊讓陳伊咪做了他們的代言人。
炎顏機緣巧合剛好成爲這次暗訪的記者,打入內部一個多月拿到有力證據,但是沒有告訴關小河她已經做好調查。
一切,靜待節目的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