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31日23時50分,溫哥華莊園別墅,三樓臥室。
以濛的內心極度的不安寧,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有什麼正在發生一樣,一直到進入了睡眠,也不曾獲得過一絲的安寧。
好久不再做的噩夢,再次出現,她夢見之諾,而後之諾死了,滿身的鮮血讓她簡直要窒息。
祁邵珩被身邊人不安的動作吵醒,“阿濛。”
深陷夢魘的人聽不到他的輕喚。
沒有光線的黑暗中,祁邵珩下意識的去輕觸他妻子的額頭,指尖觸到的冷汗讓他蹙眉。
“阿濛......”
見她冰冷的身子攬入懷中,知道他的妻子在做惡夢,他輕拍着她的後背爲了使她能夠放鬆,剛剛結婚同牀的時候,以濛經常做惡夢,每晚都要哄她很久,但是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
“阿濛,別怕。”握緊她的手,幫她擺脫夢魘的掙扎。
睡夢中的以濛驚恐到了極致,一整天的心緒不寧強制入眠後的噩夢很難清醒。
祁邵珩不知道她做了怎樣的夢,但是,抱着她感到衣襟處的濡溼,瞬間感覺到她在掉眼淚。
“阿濛,別哭。”
他輕言輕語溫聲和她說話,睡夢中的人卻絲毫沒有清醒過來,耳邊人模糊不清的言語讓她更加感覺到了睡夢的真實性。
不然,她怎麼會聽到有人在說話。
“之諾,之諾......”
滿臉的淚痕,她喚他的名字,極度的悲傷讓她在夢中啜泣出聲。
“阿濛別哭。”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之諾,之諾,不要留我一個人,不要只留我......”
......
牀上,祁邵珩抱着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妻子的啜泣和言語,夜晚極致的黑暗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輕拍着她的後背,直到她安靜的睡熟後,他起身下牀,坐在臥室內的沙發上久坐着,半天都沒有換一個姿勢。
翌日清晨,2013年1月1日,新年。
早上6點,牀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到了國外的這幾天,以濛不用上課,她的作息和祁邵珩的作息基本一致,最近她總能在6點鐘醒過來,倒是祁先生雖然醒了,卻不准她下牀,抱着她一起賴*一會兒,6點四十多才會下樓吃早餐。
今天早晨,她醒過來很不常見的沒有看到他,以濛換好了衣服剛穿好鞋子,卻見剛剛不見的人從外面進來了。
“醒了?”他問。
她點了點頭,祁邵珩衝她招手,以濛不明所以的過去。
“躺到這兒來。”他坐下指了指膝蓋,以濛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還是聽他話的躺在室內的沙發上,枕在了他的膝蓋上。
“閉上眼。”修長的指覆蓋在她的眼皮上,她沒有抵抗,也沒有因爲他說的話而感到莫名,而是枕在他的腿上順應的閉上了眼睛。
聽話,她乖的很。
不再抗拒他,更不會排斥他如蛇蠍,這已經很好,但是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從前想過不論如何只要她不排斥自己就好,她的‘心’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但是,得了身,就想要‘心’。
人的貪.欲永無止境。
以濛閉上眼的時候,還是很清晰的聽到了他的嘆氣聲,眼皮上一涼,是浸泡過冰水的毛巾,被他敷在了她的雙眼上。
冰涼的感覺讓以濛微微瑟縮,但是緩解了她眼睛的痠痛感,眼睛的算疼痛感從何而來她不明白,更詫異他竟然知道。
沒有照過鏡子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的眼睛哭得有多麼紅腫。
毫不知情地靠在他的腿上冷敷,呼吸間卻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菸草味道。
祁先生又抽菸了。哎。
以濛已經很久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過菸草的味道了,最近他的心情一直還不錯,新年的第一天抽菸,是爲了什麼?
她不知道,主動去問也不是她的個性。
一時間兩個人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以濛本就寡言,倒是不覺得奇怪,只是今天的他有些過分的沉默。
2013年的第一天,元旦。
祁女士要做中餐,以濛進了廚房要幫祁女士摘菜,在祁涵和她說話的時候,祁邵珩也進廚房來了,他接過以濛手裡的菜,替他妻子摘菜,祁女士見此,笑着說,“邵珩,這不是你一個大男人該來的地方,我和以濛來就好了。”
“受國外教育長大的祁女士怎麼會有這樣的思想?”祁邵珩搖頭,“長姐,你雖然不在祁家卻倒是越來越像父親的做派了。”
祁涵嘆氣,“人老了,思維也慢慢就傳統了起來。”
“長姐,這可不像你該說的話。”
“四十好幾快要奔五十的人了,不服老人怎麼行?”
“人是要看心理年齡的,長姐心態如此,不會老的。”
祁女士笑,“就你會說話。”
祁邵珩一邊和祁涵閒談,一邊不動聲色地從廚架上取下了一把刀,對以濛使了個眼色,讓她站過去一點。
自從上一次,在宜莊眼睜睜看着她手裡的菜刀沒拿穩掉了下去,就總讓他心驚膽戰的,他不再讓她動刀。
當着祁女士不能直接說,所以用眼神溝通,祁涵看得懂這夫妻兩人的小動作,只覺得無奈得很。
處理蔬菜的人本就是以濛,刀具都在以濛這側,摘了菜這菜理應該她來切,祁女士想看小姑娘做菜如何,倒是被人這麼一亂,什麼都看不了了。
祁邵珩有心護着他的小妻子,祁涵無奈的笑笑。自己感嘆一句,“這夫妻啊,真是......”
到底是年輕吧,相處的時候之間時不時的小心思都讓人覺得親切又溫馨。
從來沒有想爲難以濛,單純想看看這小姑娘是否居家,但是有人看得太緊,她倒是顯得多餘了。
“邵珩,你想做午飯,你們夫妻兩個人來做吧,我出去享享清福。”
“長姐,歇着吧。”
祁涵不常在家,家裡請的只有當掃清潔的菲傭,因此,娉婷長期在學校吃飯,家裡倒是很少開火。就算的空一家人都在,也大都是出去吃比較多,除了特別的節日都很少親自動手。
祁女士出了廚房,以濛更是被人管着不讓做很多事情了。
她自知廚藝沒有祁邵珩的好,但是幾道菜還是可以炒的,圍裙繫好了,他不讓她炒菜,讓她出去,她纔不出去。
就站在一邊幫他那些需要用到的東西也是可以的,她從來就不是不能獨立,只是他從來都過度保護。
一邊將綠色還帶着露珠的青椒洗乾淨,站在洗理池前,他不讓她做菜,以濛懂他的想法,可還是道了一句,“祁邵珩我不能一直如此的依賴你,更不能事事都麻煩你。”她是個成年人,很多事情要自己來面對。
以濛用了‘麻煩’這兩個字祁邵珩握着刀的手一頓,他不愛聽這個詞。
夫妻間怎麼能是‘麻煩’呢?
這個詞她用的不恰當,用得過度客套讓他反感。
將切片的茄子裝盤,他漫不經心的直接問她,“依賴我不好嗎?”
以濛錯愕,她沒有想到他會反問。
這是第一次如此坦誠的問出設涉及情的問題,雖然這問題不及表白心意時的回答重要,可在他們夫妻之間,第一次涉及感情的提問,必須嚴肅對待。
敷衍回答只會讓兩人又生間隙。
不能草率,所以要好好回答,給以濛出了這樣一個難題,她需要好好斟酌,不然回答不好也是對祁先生的不尊重。
他妻子不說話,祁邵珩倒是很有耐心,不擾她,也不說什麼,一邊切菜一邊等着她的答案。
直到聽到他妻子說回答他,“依賴你也不是不好,但是祁先生應該比我更明白,世事無常,沒有誰能一直依賴誰到永遠。很漂亮,很完美的回答,但是不是祁邵珩想聽的。
他想問,如果她可以依賴的人是寧之諾,她還會不會坦然理智得說這樣的話。
她會麼?
他不會問,更不想知道答案。
手起刀落,紫色的洋蔥切成了兩半,嗆人的烈性味道瀰漫到空氣中,祁邵珩反應沒有那麼劇烈,但是倒是站在他身邊的以濛,雙眼被這刺人的味道薰得雙眼通紅。
“總是依賴一個人,那被依賴的人豈不是太累了。我不想成爲任何人的負擔,所以我不想依賴你祁邵珩。”她的回答還沒有說完,但是越說祁邵珩的心情越糟糕,她說的都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
洋蔥的味道在肆虐,廚房裡這樣辛辣的味道,很少有人能夠忍受,隨着一刀刀刀落,祁邵珩知道洋蔥的辛辣能讓他多受不了,他妻子就有多受不了,這是一種折磨,但是他說的話讓他情緒很不對,他不打算管她。
卻見他妻子拿了毛巾過來,一邊幫他擦洋蔥辛辣嗆出的眼淚一邊說,“祁先生我不想依賴你,不想成爲你的負擔,但是很樂意你依賴我成爲我的負擔。”
祁邵珩驟然回頭,迎上他妻子溫和的目光。
“擦擦吧。”她笑,眼裡也有辛辣嗆出的淚光。
哪能總是依賴一個人呢?她不想他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