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濛,怎麼了?”聽得出她的嗓音有些沙啞,祁邵珩蹙眉,不用想就知道她又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祁邵珩,我要聽你彈鋼琴曲,要聽《秋日私語》。”以濛知道,一回答就會被祁邵珩看出破綻,她只能很快地轉移了話題。
“我看了國內a市最近的天氣狀況,降雨不停,你是不是沒記得多穿衣服。”
平躺在牀上的人側過身,將頭埋進柔軟的兔子抱枕裡,撒謊,“我挺好的,真的。”
祁邵珩聽到她若無其事的回答,扶額無奈,“低燒的藥片白色的,一天兩次,睡前用溫水喝,用牛奶服用影響藥效。”
沉默,再沉默,完全被對方瞭解的通透,以濛覺得這謊話是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
“我想聽鋼琴曲,你彈的。”
“我會讓簡赫過去照看你,最近兩天要按時服藥。”
“……”
完全自說自話,兩個人的話題一點關聯都沒有。
以濛躺在牀上,喝了藥以後有些睏倦,聽祁邵珩在電話另一邊叮囑她,本來輾轉反側一點睡意都沒有的人在聽到他熟悉的嗓音,漸漸神情鬆弛舒緩了下來。
半晌聽不到她的迴應,祁邵珩問,“阿濛,我說得你都記住了嗎?”
“祁邵珩,要聽《秋日私語》。”睡意朦朧裡的嗓音,嬌儂軟糯,明明困得不行了卻還要強撐着讓自己睜開眼,一首鋼琴曲成了今晚以濛的夙願,像是執意想要糖果的孩子,得不到,就一直嚷着要。
“好。”明白她最近煩心的厲害,怕是今天真的有點身體不舒服,不然這麼纏人的她太不常見。
與國內晚上的睡眠時間相差十多個小時,溫哥華中午十二點,放學回來的傑西卡上樓來想要喊祁邵珩去吃午飯,剛要敲門,她看門是半敞開的。一路上來聽到鋼琴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才猜出聽到的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秋日私語》。
祁邵珩在彈鋼琴曲,悠揚纏.綿的曲目,讓傑西卡一時間有些怔愣,畢竟祁邵珩作爲長輩給她的印象向來嚴肅居多,倒是很少見到他如此輕鬆溫和的一面。收回思緒,想要敲門,卻見正彈奏鋼琴的人側過身,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安靜,不要出聲。
傑西卡一愣,凝神細看才發現了放在鋼琴架上正亮着的手機屏幕,她站在祁邵珩的背後看清楚了手機屏幕上正在通話中的顯示。
他在彈琴給誰聽?
傑西卡怔了怔,不再打攪他,從這兒離開。
轉身離開,就要給他關上門的時候,卻聽到祁邵珩正在和通話另一端的人說話,“睡着了嗎?阿濛。”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傑西卡知道這是自己舅舅對他小妻子的稱呼,她的母親最近總是在爲那個漂亮的女孩子置氣,傑西卡想不知道她的名字都不可能。
原來舅舅在哄他的妻子入睡,還是鋼琴曲這樣的古典樂章。
romantic!(可真浪漫)
傑西卡忍不住讚歎。
兩年前匆匆一見,到現在很久不再見面,傑西卡倒是對那個漂亮的女孩子更加好奇。曾經的事故在她母親有意隱瞞下,她兼顧學業留學並不是很清楚,更不知道祁邵珩的車禍和以濛有着難以分說的關聯。不諳世事的傑西卡,對那個年長她幾歲的女孩子更多的是好感。
從小在國外長大,雖然傑西卡對中文的熟識程度有些差,但是在她聽到祁邵珩和自己母親的交談中,她大致可以聽明白自己的舅舅和他的妻子很相愛,至於她母親爲什麼這麼極力阻止,她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
她簡單的以爲既然結婚,又相愛,她希望自己的舅舅幸福。
正午,安靜的室內,輕柔的音符從黑白琴鍵中流淌,通話的另一端,以濛將頭側枕在抱枕上,倦意漸漸深了,忘記了掛斷電話,這麼多天,這一覺她睡得最安穩。
沒有爲別有心思的人最近的不安分感到焦慮,也沒有爲了找不到之諾再次失眠,祁邵珩彈奏的秋日私語讓她在睡夢中夢到了法國,夢到了在弗雷瑞斯居住的那段閒散的時光。睡熟了,連什麼時候琴聲戛然而止都不清楚。
電話另一端,停止彈奏後,祁邵珩拿起手機,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已經將她哄睡了。
“晚安,阿囡。”掛斷了通話,他才向樓下走去。
第二天,以濛一早醒過來,早餐都沒有吃就見向玲興高采烈地衝進了客廳,話還來不及說,她拉着以濛就向外走,“快換了衣服,我們出去。”
“怎麼了?”拉她坐下,知道向玲一向不愛吃早餐,以濛倒了杯溫熱的牛奶給她,“不要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向玲一大早趕過來,聽以濛話音落下後,她也鎮定了下來,一邊喝快速喝了幾口牛奶,轉頭就對她說道,“今早我向警局打了個電話,詢問之諾失蹤的下落,複雜找失蹤之諾的警察接了電話就說,他剛想打電話給我們,我就打電話給他了。聽他說,之諾像是有了一點線索。”
這話說完,向玲慌得也不要手裡的牛奶了,放下手裡的杯子,就準備站起身。
而她身邊本該最記掛這些的以濛卻比她顯得鎮定的多,她說,“別急,吃了早餐我們再過去。”
“以濛,之諾他病的那麼重,這麼多天是不是還活……”
“別說了,先把你的早餐吃了吧。”
見她突變的臉色,向玲突然又明白了以濛不是鎮定,現在的鎮定不過是有些怕知道答案。
失蹤的人,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有了線索,是該欣慰的。
但是,之諾和其他失蹤的人不一樣,他的身體怕是撐不了這麼久。
有時候,人們常說找不到就是最好的消息,之諾的情況也是如此,這要有了線索,要找到了不知道即將面對的又是怎樣的場景。急切知道答案和線索,又怕知道了徹底讓人死心,這樣的情緒向玲感同身受。
“以濛。”喚了以濛醫生,向玲放下手中的牛奶杯看着她說道,“警方說只是尋找到一些線索,本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再通知你過去的,但是實話說,我一個人過去有點畏懼,我是真的緊張。”
以濛和家裡的傭人一起將桌山的早餐撤了,回頭對她道,“沒事兒的,我陪你去。”
向玲愣了愣,看到在玄關處換鞋的女孩子,一向鎮定的人很久都沒有繫上鞋帶,她一時間內心有些愧疚。
這勸解的話,原本是該她對以濛說的。
得知之諾的下落心理有負擔壓力,但是以濛比她的壓力應該更大。
沉默會讓一個人看起來鎮定無比,可事實並非如此,現在的以濛內心也是焦躁的,只是以前她們對她的關心都太少。
三個姐妹中,姐姐不像姐姐,在遇事和碰到困難後,她自己和向珊都很依賴她,而年齡最小的人卻只能兀自堅強。
花了兩個小時的車程到達警局,問清楚她們的來意後,負責之諾失蹤尋找的警察將她們請到了辦公室裡。
“是兩位爲失蹤的寧之諾先生的案?”
“是我。”以濛應聲。
一邊將工作記錄檔案打開,警察一邊問道“您就是蘇以濛小姐?”
“嗯。”
“是這樣的,這麼着急讓您趕過來,是因爲最近在a市的郊區,發現了寧之諾先生的身影,聽附近的漁民說,寧先生在暴雨天暫居過那個村莊幾天,只是後來,你們也清楚,發生了那麼大的洪災,對警方查找失蹤對象很不利。洪災過去後,我們再到那裡查訪,聽有村民說,寧之諾先生曾經所寄住的家庭所有人都在洪災來臨的那一天遇難了,那家人無一生還,很有可能遇難者中也有寧先生,只是到目前爲止我們並未找到寧先生的屍體。”
以濛坐着,眉頭緊緊地皺着,看不出情緒的臉上有些麻木。
“人還沒有找到,你們這麼下結論太草率了。”向玲早已經按捺不住地站起來反駁,從一開始的臉色蒼白到後來的憤怒。
“這位小姐請稍安勿躁。”警察對她們繼續說道,“我剛纔向您闡述的是最壞的打算,我們自然希望寧先生依舊存貨,但是您應該明白在那樣大的洪水裡,生還的機率大概是有點低。”
“那也不能斷定他就一定出意外了,有可能是你們沒有好好找他,也許他就在......”即便早就明白自己有一天聽到這樣的結果,但是現在的向玲還是少見的失去了理智。她的不冷靜,只是因爲她無法接受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寧之諾最終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走得。
那麼冰冷的水有多冷,有多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