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入戲(下)

騰少恆走了之後已經答應了他的蔣明月確實有注重飲食, 哪怕沒胃口也儘量讓自己多吃一些,奈何拍攝過半的時候蔣明月卻還是突然病了。

可能是睡眠不足導致的免疫力下降,也可能是因爲那天晚上收工回酒店的時候淋了點雨, 總之是不太舒服。

剛開始只是頭暈加上喉嚨痛, 蔣明月自己沒怎麼在意, 吃了點藥就照常去拍戲, 可是過了一天就發起燒來, 又堅持了一上午等到中午休息的時候險些暈了過去,這樣的情況琳達所說什麼也不能再由着她任性下去,當機立斷馬上向劇組要求暫停拍攝將蔣明月送到了醫院去。

打了針之後蔣明月的燒退了, 只是依舊渾身痠疼,也沒什麼食慾, 好像這段時間的疲勞統統都跟着這場病一起找了上來。

從醫院回到酒店房間蔣明月勉強喝了一點粥, 然後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她好像又在拍戲,可這一次導演和現場的其他工作人員都不見了, 一切都變得那樣真實,她好像就真的是那個只能守在房間裡的女孩兒,只是窗戶外面的幾車連撞卻又讓她記起了屬於她蔣明月的,那段最不好的回憶。

蔣明月很急,她急於走出那間房間, 房間裡的陰冷潮溼讓她的骨頭縫兒裡都滲透了寒意, 也讓她禁不住的渾身顫抖。

所以她想要逃, 卻怎麼也逃不掉, 推開門跑出去之後卻只是又回到原來的那間房間, 周而復始的將她困在其中。

那是一種無邊的黑暗,封閉的, 壓抑的,黑暗的,又孤寂的,像一團濃霧一樣將她包圍,她奮力掙扎,她大聲喊叫,用盡全力之後終於從夢中掙扎着醒來。

被子裡晾涼的,是蔣明月出了汗的緣故,她呆坐在牀上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屋子裡的黑暗讓她依舊沒能安心,她突然無比討厭這樣的黑暗,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去打開了牀頭燈,最後又嫌不夠一直到將房間裡的燈都打開了纔算完。

或許有生病的緣故,病痛讓她的意志力被削弱,可是蔣明月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裡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每天早上都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然後經歷了一天的拍攝之後,她就會消沉下來,心口總像是堵着什麼,想法也總是很負面。

可能真的是入戲太深,蔣明月回想着剛剛的夢,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分不清是戲還是現實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蔣明月不希望自己再這樣發展下去,可是戲還沒拍完,她又不能再這時抽身而退。

她覺得煩,有點想找個人說說話,至少別讓她像夢裡一樣一個人,可是看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琳達和小熊他們也辛苦了一天,蔣明月不打算去打擾他們,於是便又回到了牀上。

她玩了會兒手機,餘光看到旁邊擺放着的沙發時,蔣明月想到了那個早上,那個騰少恆突然出現的早上。

有一瞬間的猶豫,可身上因爲生病而帶來的不舒服以及剛剛夢境的無法抽離都讓蔣明月不打算去想那麼多,她想給騰少恆打個電話,她想和他說說話,所以她就那樣做了。

電話響了一會兒之後才被接起來,伴隨着騰少恆的聲音一起傳過來的還有他的腳步聲,這讓蔣明月問了一句:“你在做什麼?”

“原本在開會,不過現在我已經出來了。”騰少恆一邊說着一邊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他知道這個時間是英國的凌晨二點多,蔣明月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騰少恆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別因爲我耽誤了你的工作,我也沒什麼事。”這樣說着的蔣明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以前那些被掛斷的電話,那些發過去就再沒有回覆的信息,真的太多太多,要一件件細數恐怕根本就數不過來。

其實她很不想去回想這些事情,可是最近她的想法都很消極,總是會專注於那些負面的,晦澀的,而看不到快樂的,正面的。

她知道,這是那個角色對她的影響,隨着蔣明月越發的走進那個角色,越來越瞭解她,也越來越像她。

“我已經出來了,暫停一會兒沒關係的,正好那些主管也可以休息一下,我陪你說說話,睡不着嗎?”面對蔣明月騰少恆充滿耐心,循循善誘而不是直接詢問蔣明月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睡了一會兒,做了個噩夢,被嚇醒了。”蔣明月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接着開口,將她這段時間一直情緒抑制,可能是入戲太深的事情簡單的說了。

聽聞的騰少恆無聲的皺眉,那是他擔心的表現,他聽過一些演員因爲出不了戲而得了抑鬱症的事情,可是他卻沒有對蔣明月說這些,反而是把語氣放得更輕更柔,試着讓她放鬆下來。

“可能是因爲拍攝的環境太封閉了,而你又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或許你可以向劇組請一兩天的假,離開片場出去轉一轉。”

剛剛在會議上還要求無比苛刻的騰少恆在面對蔣明月時卻是完全相反的,知道她上進是好事,可又是真的不希望她把自己逼得太緊。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開會吧,我想再睡一會兒。”和騰少恆聊了一會蔣明月覺得好多了,也終於又有了些睏意。

“好,你睡吧,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試着喝一杯熱巧克力,會讓你覺得舒服一些。”騰少恆給出了他的提議,而第二天蔣明月也真的照做了,確實感覺不錯,可是等到一天的拍攝結束之後,熱巧克力也沒能再幫到她,蔣明月的心情又開始糟糕起來。

身體本就還在不舒服,情緒又低落下來,這種感覺就像是來到了一個臨界點,蔣明月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向前走了,再往前走就可能會出事,但偏偏就是沒辦法回頭。

所以她向劇組請了假,用騰少恆的方式試着讓自己休息兩天,換換心情可能會好一點,而導演也知道蔣明月的精神狀態不對,再加上又病了,導演很體恤的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只不過這兩天的休息依舊收效甚微,蔣明月不想說話也不想出門,原本計劃好的要去逛一逛的想法也付之東流的。

面對着無奈的琳達,蔣明月心中也很懊惱,她的情緒太容易受到影響,這是她之前也完全沒想到的。

雖然沒什麼改善但是蔣明月不打算再繼續請假了,她照常復工,努力自我調節,不想因爲自己而給別人添麻煩,不過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她把一切都堆在自己心裡,越積越多。

晚上做噩夢的次數越發頻繁,而且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戲裡戲外越來越模糊不清,蔣明月想改變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就在蔣明月彷彿走到了一個死角,再沒有路的時候,騰少恆來了。

前一段時間他太忙,真的分身乏術,知道蔣明月的情況不好也只能用電話來和她聯絡,不過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用最快的速度將必須處理的事情處理好之後,便挪出時間飛到過來。

他事先沒告訴蔣明月,所以當蔣明月下了戲正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就在自己的保姆車裡看到了突然出現的騰少恆。

他帶了一束百合花,味道清幽的飄散在車裡,蔣明月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又有不同,但無論如何,她對於能看到騰少恆,是真的發自肺腑的覺得開心。

“很累吧。”在回去的路上騰少恆對蔣明月問着,他看得出她的黑眼圈,也看得出她的氣色並不好,這讓他很心疼。

“是有一點,看來我還是不夠專業,剛想認認真真的拍部戲,結果差點把自己弄抑鬱。”蔣明月自嘲着,而這話恰恰是騰少恆最不願意聽到的。

“別這樣說,再有經驗的演員也能難做到輕鬆的入戲齣戲,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騰少恆是典型的護短型,聽不得別人說蔣明月的不好,哪怕那個人是蔣明月自己,這一點在他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之後變的更盛了。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有騰少恆在蔣明月比平時略微多吃了一些,儘管還是不能讓騰少恆滿意,但他也知道急不來。

回去的時候騰少恆將蔣明月回到房間門口,蔣明月站在那裡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開口問了一句;“你準備呆多久?”

“大約三天左右。”騰少恆如實回答。

“哦。”聽聞的蔣明月點了點頭,依舊沒動作,見狀的騰少恆笑了笑,他伸出手去,按着蔣明月的後腦將她拉向自己的肩膀,他的懷抱溫柔又厚實,還有蔣明月最熟悉的古龍水混雜着尼古丁的味道,幾乎是讓她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

“我來陪你,我在旁邊看着你,你睡,不需要去想任何事,有我在,好不好?”騰少恆低低說着,聲音響在蔣明月耳畔,氣息就縈繞在她周圍,讓蔣明月終於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全感,她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