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看着很是熱情的占卜女人,眉毛挑了挑,出聲問道:“收費?”
“不,占卜是免費的。”女人搖頭。
“所以……占卜免費,解釋牌意卻是收費?”
女人:“……”微微一愣,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半晌,再次搖搖頭,很是肯定的道:“占卜,解釋牌意都是免費的,統統免費。”
“這樣麼。”李察眯起來,越發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
他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費的午餐,越是免費的,越是昂貴。如果真的有免費的午餐送上門,那麼就必須要警惕一下,後面會跟着什麼。
李察思考。
看着李察猶豫,女人出聲道:“怎麼,你不想嗎?”
“我覺得,我應該不需要這種占卜。”思考片刻,李察出聲道,說話的同時直視女人的眼睛,想看看女人作何反應。
而女人的反應,明顯有點大了。
“覺得不需要占卜?這怎麼可能!”女人聲音提高,帶着極富渲染力的語調大聲道,“我們每個人都像是迷途的羔羊,在命運的長河中迷茫的行走,跌跌撞撞,不知道救贖的終點在哪裡。而占卜,可以爲你指明方向,可以在命運的長河中,爲你點燃一盞長明燈,可以讓你少走一些彎路,更可以讓你避開陷阱,這是非常重要的。來吧,孩子,占卜一次吧,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呃……”
“又怎麼?”
“如果我們是羔羊,爲什麼要在河水中走?在河水中點燃長明燈,不會熄滅嗎?”
女人:“……”
因爲有黑布遮住臉,無法看到對方的表情,但一雙眼睛卻是瞪大起來,目光有些……像是要咬人。
“呼——”
黑袍下的女人長吐一口氣,像是在努力的平復心情,盯着李察道:“我說的那些話,只是一個比喻,比喻!總之,一句話,占卜對你很重要,你一定要占卜!”
“算了吧。”李察道,“我不怎麼相信命運,所以真的不需要占卜。”
說完話,李察站起身就要離開。
占卜女人急了,從黑袍下伸出手,一把抓住李察衣服:“不不!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就這麼離開!你現在,有很大的危險,你必須讓我爲你占卜一下,必須!”
李察身體停住。按照他的實力,想要掙脫女人的糾纏,非常簡單,都不需要動用任何法術。不過他沒有這麼做,因爲他突然發現,女人抓住他衣服的手,是一雙不太正常的手。
那是一雙細滑白嫩、像是剛剛從牛奶中撈出來的手。按照常理,這樣的手,應該長在身份富貴、從小嬌生慣養的漂亮女孩身上纔對,而不是長在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嫗身上。
哪怕是一直在進行保養,一直在塗抹藥膏,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讓李察更有些狐疑的是,他的目光剛一落到女人的手上,女人像是有所忌憚的快速把手縮到黑袍中。不過,女人並沒有就此放棄糾纏他,嘴中不斷的道:“你要占卜,一定要占卜!”
“一定要占卜?”李察在心中道,下一刻重新坐下來,看向占卜女人,出聲道:“那好吧,那就請爲我占卜一次。”
李察決定看看,占卜女人的葫蘆裡,到底買的什麼藥。
聽了李察的話,占卜女人微微一愣,接着鬆了一口氣,露出略驚喜的目光。在座位上坐好,女人出聲道:“那我們開始吧,我先教你怎麼操作命運牌。”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你確定可以,孩子?”占卜女人有些不太信任的出聲,語氣很是嚴肅,“我必須告訴你,命運牌的每一個操作步驟都很重要,一旦做錯,會對最後的結果產生嚴重的影響,導致解讀出來的信息錯誤,甚至截然相反。”
李察用行動做了回答。
洗牌。
“嘩啦啦……”
把塔羅牌牌面朝下,疊放在手中,從裡面抽出一部分牌,放在最上方,重複三次。
接着,把牌放在桌面上,以圓圈形式攤開,兩隻手以順時針方向洗牌。
片刻,把牌再以順時針方向向中間聚攏,重新恢復成一疊牌,橫向放好。
洗牌完成。
切牌。
“嘩啦啦……”
從橫放牌的最上方,快速拿起一部分牌,放到靠近身體的位置,讓一疊牌變成兩疊牌。
接着,從第二疊牌中,再拿出一疊牌,放在遠離身體的位置,讓兩疊牌變成三疊牌,呈“三”字形分佈。
之後,把第一疊牌拿起來,放到第二疊的上方,再把這些牌放到原來的第三疊牌上面,讓所有牌重新恢復成一疊牌。
最後,把牌由橫向旋轉回豎向。
切牌完成。
占卜女人在旁邊看着李察的動作,整個人有些失神。不因爲別的,只因爲李察的動作太熟練、太流暢了,熟練、流暢的甚至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但問題是,這可是占卜啊!熟練,流暢有什麼用?最主要的是心誠!
占卜過程中,應該不斷的在心中思考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但是李察的樣子,哪裡有半點心誠?
完全就像是工匠操作工具。
占卜女人這樣想着的時候,李察已經從牌堆中抽出了一張牌來,從左至右翻開,露出牌上的圖案。
把牌推到女子的身前,李察輕聲道:“好了,你可以幫我解釋牌意了。”
“呃……”占卜女人回神,內心有些複雜,因爲她發現李察反客爲主的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完了,根本沒有給她施展手段的機會,她能做的好像真的只有解釋牌意這一項了。
那就解釋吧。
“呼——”
占卜女人再次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看向牌面的圖案,就看到那上面畫着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身穿漂亮的衣服,帶着華麗的頭飾,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拿着木杖,木杖上繫着代表全部家當的包袱,像是在快樂的流浪。
此時男子走在懸崖邊,一隻小狗用力撕咬着腳,像是在阻止繼續前行。
愚者!
這是塔羅牌中22張大阿卡納中的“愚者”,編號爲0。
“0”是空的意思,代表一無所有,也代表潛力巨大。在22張大阿卡納中,“愚者”的地位極其特殊,可以說是一切的開端,也可以說是一切的終結,有無數解讀。
占卜女人看了半天,出聲解釋:“孩子,這張牌很能說明你現在的問題。這上面的人,是你一些情況的展示:
你看,走在懸崖邊,說明你正在開始一場有冒險的行動;用木杖挑着行囊,說明你遠離的居住的地方;穿着漂亮的衣服,帶着華麗的頭飾,說明你對着未來,很有信心;但是撕咬你腳的小狗,是一個嚴肅的警告。”
占卜女人向着李察看來,帶着蠱惑道:“孩子,你現在的處境,看似安全,實則危險,你必須小心的聽從長者的勸告,才能化險爲夷。你是要出海遠行對吧?我勸你,不要在最近幾天貿然行動,最好等到一個恰當的時候,再出發,這樣你纔不會出事,才能一路順風。”
李察對着占卜女人問:“那什麼時候,纔算是恰當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有命運牌能告訴你。”占卜女人一臉認真的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三天之後再爲你占卜一次,到時候你就能知道答案了。當然,一樣會是免費的。”
“那爲什麼一定要三天後?”
“孩子,你要知道,解釋牌意,是要耗費很大精力的。所以,我每占卜一次,至少要隔上三天才能進行下一次占卜,懂了嗎?”女人解釋。
“間隔三天才能占卜一次,那麼一個月也只能占卜七八次而已。現在隨便就給人免費佔卜,這樣‘熱心的’、‘慷慨的’占卜師,沒有餓死,倒是一個奇蹟了。”李察心中想,已經有些猜到占卜女人目的了。那就是,在三天之內,讓他離不開港口。
“這是拖延時間,等待同伴前來進行一些行動?”李察心想着,看向占卜女人,出聲道,“這樣倒是有點難說了。如果有船的話,我很可能提前離開,沒有船的話,倒是能等到三天之後。”
“不,你必須等到三天之後。”女人大聲道,像是一個蹩腳的演員在歇斯底里的證明演技,“如果你不等到三天後就出發,你將會碰到很多無法想象的事情!你將會……”
“這樣吧!”李察出聲打斷了占卜女人,“其實,我之所以不肯等到三天後,是因爲我不信任你。畢竟,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是善良,還是別有用心。”
占卜女人露出略不自然的目光,出聲:“那你怎麼纔會相信我?”
“很簡單,既然你是占卜師,那就用最簡單的方法證明——占卜。
“但我說過了,我要三天後才能進行下一次占卜。”
“不要誤會,我說的占卜,是你來求問,我幫你解釋牌意。雖然,我不是專門的占卜師,但是對於塔羅牌……額,命運牌,還是比較熟悉的,剛纔你見過我的操作了。怎麼樣?”李察道。
“這……”占卜女人猶豫。
李察看向對方,耐心的等待回答。
半晌後,占卜女人忍不住的出聲道:“好吧,我答應你,占卜就占卜,只是希望你不要曲解牌意。命運牌的每一張牌,都神秘莫測,都具有兩面性,不要因爲你內心的傾向,說出錯誤的信息。”
“那你之前解釋牌的時候,爲什麼都是負面的?我記得,愚者這張牌應該是傾向中立的吧,正面解釋甚至還要多於負面解釋。”李察緩聲道。
女人住嘴了,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低頭洗起牌來。
“嘩啦啦……”
女人洗牌的動作,顯然不如李察熟練、流暢,但也沒有出什麼錯誤。
不多時就洗牌完畢,然後開始切牌。
切牌完畢,最終女人抽出一張牌。
“掀開吧。”李察道,“希望可以讓我看到你的身份。”
“你會如願以償的。”女人說,“我是對你絕對沒有惡意,而命運牌會證明我說的話。”
說完,女子掀開了牌,下一刻,臉色瞬間變了。
就看到牌面上,畫着一個獰笑着的惡魔,在惡魔的腳下,則是兩個被鐵鏈束縛着的奴隸。
惡魔牌!
這張牌根本不用專門解釋,因爲本身的意思就夠直白了——絕對的負面!
欺騙、誘惑、慾望、貪婪、不可告人、前途迷茫……
李察面帶微笑的看向女人:“你想說些什麼嗎?”
“我……我……”女人明顯有些慌,眼睛閃爍不斷,好半響後強行鎮定道:“孩子,就像我之前說的,命運牌的每一張牌,都神秘莫測,都具有兩面性……”
“但你的是惡魔牌。”李察認真的道。
“這不是關鍵,想想你的牌吧——愚者!牌上的你,可是正走在懸崖上,必須小心!”
“的確是,謝謝你的提醒。但……你的是惡魔牌。”
“孩子,聽說我,我真的對你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只是……”
“你的牌是惡魔牌。”李察一本正經的提醒。
“我……”占卜女人有點要瘋了,“能不能不要一直說惡魔牌?惡魔牌也不能證明一切,惡魔牌也不一定就說明我是壞人!”
“那不說惡魔牌。”李察道,換了個口氣,看向占卜女人問道,“我一直對你的手感到好奇,看上去,你的雙手和你的年齡並不相符,有興趣告訴我是如何做到的嗎?”
“你!”占卜女人聲音一滯,眼睛瞪圓,像是被觸及了逆鱗,下一刻怒不可遏的道,“我的手,和你有什麼關係!管好自己的眼睛就行!”
“那……”
“夠了!小子!”占卜女人吼出聲,“我耐心耗盡了,隨便你吧,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喜歡什麼時候出海,就什麼時候出海!但是我要告訴你,你不遵守我的話,一定會厄運纏身的,對,厄運纏身!從今天晚上就會開始!”
說完,占卜女人把桌面的牌一收,向着酒館外匆匆走去,在李察的眼中,怎麼看都有些狼狽。
“演不下去了嗎?”李察自言自語出聲,倒是沒有太當回事,站起身,對着酒館老闆問道,“老闆,我的房間準備好了嗎?”
“二樓,末尾靠左一間。”
“有勞。”李察點點頭,看了一眼占卜女人離開的方向,帶着潘多拉上樓了。一邊上樓,一邊自言自語道:“從今天晚上開始就厄運纏身?唔,還有手段麼,那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