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依依同學,吳昊的認錯博客我看到了。一切輿情都在向對我們有利的角度發展,這事兒真是謝謝你了。”
撥通電話後,顧玩很紳士地道了謝,禮貌得微微有些繁瑣。
他原本下意識就想稱呼“麻同學”,可突然覺得有些彆扭。
麻這個姓,直接跟上同學,怎麼都像“馬桶”,太不雅了。
不過直接喊全名,再加上同學這兩個字後綴,又有點像日劇,好禮貌好正式的樣子,說不出的詭異。
連一旁偷聽的李雙葉,都忍不住湊到哥哥耳朵邊,促狹地低聲起鬨:“我看你下次還是直接叫依依同學吧,要不就直接叫依依。”
“去去去再起鬨真揍你了啊!”顧玩不禁作勢惱怒。
“我幫你辦成了事兒,你還要揍我?”電話另一頭,傳來麻依依幽冷平靜,而又略帶玩味的迴應。
顧玩出於禮貌地解釋:“是雙葉在我旁邊呢,她跟我胡鬧慣了,偷聽我打電話,我是說她。”
“雙葉?”麻依依聽不出語氣波動,僅僅反問了兩個字。
不過如果有揣摩女人情緒的高手在場的話,還是可以聽出她的語氣比第一句話更平靜一些。
顧玩微微一怔,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是了,雙葉不知道麻依依的存在,麻依依自然也不知道雙葉的存在——雖然兩個月前,雙葉做過十幾天工具人,去天文臺幫哥哥做了觀測試驗,可是她僅僅一個動手的,並沒有出現在麻惜緣和其他記者的報道中。
麻惜緣又不是什麼大嘴之人,當然不會跟自己的妹妹說“顧玩也有一個親妹妹”。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說與不說沒有任何影響,只會讓人覺得你八卦。
至於後來李雙葉幫哥哥寫博客科普文章,也都只是作爲組織和潤色文字的槍手,她自己是不留名的,所以至今爲止,雙葉都絲毫不算公衆人物。
顧玩想明白後,順便解釋:“雙葉是我妹妹,李雙葉,親妹妹。”
“親妹妹?你姓顧,你親妹妹姓李?”
麻依依並不喜歡打探對方家事,以她的脾氣,顧玩跟她打電話道謝,她本來也就客氣幾句,就該掛了。
但誰讓顧玩的家庭構成比較傳奇,惹得本來對閒聊沒什麼興趣的麻依依,都能自然而然找到話題。
“這個解釋起來話就長了……”顧玩不得不耐着性子,花了兩分鐘時間,把他的家庭秘辛都說了一遍。
他爸當年有兩個女人這種事兒,畢竟也是不光彩的家醜。所以那些吹捧顧玩的新聞報道上,都沒寫這些。
顧玩是無辜的,他爸渣不代表他也渣。媒體在塑造一個上進的高考狀元形象時,當然要篩選材料的價值觀了。
正如默多克那句名言:大衆看到的,只是媒體希望他們看到的。
“原來如此。”麻依依禮貌地表示她有在聽。
她不是那種喜歡佔別人便宜、或者打探對方底細的人。
剛纔她只是下意識隨口一問,顧玩解釋了那麼多,反而讓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總覺得不對等介紹一下自己的家境,有點單方面佔便宜。
不過,電話裡聊太久閒話,終究不好,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麻依依默默存了這個心思。
顧玩道了謝,自然而然就把話題轉向了打聽說服的過程,以及適當地表示欽佩:
“說實話,剛發現你遊說得手的時候,我真是挺驚訝的。沒想到你斡旋的口才那麼好。我要是吳昊,估計會死扛吧。”
“這沒什麼,你要是死扛,我只會對你的智商表示懷疑。任何聰明人,聽了我的剖析後,在那種情況下,都不該死扛的。”麻依依事不關己地說。
顧玩:“那可能是我沒算清楚利弊。”
麻依依被勾動了內心僅有的幾絲顯擺欲,就多說了兩句:“你去扶桑國旅遊過麼?”
“沒有。”顧玩地球上那個靈魂當然是去過的,但是這一世,他還是高中生,家裡又不算很有錢有閒,自然沒去過。
麻依依用回憶的口吻說:“我高考考完後,暑假裡剛去過,跟了個團。說說我的見聞吧。你應該知道,很多女生去扶桑國,都會買藥妝,免稅店裡直接拿護照買那種,五千日元起可以免稅。
我也買,不過買了都是安安分分留着免稅店原封包裝、放行李箱裡,拿回國再說。如果我在那邊的半個月裡就要用,那我寧可按照普通購物流程買,不要免那個8%消費稅。
結果,導遊和好多混社會混得多的代購大姐姐,都說我傻:說幾乎沒有人過海關的時候會被查免稅包裝是否拆封,甚至海關會幫你把護照小票揭掉。既然如此,在扶桑當地想用的時候,直接就用免稅裝咯,何樂而不爲呢?
但我就是那麼軸,哪怕被查免稅封裝和護照小票的概率,千分之一都不到,甚至已經成了潛規則,我還是懶得佔那點便宜——因爲便宜本身太渺小了。五千日元起免,才相當於300塊人民幣,消費稅8%,才20多塊錢。
如果犯一次法,被抓住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但是能讓我的家產增幅個百分之幾十,或者至少百分之幾,那我還去犯一犯。
一個普通人,能有錢出國旅遊,再窮至少百萬家產吧,爲了20塊的免稅額冒險,才佔你家產幾萬分之一。這麼小的收益,哪怕是隻有幾千分之一概率被抓,也不值得冒險。
可惜,我看到過太多低智商的人,看是否應該承擔風險時,只看風險引爆的概率,卻沒有去算風險發生時的損失程度、或者風險沒發生時的獲益程度。任何一個受過數學教育的人,都不該犯這種傻。
吳昊要是在我提出‘辯訴交易’後還不悔悟,那他跟那些算不清楚帳、貪幾十塊消費稅小便宜的蠢貨,有什麼區別?他還配考本州第二麼?”
顧玩聽得,微微有些發涼。
這個麻依依是真的冷靜,做人幾乎沒有人慾。
道理其實顧玩也都懂,但顧玩自問在社交上並不想花這個心思,也就沒想那麼透徹。
他的智商都是要花在學業和科研上的。
“我最恨生活中衝動的人了,就跟你跟團旅遊,遇到個因爲沒算風險概率收益、害得全團浪費了更多過海關時間……”麻依依最後輕嘆了一聲,作爲總結。
“看來,你暑假裡就遇到過這種人了?”顧玩聽對方似乎有些情緒波動,不禁莞爾。
看來麻依依也是有脾氣的,並不是始終冷靜無情。
她的脾氣,就是跟弱智爲伍的時候,會不耐煩。
麻依依:“見笑了,偶爾發發牢騷。就這樣吧,我掛了。”
顧玩:“晚安,早點休息,明天就要開學報到了。麻姐住的地方應該離報社不遠吧,趕早班車不太方便。”
麻依依:“沒事兒,我今天住賓館,就在火車站不遠,明天稍微打個車就到了。”
如前所述,麻依依是鄰市海縣中學的,並不是方舟市人。
不過從海縣並沒有火車直接去金都,所以她暑假最後幾天,纔來方舟市廝混,買了從方舟市去金都的動車票,平時就住在她姐租的單身公寓裡擠擠。
顧玩:“原來你還特地住了酒店,哪一家?”
“就站北那家漢庭,不遠——你想幹嘛?”
“明天我媽送我和我妹去,順路接上你吧,別打車了。”
“不用麻煩吧。”
“不麻煩,本來就順路,再說,你幫我不少忙。”
“那隨你便。”
麻依依果斷掛了電話。
……
“怎麼樣?進展還不錯吧?還說是我讓你感謝她,結果一個電話打了整整十分鐘。”
聽到顧玩掛了電話,李雙葉立刻又從門外探頭探腦地進來了。
“你也太八卦了吧!”顧玩忍不住想教訓妹妹。
李雙葉:“別不好意思嘛,我都聽見了。我還幫你想好計策了:明天呢,要是車上咱票位置離得遠,就跟她旁邊的商量,換到一起。
要是她旁邊的乘客是年輕男人、捨不得跟美女換開呢,那你就帶我一起去,就說對方只要答應跟你換,那他就能坐在我旁邊。你看我多仗義,爲了幫哥創造機會,出賣自己跟其他陌生男人虛與委蛇……”
“雙葉,你真該去寫小說,光做震驚部都屈才了。好好去睡覺吧,明天還趕火車呢!”
雙葉噘着嘴服軟,只能乖乖去睡覺。
顧玩覺得,隨着上一代之間的恩怨逐步解凍,自己這個妹妹有越來越無法無天、放飛自我的趨勢。
有時候想想,還是嚴肅緊張一點的好,做哥哥的就該保持一點威嚴纔對。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餐,葉笛親自趁着上班之前的空閒,開車送兄妹倆去火車站。
“媽,到站北那個漢庭門口停一下吧,接一下我那個同學,呃,應該說是校友。挺順路的。”在車上,顧玩主動提醒。
葉笛飛快扭頭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李雙葉。雙葉偷偷朝她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還不忘擠眉弄眼。
葉笛沒有再說什麼,半路上麻利地拐了個彎。
顧玩也恰到好處給麻依依打了個電話,讓她準備下來。
葉笛僅僅在酒店門口停了兩分鐘,就接到了人。
“阿姨好,我是顧玩的校友,謝謝您順路載我。”麻依依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撣撣手坐上了副駕駛位。
葉笛和李雙葉都快速打量了一下,覺得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