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烏佐本人毫無迫害部下的想法,甚至對下屬頗爲友善,但耐不住下屬自己要多想。
江夏從北海到回去的路上。
東京,兩個已經快要被他忘到腦後的年輕女人,此時正待在一間簡陋的安全屋裡,準備着幾天之後的整容手術。
“不用工作,不用上班,不用控制身材,不用犯愁以後該怎麼辦因爲犯愁也沒用……”高森真澄啪嗒把自己摔到牀上,望着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我真不知道現在這樣,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和這個沒心沒肺的後輩不同,旁邊的沙發上,鳥丸奈緒子翻動手機,瀏覽着新聞,她的目光穿過平光鏡片,把那一則則觸目驚心的案件看進眼裡,越看就越覺得驚心。
……
自從從警察手裡越獄之後,她們兩人就一直躲在這裡。
這期間,鳥丸奈緒子本以爲自己的行動會受到巨大的限制,會像囚徒一樣徹底失去自由,甚至可能會有一些專業人士過來給她們洗腦……然而並沒有。
別說洗腦師了,就連看守人都一個沒有。鳥丸奈緒子和高森真澄至今還待在這裡,全靠自覺自律。
總之,這段時間,除了那個整容師給她們發過一些手術注意事項,並隔三差五地找她們閒聊以外,其他人簡直像是完全把她們遺忘了一樣。
除此之外,組織裡唯一一個和她們有過交流的,是一位非常神秘的女士——那個女人打電話過來時其實用了變聲器,遮掩了性別,但鳥丸奈緒子還是從細微的語氣裡,分辨出了對方的一點真實信息。
神秘女士從電話裡問了她們一些需要速答的問題,在鳥丸奈緒子聽來,這很像hr招人時的固定流程。不過她能隱隱感覺到,那位女士聯繫她們,似乎不僅僅是因爲流程,倒更像是對她們略有好奇。
而且不知爲何,對方竟然還隱隱有幾分防備。
這讓鳥丸奈緒子對自己的處境更加憂心起來——身家性命完全捏在別人手裡,而自己則對那個存在一無所知,甚至她能接觸到的最高層的人,都對那個保下她們的人諱莫如深……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人究竟想幹什麼?
焦慮有時能更加催人奮進。
於是這幾天,鳥丸奈緒子把全部功夫花在了那個整容師身上。趁對方正對“打造人工雙胞胎”這個工程上頭,精神狀態處在亢奮之中,她旁敲側擊,終於探聽到了一些零星的消息。
最初,鳥丸奈緒子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入手,才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誰知在聊到她們的那一起案子時,她竟然意外地有了收穫。
“你還挺厲害的,看着年輕,卻對人心瞭解這麼透徹,能像這樣操縱人心。”整容師對鳥丸奈緒子的行爲嘖嘖讚歎,“不過,如果我是你,等換臉以後,我一定把這個技能藏的死死的,免得引起‘那個人’的注意。”
“‘那個人’?”鳥丸奈緒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直覺地感到這件事非常重要,“是誰?”
整容師對自己的作品一向頗爲愛惜,他也不想剛做出的雙胞胎一轉眼就登上新聞,於是猶豫片刻,他壓低聲音悄悄道:“既然成了東京的外圍成員,只要你消息夠靈通,遲早能聽到一些風聞。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瞞你了……”
……
經過一頓以訛傳訛,鳥丸奈緒子瞳孔略微放大,呼吸驟停。
……世界上居然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殺人手法?
雖然她看似也做到了一樣的事,但鳥丸奈緒子心裡清楚,她能達成這種情況,純屬僥倖——但凡高森真澄哪段人生經歷和她不一樣,她的殺人計劃或許就沒法成功。
鳥丸奈緒子:“……”當然,嚴格來說,現在也已經失敗了,一切過程像被那個偵探看到了一樣,被原原本本地複述了出來。
不過這時,忽然後知後覺地察覺了一件事——那位神秘女士給她打電話時,話裡竟隱約有一絲同情,簡直就好像……好像她也只是舞臺上的一個提線木偶而已。
“我被人操控了?這怎麼可能。”
鳥丸奈緒子心中驚疑不定:“的確,那段時間我心神不寧,衝動之下做了極端的選擇。但那都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真的是我自己想要殺人的?”
一道念頭突兀從她腦中閃過,然後定格,變得越來越清晰。
萬事萬物都有偶然,也有人爲推動的必然,有時這兩者很難區分,有心之人也難免多想。
“說起來,我明明爲了遠離我那個前男友,特意搬了許多次家,可他仍舊找上了門勒索我,這才導致我忍不住殺了他。”
鳥丸奈緒子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能在證據足夠的情況下,抽絲剝繭找到真相。也能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自己搭建出一個有足夠依據、看上去和真相一般無二的“假設”。
“難道就像我唆使了高森真澄的男朋友一樣,我的前男友也是被人唆使,纔來找我的?”
鳥丸奈緒子面色難看,心中飛速思索着:“對了,我記得我最近犯下的這一起案子裡,警方事後從六條那,搜出了我當年拋屍前男友的照片——當年我住的公寓那麼偏遠,六條又不住在附近,爲什麼他偏偏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
一切可疑之處,彷彿都指向一個終點:
和高森真澄一樣,自己也只是一隻被人全盤掌控的可憐金絲雀罷了。
她以爲自己跳脫出去成了佈局者、成了掌控者,可實際上,她也只是在聽從別人的指令,無意識中成了命案裡的一個身不由己的演員。
而且幕後那人的操控手法,遠比她高明得多——被她操控着的高森真澄,至少知道幕後有一個操控者,只是苦於無人相信,可她這個被操控着的人,居然險些都不知道自己後面還有另一道人影!
“你在說什麼夢話。”回去後,高森真澄聽完她的講述,不明覺厲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