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0章 雨傘的兩個面
“看來你們的調查也不是很詳細嘛，”齋藤博靠着椅背，仰頭看着前車窗外無數建築後方的東都塔，目光因回憶而有些恍惚，“以前我剛從家裡出來沒多久，是有一對夫妻發現我似乎沒有家人，知道我一個人在外流浪後，也有問過我家人的情況，都被我以‘忘記了’而浮躁過去，之後他們幫我報警，幫我去了救助站，甚至還想着收留我，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家庭，男人是公司高層職員，女人自己經營着一家餐廳，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池非遲開車往齋藤博居住的秋葉原去，靜靜聽着齋藤博訴說。
齋藤博對他有傾訴慾望，在他預料之中。
賞金獵人的世界固然自由，但爲了利益，也有很多爭執。
做了賞金獵人，一些秘密很難跟普通人吐露，而對於同行，有的事也要注意言辭，在沒有固定可信的夥伴的情況下，一次次因傾訴而吃虧的教訓，會讓賞金獵人們強行剋制自己的傾訴慾望，久而久之，生活就像被割裂開，遇到普通人就說一些日常瑣事，更多的、有關於個人經歷或者身份的事，似乎就只能永遠積壓在心底。
而他自身是賞金獵人，能夠理解齋藤博的一些想法和奇怪習慣，也幾乎把齋藤博查了個底朝天，對於齋藤博而言，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麼多，知道其他事可能只是時間問題，那他再知道多點又有什麼關係？
就算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壓力，齋藤博也很難忍住不絮叨一些瑣事和想法。
被齋藤博發現他也有不知道的事，確實會緩解齋藤博從他這裡感受到的壓力，可是同時，有這麼一個傾訴過程，也會讓齋藤博心裡多出親近感，甚至慢慢有他是‘自己人’的踏實感覺。
很多普通人可以不在意那種踏實感覺，不少獵人也會從‘得不到’、‘不奢望’到‘不需要’，可是齋藤博年紀還小，可以賭一把，就賭……
齋藤博在考慮爲他工作這件爲難的事情時，不止考慮到拒絕後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也會考慮到拒絕後會不會失去他這麼一個可以他踏實傾訴的人。
“我也跟那家人生活過一段時間，對於普通人而言，那應該是很幸福的生活吧，父母有經濟能力養活三個孩子，能讓他們衣食無憂，週末還有能組織各種各樣的家庭活動，他們的教育也很成功，家裡有一個比我小兩歲、機靈活潑的善良男孩，有一個比我大一些、看起來脾氣很差卻很維護家人的女孩，”齋藤博回憶着，聲音很輕，“他們收養我，也沒有任何企圖，只是不忍心看我在外流浪，這麼一個善良溫暖的家庭，可是我生活在那裡卻只有痛苦。”
“我根本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我忘不了FBI做的那些事，看到那個男孩和父親在一起不小心把家裡弄亂，我會想起我和我父親曾經也做過那種事，然後就會想起FBI那些人、想起那一年的事，而且我也沒法像他們一樣輕鬆地笑鬧，我只會下意識地去收拾他們弄亂的東西……”
齋藤博無奈失笑，“他們覺得我太懂事，以爲我是缺乏安全感，做遊戲會小心翼翼地找藉口拉上我，其實我知道那跟安全感無關，自己已經很難像那個男孩一樣無憂無慮去玩了，幫忙收拾東西纔是我獲得滿足的方式。”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可是找FBI進行報復的念頭一直藏在我心裡，我想忘記卻總是被不經意的小事提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瘋狂蔓延，一想到放下仇恨，不甘心就會將我吞噬，我知道我早晚會去找FBI麻煩的，可是那樣一來，說不定會連累一個美好的家庭。”
“我也在恐懼，擔心相處的時間越長，自己會忘掉家破人亡的仇恨，變得懦弱，選擇安逸，那樣齋藤家的事會如FBI所願，永遠被埋在歷史中，也擔心在我做出危險選擇時，他們會爲我失望或者難過。”
“所以我住了兩個星期就離開了，只留下一封信說想起自己家人、準備離開了，有空會去看他們，說起來很對不起他們，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去打擾他們了……”
齋藤博語氣依舊輕快，聽得出來，心裡其實也沒有多在乎這種事，“總之，從這次之後，我就明白了，能達到收養條件的人家，怎麼都不會太差，背景也不會太複雜，我呢，忘不了仇恨，也不可能靜下心來過普通人的生活，我根本不適合被收養，至於去救助站就算了，我有辦法生存下去，纔不想接受施捨，更不想像寵物店的寵物一樣，每次有收養人家到來時，像渴望被買走的寵物一樣眼巴巴盼着。”
非赤：“……”
感覺有被內涵到。
不過每次遇到有人進店，都期待而忐忑的感覺確實不怎麼好，有好幾次，它都想咬翻寵物店主、自己上陣推銷自己了。
“對於我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齋藤博轉頭看着池非遲問道。
池非遲‘嗯’了一聲，“那麼說回之前的問題。”
齋藤博一怔，反應過來池非遲說的是工作的事，“如果我堅持拒絕呢？會有什麼後果？你會殺了我嗎？”
池非遲把問題推了回去，“你覺得呢？”
齋藤博沒有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語塞了一下，繼而沉默了半天，纔開口道，“在拒絕一份工作前，我想了解一下情況，你需要我去做什麼，又能夠給我什麼。”
仔細想想，他們的矛盾不是不能調和。
他們可以多加溝通，說明兩人的底線和需求，進行協商，從而達到一個好的結果。
比如，要是池非遲遇到麻煩事、很需要幫手，那他也不會頑固不化地拒絕，他可以多接池非遲幾次賞金，只要給他報酬，一年兩年他也沒問題，就當自己待在日本當打長工。
池非遲沒急着回答，一邊開車一邊出聲道，“方舟，給齋藤發送紅傘平臺端口，暫時開通瀏覽權限。”
“好的！”
口袋裡的手機傳出奶聲奶氣的回答。
“叮咚！”
齋藤博聽到手機提示音，拿出手機看郵件，還不忘看了看池非遲的外套口袋。
剛纔那是什麼東西？傳郵件速度也太快了吧？
只是很快，齋藤博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那些了。
郵件打開，裡面只有【瀏覽端口】一個可點擊的選項，在他點擊之後，手機迅速跳轉到了一個網絡頁面。
黑色背景色中，最上方是安布雷拉的雨傘圖標，這個他很熟悉，只是跟UL聊天軟件的藍白色圖標不同，這個網頁上方的圖標由紅白兩色組成，像一個立體金屬徽章，在網頁上慢慢旋轉。
在橫欄下方，是一連串對於【安布雷拉紅傘】介紹。
安布雷拉的紅傘已經成立，目前對外只有安保服務，不過內部還有殺人、保護、潛入這類工作。
他對這些工作還算熟悉，基本都是賞金獵人能夠做的工作。
另外，裡面還提到了一句藍傘，藍傘內部情報部門會全力配合、爲行動獲取足夠的情報。
再之後，就是加入後可以獲得的東西。
在一堆列舉出的東西里，金錢報酬反而顯得廉價，真正可怕的是安布雷拉、真池集團、菲爾德集團聯合所提供的資源。
想要飛機、導彈？沒問題，三個集團有很多研究團隊，真池集團有製造資質，在列舉出來的科技產品中，他甚至看到了一些遠超世面科技水準、讓人看到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
想提升個人實力？那些用來訓練的各種設備就不說了，看多了他會眼熱，在訓練中，也會有專業的指導者、有互相競爭的陪練、有幫忙身體素質提升的計劃。
想要情報？他看到了有關FBI的情報，在其中，他就找到了當年害他家破人亡的一個FBI探員的情報，點開一看，裡面有那個人的姓名、出生時間、照片、職位等簡單信息，也有某年負責某個行動的具體記錄和升職經歷，還有一堆說不上有沒有用的習慣記錄，甚至對方今天在美國的活動軌跡都被記錄了下來。
這幾年他也在調查當年的那些FBI，這上面的很多情報與他辛苦調查到的事想吻合，還有更多是他這麼多年沒有調查清楚的。
在他想查看其他FBI探員的資料時，頁面顯示瀏覽端口沒有繼續查閱相關情報的資格。
雖然無法驗證其他情報的真僞，但想到池非遲將他調查得那麼清楚，他沒法懷疑那些情報是僞造的，只是心裡難免升起迷茫和無力感。
他調查了六七年的情報，居然只是人家情報網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項，讓他懷疑自己這幾年浪費在情報調查上的時間是否值得，也讓他明白，安布雷拉只紅傘就是一個龐然大物，所擁有的資源是個人無法抗衡的，幾乎能夠跟一個國家的情報系統媲美……
想到這裡，他心底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像是一簇越燃越烈的火苗，將亢奮一點點往他心裡填補。
只要加入安布雷拉，他想對付FBI似乎並不是毫無希望的事。
再往下翻，情報調查申請、成員名單都是他沒法瀏覽查閱的，最後是安布雷拉的權限說明。
權限方面同樣有外傘和內傘之分，所能接觸到的情報、所具有的收益不同，不過基本能夠依靠級別，來判斷在安布雷拉的地位。
普通員工是沒有權限分級的。
外傘最低的一級權限，對應的就是分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總公司的重要員工，可以獲得部分管理分公司的權限、項目資金申請資格、項目主導資格和一些個人的獎金。
再之後的二級權限，對應的則是分公司的負責人，同樣有對應的福利和一些管理資格。
在一二級權限中，這些人的管理資格僅限於自己所處的分公司，沒法獲取其他公司的管理權。
之後的三、四、五、六級權限，就對應着某區域、某國的管理層，像是六級權限，就包含着某國商業負責人和總公司管理層，另外，還有一些優秀人才屬於特例，可以獲得一到六級不等的權限。
第七級，是總公司的決議層。
外界還沒有三個集團的權限信息，但他從這些詳細具體的劃分中，捕捉到了一個信號——安布雷拉、真池集團、菲爾德集團合併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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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限規則會在合併之後開始實施，算是一個統一的制度。
對於普通員工來說，這個制度跟他們沒有多少關係，不需要過多關注；對於一二三四級高層來說，平臺權限只是輔助自己管理公司的工具，也是自己獲得應得福利的名字登記平臺；到了五級之後的人，權限級別高的好處才能看得出來，那意味着更多的管理權、知情權、收益。
在他評估中，到了某區域負責人那種級別，恐怕就能夠調用小部分內傘獲得的秘密情報了。
而第七級之後的權限對應着什麼人，他這裡無法再看到了。
內傘權限的說明更少，他所能知道的是，自己在用的瀏覽權限就屬於一級權限。
知道內傘存在、能夠窺見內傘冰山一角，權限級別居然已經跟外傘的分公司管理的級別一致了，仔細想想，這似乎也很合理，內傘的存在纔是安布雷拉最恐怖的一面。
內傘一級權限算是入門權限，再之後的二、三、四、五、六、七級權限沒有詳細說明，但看了外傘的權限分集，他大概也能夠猜到不同權限對應的資源、地位、權利不同，越高越好。
想要提升權限，就要看個人的能力、功績、甚至是忠誠。
就像外傘的高層管理都簽訂了年限很久的工作條約，用來保證對方不會輕易背叛公司、保證不會付出一切卻給對手培養人才，內傘應該也是一樣，一旦坐上可以獲得權限的位置，就需要保證自己會爲了公司考慮。
如果說，外傘成員背叛的代價，是支付足夠毀滅人生的違約金，那麼在涉及到殺人、威脅等黑色行動的內傘，背叛的代價大概就是付出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