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是第二個問題,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過我還是願意將答案儘可能詳細地告訴你,”查理鬆開了按壓左手臂止血的右手,身子微微前傾,雙眼映着池非遲那張顧問易容假臉,隱隱透出一絲期待,“半年前到日本開始,我就在爲這個計劃做調查準備,最早我是將這裡當作逃脫點,以前我能夠屢次從警察的追擊下逃脫,靠的可不是運氣,而是靠這些逃脫地點和逃脫計劃,不過,正如我剛纔所說,我受夠了這種生活,而且我也沒幾年可活了,所以,我來這裡就沒想過活下去,也根本不是爲了從容逃脫,只是爲了……儘可能多地殺死一些人!”
安室透看了看透析機,“既然你沒想過要活,那你爲什麼還要進行血液透析呢?”
“做透析是爲了保證我的狀態不會太差,”查理重新坐直了身,看向之前被池非遲推開的門,有些臃腫的臉重新涌上倦意,“這樣一來,就算你們猜到了我的計劃、破壞了我製作的管道,就算有很多警察已經到了外面,我也有精力來讓事情回到正軌……我在六樓樓梯出口旁的房間門上設置了感應器,接受信號的機器就緊緊貼在我身上,靠震動來給我提示,但是到現在爲止,也只有你們兩個人到六樓來,說明莫妮卡已經被你們抓住了,對吧?那你們的同事呢?怎麼還沒有來支援你們呢?”
“沒錯,莫妮卡已經被我們抓住了,至於我們的同事……”安室透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拿出看了一下新郵件,看到風見裕也說管道已經堵好了,立刻改變了糊弄的想法,直接說了實話,“他們去堵上了醫院的進水主要管道、排污管道,他們還把廢棄污水處理沉澱池裡的污水抽走,引到另一邊完全封堵起來的池子裡,目前已經完成了。”
“你們怎麼知道……”查理臉色一變,右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按下了遙控器按鈕。
“唰……”
水聲響起,自上方水管上垂落的消防水帶鼓了起來,內部被大水填充着,外觀也不再像一條海帶,像是一條粗壯的大蛇盤在房間裡。
消防水帶裡的水持續奔涌,全部涌向醫療廢品放置室,順着放置室內的醫療廢水管道傾瀉而下。
半分鐘後,消防水帶癟了下去,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動靜了。
查理手裡的遙控器掉落在地,突然神色痛苦地捂住胸口。
安室透剛準備起身上前,胳膊卻被池非遲用力拽住,被拽得坐回了牀鋪上。
“嗬……嗬……”查理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攀上了自己的脖子,完全是呼吸困難的模樣,只是下一秒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臉上的痛苦神色沒了,手也慢慢放了下來,露出藏在掌心裡的細小針管,“哎呀,你們居然沒上當,我還以爲能先殺了其中一個呢。”
“接下來是不是該放毒氣或者麻醉氣體了呢?”安室透的臉上浮現一絲冷意,擡頭看向頭頂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口,“那邊的天花板被砸過,屋裡落了很多塵土和水泥碎片,如果通風系統還在運作,通風口附近、下方的塵土應該會少一些,但是這個通風管道的隔片都還有灰塵,再仔細看的話,隔片後方有一個管道口外形的東西,我想應該是輸送毒氣或者麻醉氣體的裝置吧……”
有的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跟別人聊天時表現得再友好,也照樣會殺人,這一點他知道,不過他沒想到查理不僅準備了輸送危險氣體的東西,還演戲想騙他們上前、用毒液針管先殺一個……
這傢伙真夠陰險的!
“你之前問我們的同事爲什麼還沒來,不是懷疑我們安排人去堵管道了,而是疑惑和試探,”池非遲心平氣和地補充道,“因爲按理來說,警方爲了保證能抓到你,會有很多人上來,你的計劃大概就是等警察進入大樓逮捕你的時候,用房間裡藏在通風口後的裝置釋放毒氣,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殺死進入房間和走廊上的警察,少說也得有十個人,但我們只有兩個人來了,其他同事也一直沒有上來支援,讓你的計劃無法實施……”
查理臉色難看,又用腳後跟磕了磕牀下的機器。
“嗡……”
天花板上的通風口傳出輕微嗡鳴聲時,池非遲已經從衣服下拿出防毒面具戴上,在查理沒反應過來之際,起身按住了查理。
安室透則拿出了兩個防毒面具,自己戴了一個,往查理頭上戴了一個。
查理試着掙扎了一下,只是身體實在乏力虛弱,根本沒辦法擺脫池非遲的控制,只能任由池非遲控制着。
通風管道口涌出的氣體呈淡紅色,很快充斥着整個房間,並且還持續往外面走廊擴散。
池非遲將查理的雙手擰到身後,拷上了手銬,轉頭看着安室透,聲音隔着防毒面具傳出,有些發悶,“你去把外面的窗戶打開,發郵件讓樓下的毒物處理小組做好準備,我帶他去安全通道樓梯,我們先離開這裡!”
“好!”安室透轉身跑出門,到走廊裡開窗通風。
池非遲將查理拉了起來,一手按住查理的肩膀,一手按住查理背後拷住雙手的手銬,推着查理往外走。
查理聲音低低地笑了兩聲,“你爲什麼不告訴他,剛纔你的手掌在按到我身上時,已經被毒針刺到了呢?及時告訴他的話,讓他通知醫生準備急救,說不定你還能活下去喲!”
池非遲迴頭看了一眼去開窗戶的安室透,推着查理往樓梯口走去,“沒必要。”
“爲什麼?你真是讓人看不懂,”查理語氣中帶着鬱悶和疑惑,‘’我在雙手手腕的袖子下一共藏了六根毒針,本來以爲你察覺手被扎到之後會鬆手,沒想到你還是緊緊按着我的手腕,甚至趁着同事不注意,在給我戴手銬時悄悄把我袖子下的的毒針拔了,你是早就想好了犧牲自己一個人、來確保日本其他警察能夠安全完成對我的抓捕嗎?”
“不是,是因爲我的手套與手掌中間墊了硅膠,你的毒針都只是扎進硅膠裡了。”
池非遲面不改色地向查理說了慌。
在他進門的時候,非赤就提醒過他——查理雙手袖子下六根毒針,衣領下還藏了小針管。
查理假裝呼吸不暢、用手悄悄從衣領下拿出針管時,也是非赤提醒了他,他才拽了安室透一把,阻止安室透上前查看查理的情況。
當然,早在一樓搜索時,他就預想過查理準備化學毒氣、化學毒液的可能,當時他也想過,有了‘水管倒抽醫療廢水’的計劃,查理不一定會準備毒素,但既然有這個可能,他就要做好這個準備,就如同之前出門旅行前帶上小型氧氣瓶、巧克力、多功能刀、壓縮充氣墊等應急工具一樣,小心一點總沒錯。
所以在樓下,他才提醒安室透在一樓帶了防毒面具,並且讓安室透成爲那個‘身上帶了兩個防毒面具’的人。
毒氣擴散很快,如果查理釋放毒氣並且自身沒有防毒面具,他們不僅要立刻給自己戴上防毒面具,還要給查理戴,這樣就必須一個人控制查理,一個人來戴面具,他在一樓讓安室透帶上兩個防毒面具,就是提前做好了分工,表示由他來負責接觸查理。
非赤發現查理袖子下藏了毒針,就把具體藏針位置跟他說了,那六根針藏得很有技巧,如果他想迅速控制住查理、想給查理戴手銬,就不可避免地要被毒針刺到,所以他在按住查理時,就想過讓毒針刺中自己。
沒錯,爲了讓他的手更像中年男人的手,也爲了掩蓋自己手掌特徵、讓手掌看起來更寬厚一些,他的確提前手掌上裹了一層硅膠,但那層硅膠很薄,那些毒針還是切切實實地刺進了他手掌的皮肉中。
不過,他體內有很多毒素的抗體,不管查理有沒有在針上塗毒、塗了什麼樣的毒素,針刺在他身上,他還有活路,如果是刺在安室身上,安室可能到不了樓下就死了……查理是衝着殺人來的,就絕對不會讓警方有搶救中毒同事的機會!
其實查理剛纔說的也沒錯,他被毒針刺中之後依舊緊緊按着查理的雙手、沒有鬆手,是爲了避免讓安室觸碰到毒針。
要是他條件反射般鬆了手,安室想把防毒面具戴到查理頭上,就得用另一隻手去控制查理的頭部或者身軀,在那種時候,安室根本考慮不了太多,就算安室知道他鬆開手的行爲有異常、避免去碰查理的袖子,雙手獲得自由的查理也可以主動把毒針刺到安室手上。
同樣,他趕在安室之前,用安室從風見裕也那裡借給他的手銬把查理拷上,也是因爲不想安室被毒針刺到,查理在袖子裡準備的六根針,有四根是爲某些強行抓自己手腕的人準備的,還有兩根的位置偏下,很容易刺到給查理戴手銬的人,如果安室給查理戴手銬,查理手腕稍微一動,就能讓毒針刺到安室。
他給查理戴手銬時,查理把雙手手腕往內靠,並沒有刻意把毒針往他手上扎,應該是料定他已經被四根毒針紮了,想把那兩根毒針留給下一個人,可惜他故意碰到那兩根毒針,還趁着戴手銬的動作,用手快速把查理袖子下藏的毒針都薅掉了。
安室是他的助理,成天‘顧問顧問’地追着喊,這是多麼可愛的人類?
他當然得把人護好。
“原來還有毒針啊……”安室透不知何時悄悄靠近了兩人身後,頭上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表情,紅色煙霧中隱約能看到目光幽怨的雙眼,見池非遲轉頭看來,低頭看池非遲的手,懷疑問道,“你真的沒有被刺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