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3病房同樣是六人間。
跟對面1512病房一樣,其中五張病牀被分配了出去,分別躺在病牀的女孩們也很年輕,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病房裡靠門口的一張牀被當成了堆放東西的架子,上面放着五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一塊長寬半米的紙牌被橫放在行李袋上,紙牌上用熒光筆畫了花紋,中間寫着‘女孩們的臥室,非工作原因的外屋人員止步’。
相比起1512病房裡還醒着的年輕男孩們,1523的年輕女孩們安安靜靜躺着,就算旁邊有兩個女研究生在問話也沒有人迴應,似乎都已經睡着了。
池非遲到了1523病房門口,一眼就看到那塊紙牌上很有領地意識的文字,想到了對面1512病房牀上那一堆電子產品,嘶聲肯定了鳥谷治團體挑選試藥者的用心程度,“果然是很健康的一羣年輕人。”
要是這些年輕人身體或者心理不是很健康,恐怕沒有那麼大的精力和耐心把集體氛圍維持得這麼好。
心理健康一般不會作爲試藥者的篩選標準,但是‘沉睡魔咒’是作用於大腦神經的藥物,實驗中需要觀察藥物對大腦神經產生的影響,能有一組身體以及心理都健康的人作爲對照組,那是一件好事,能幫他們得到很多有用的數據。
鳥谷治聽到池非遲的嘶聲感慨,臉色變得複雜又微妙。
他們站在門口看着一羣沉睡的年輕人,隊伍裡有人用那種低沉嘶啞的聲音、發出了‘果然很健康’的感慨,讓他想起了前不久在大學校園裡頗受好評的怪物電影,裡面就有一隻怪物在夜裡盯着沉睡的年輕人,陰沉沉地說出一句‘真是年輕又美好的軀體啊’。
就在剛纔那一瞬間,他感覺他們好像變成了垂涎人類的怪物,或者……變態。
“是啊,我們特地挑選過,他們都很健康……”吉岡昭彥也想到了那部電影,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奇怪,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實驗上,“咳,1512病房與1523病房的十名試藥者都是根據體重來確定藥物劑量,當然,我們並沒有把藥物劑量控制得太精確,他們入睡的時間可能會有一點出入,但應該不會相差太久。”
鳥谷治回頭看了看年輕男孩們所在的1512病房,“1512病房的試藥者也都睡着了,這種藥物的安眠效果確實比我們預想中強了很多,制訂下期實驗計劃的時候,可以把劑量標準再降低一點,看看有安眠效果的最低劑量是多少……”
池非遲聽着兩人商量下一期實驗方案,盯着病房裡病牀頭的血氧檢測機,雙手始終放在白大褂口袋中,右手輕輕握住口袋中的冰涼寶珠,靜靜等着變化的到來。
1523病房裡,研究所的兩個女研究生檢查了一下病牀牀頭的儀器,確認數據都正常傳輸到了檢查室的電腦中,又細心地觀察了一下五個沉睡年輕女孩的臉色,其中發現有身旁的女孩翻身踢了被子,還輕輕幫忙把被子拉好。
外面走廊上,池非遲三人站在門口觀察了片刻,又轉身到1512病房門口,遠遠觀察着五個年輕男孩的情況。
就在十個年輕試藥者睡着五六分鐘後,池非遲感覺到右手裡的寶珠逐漸升溫、很快超過了自己手掌溫度,擡眼看向病房裡離門口最近的一個試藥者。
夢神來了……
病房裡,檢測儀器數據平穩,顯示五個試藥者正常進入睡眠狀態,且身體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由於預訂的二十分鐘觀察期還沒到,兩個來協助實驗的大學男生依舊守在牀邊。
“滴……”
一臺血壓檢測儀器上,顯示出的波浪弧線突然出現了變化,峰尖比之前高了一些。
隨後,其他四臺血壓檢測儀器也同時發生了變化。
五個試藥者在睡着後逐步下降的血壓突然開始回升,五人也都眉頭微皺,搭在被子上、枕頭上、牀單上的手指都出現了輕微的抽搐。
雖然儀器檢測到的各項數據都在正常範圍內,但五個人前後出現了相同的反應,這明顯是藥物作用帶來的影響,由於這不是研究所原本那種藥物會帶來的身體反應,兩個大學男生還是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頭去看門口的人。
“老、老師……”
跟兩個大學男生不同的是,鳥谷治早就知道藥物會讓人做夢,看到這種情況,沒有絲毫慌張地走進了病房,“不要緊張,看他們的反應,應該只是在做夢……”
吉岡昭彥在1523病房的女學生驚叫前,也快步進了病房,“別擔心,儀器監控數據還在正常範圍內,先檢查他們的眼動情況……”
池非遲站在1512病房門口,擡眼看了看病房內時刻運作的監控攝像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鳥谷治進了1512病房,只是進門後就一直低着頭,儘量避免自己的全臉被攝像頭拍下。
鳥谷治進門,就帶着男學生檢查着試藥者的身體狀況。
池非遲感受着右手中的寶珠溫度,又去了1523病房一趟,發現寶珠在各位置的升溫速度沒有太大變化,再次回到了1512病房,趁着兩個大學男生和鳥谷治不注意,把寶珠自白大褂口袋裡拿了出來,藉着身體擋住監控,輕輕把寶珠放在了一個試藥者手臂旁。
他來醫院之前,這個桃子外觀的寶珠是透明色,在試藥者開始做噩夢、周圍出現夢神力量後,寶珠裡浮現出一根根血絲,就像一條條紅線般細長的小蟲子,向着寶珠中央遊動,匯聚成一個小小的紅色血團。
而寶珠被放在試藥者身上後,裡面的血絲遊動速度加快了一點,但變化並不算大,肉眼看不到寶珠中央核心的紅色血團有什麼變化。
池非遲考慮之後,把寶珠收回了白大褂口袋中,決定隨身攜帶着寶珠吸取夢神力量。
他倒不是擔心寶珠被人順走。
吸取着夢神力量的寶珠看起來很怪異,內裡密密麻麻的紅絲在遊動,不止是密集恐懼症患者和害怕線蟲的人受不了,連沒有恐懼症的人都會受不了,正常人只看到就覺得手腳酥麻泛酸,不會主動伸手來碰這種東西。
但這裡還有一些不知內情、沒有跟他們同流合污的學生,試藥者睡醒後也可以要求查看沉睡期間的視頻,如果有人發現他把一個奇怪的東西放在試藥者身邊,一定會引來質疑。
既然寶珠吸取夢神能量的速度沒有太大變化,那他最好還是隨身攜帶着,以免生出什麼麻煩來。
“鳥谷教授……”吉岡昭彥從1523病房出來,看到鳥谷治和池非遲也從1512病房出來,出聲跟鳥谷治打了招呼,發現自己還不知道池非遲的名字,愣了一下,只能朝池非遲點頭表示打過招呼,很快又正色彙報了情況,“1523病房的五名試藥者都在做夢,除了身體出現一些做夢會有的反應之外,其他都很正常,還在安全範圍內。”
“我這邊也是一樣,”鳥谷治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向身旁的池非遲,“接下來的實驗……”
池非遲見病房裡的大學學生沒有跟出來、卻也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把嘶啞聲音放得很輕,“繼續下去。”
“還是繼續吧,”鳥谷治用之前不急不忙的語氣重複了池非遲的決定,又對吉岡昭彥道,“吉岡教授,第一組人的二十分鐘觀察期已經過去了,他們雖然在入睡後開始做夢,但他們的身體很健康,我想可能是藥物讓他們大腦某一部分變得活躍了,那點問題還未達到終止實驗的程度,所以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來吧!”
吉岡昭彥跟鳥谷治串通過,自然不會反對,“我這就安排下去!”
被安排過來幫忙的學生都沒有經驗,被鳥谷治兩人剛纔遇事從容不迫的架勢鎮住了,很信任兩人的判斷,對於兩人的決定也沒有任何異議,着手向下一批試藥者發放藥物。
第二批試藥者有二十人,都是半年內有過失眠多夢症狀的人,年齡分佈在二十歲到四十五歲,屬於青、中年試藥團體。
到了晚上十點左右,第二批試藥者也沒有多少人睡下,還有人在用電腦處理着手頭的文稿兼職工作。
領到了藥物,第二批試藥者服藥後才躺到牀上,不到十分鐘就陸陸續續入睡,隨後在入睡十分鐘內也開始做夢。
發放藥物、觀察情況的學生有了心理準備,留在病房裡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有人身體數據出現問題之後,又繼續向第三批次試藥者發放藥物。
第三批次試藥者中,有平時入睡困難到影響生活的主婦和上班族,有天生對安眠類藥物不敏感、或是體內對常見安眠藥物已經有了很強抗體的人,還有兩個年紀過六十歲的老年人。
這一次批試藥者要麼身體不健壯、要麼神經衰弱,是最有可能在藥物實驗中感到不適的人,所以被安排在了最後。
學生給第三批試藥者發放藥物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在發完一個四人病房的藥物後,會在病房裡停留二十多分鐘,確認試藥者沒有身體不適,才繼續到下一個病房發放藥物。
這麼操作下來,等第三批次的二十名試藥者都睡着,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多。
鳥谷治、吉岡昭彥陪着池非遲看到最後一人入睡,又帶路到了走廊中間的檢查室,同時也是連接着各病房監控、監測儀器數據的值班室。
在試藥者沉睡這段時間裡,值班室隨時有人守着,既是爲了確保試藥者的身體數據都被記錄下來,也是爲了隨時觀察試藥者的情況,一旦有試藥者出現身體不適的反應,值班室的人就需要安排人手去查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