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往南去。”赫連十九揹負着長劍淡淡道。
蕭昌秋點點頭,默然的看了一眼南方。在西南交接之處有一座城,名爲封城。那座城的大街小巷都曾經留下她的足跡,哪裡有一座老宅。老宅之中人人爭名奪利,強者擁有一切,弱者一切皆無。沒有一絲溫情,只有最冷酷直接的利益關係。但那兒是她的根,有父親的嘆息,母親的無奈,嫡母的算計和那算計之下的維護。入族譜,改蕭秋爲蕭昌秋。
但現在,一切都化爲了烏有。蕭家沒了,只留下一顆顆頭顱。繁榮和睦的封城沒了,只有一片蒼涼。
“公孫和陳褚往北,扈駱去了宗門,方恪已經在極南之地。”蕭昌秋說着看向赫連十九道:“一路順風。”
赫連十九微微頷首,轉身大闊步離去。長白山之仇,非報不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奉之笑走了過來,伸手攬住了蕭昌秋單薄的肩膀。
赫連十九有屠族殺父之仇,蕭昌秋也是如此。她何嘗不想持劍殺上五行山?只是她是神策軍的統領,她必須鎮守軍營。守護後方。
敵軍攻城,她不能退。蕭家危難,她不能往。
她單薄的肩上一層層的重擔積壓在一起,妄圖壓垮她。她卻站得越來越直,越來越挺拔。宛如雪中松柏。奉之笑不自覺的握緊手,他在心底反覆的提醒自己,不要操之過急,再等等,再忍耐一會兒。
突然,蕭昌秋一手覆上他的手,微微擡頭眼底仿若帶着什麼期盼一般的看向他。
“師父。”蕭昌秋低聲道。
奉之笑手指一顫,有些狼狽的扭了扭臉。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
蕭昌秋眸子一暗,手便要移開。
下一刻卻被奉之笑反手握在手心。蕭昌秋眼瞼顫了顫,定定的看向奉之笑。面上毫無彆扭之色,反倒是奉之笑面上浮現一抹紅暈輕輕的別開眼去。
蕭昌秋脣角一勾,隨即又正色道:“天山近日動靜頗大。商若雪已往南去,或許會與方恪遇到。”
“天山那個老鬼神神秘秘藏頭縮尾的,整個天山都被他攪得暮氣沉沉。”奉之笑道,誰都沒有想到朱掌門會在此時卸去商若雪的兵權命其去南湖尋人。這樣一來,天山的態度就更模糊不清了。
“至於方恪,你我不必過於憂心。他既然敢如此行事,必定是已有謀劃。莫要忘記,維法堂的吳七如今是在誰的手下辦事。”
“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如今已經過去小半個月,太行方面你不覺得有些不正常嗎?”蕭昌秋皺眉道:“對於左丘此人,我智看到一個字。狠,準。心腸之狠毒,目光之精準。若按照此人行事……他絕不可能估計三大陸聯通而給崑崙喘息的時間。誰都明白,崑崙與太行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若是崑崙緩過來了……
……
一艘籠罩在青色靈光的小船停在彎月島的港口,混雜在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船隻之中毫不起眼。彎月島是黃海海中一座小島,但作爲海中停歇補給的港口還算是比較繁榮。
方恪蹲在船頭有一會兒了。劉武瞅瞅方恪,又瞅瞅方恪手中那半截的符筆臉不禁又苦了下來。他們兵分兩路,由周立德和田菁光等人匯合他隨大人在海上尋人。但這海上尋人又豈是那般簡單的。兩日前卻還真讓大人尋到了蛛絲馬跡。但這半截符筆就這麼拿在手上琢磨也用不着琢磨兩天兩夜吧?劉武估摸着這符筆的主人與大人……
方恪蹲在船頭,手裡摩挲了一下符筆頂端的那個字。又下意識的沉入識海之中,看着上丹田之中如今已經順服無比的劍意烙印。那日他解除五行神火陣時,體內一衆天材地寶將他的身體已經淬鍊過了一次。若論身體強度,他已經比得上出竅期的體修了。而這劍意烙印也不在是劍意烙印而是化作了一絲太阿劍意留在丹田之中,相當於某種劍意傳承。他若想,隨時可將其移除。
方恪幽幽一嘆,早知有今日。他何必那般急着和太阿解除聯繫呢?他師父,他摯友,他心上人。這三人同時失去音訊……實在是不妙至極。
那日他心神不定,被趙歷悅激的險些出手。但細思一遍,那日趙歷悅自己也是明白的——無論他說了什麼,都無法阻止他出來尋人。但他還是試圖阻止了,因爲——危險和陰謀的氣息實在太重了。
那日韓箜等人攻城之際,左丘爲何突然返還五行山。而且既然太行和天山兩位老祖最後還是趕到了。那麼太行定是已然明瞭崑崙的打算。那麼太行必定有後招。
還有鼎生煙的傳聞……他都知曉了。太行怎會不知?但太行竟然並無作爲。
但即使其中有詐又能如何?他必定得出來尋人的。崑崙無論派出誰,都不比他更適合。是以鄭長老才立馬同意了他的辭行。
不從身份上說,即使衆人都不同意。他難道就不來了嗎?方恪眼眸閃了閃,而他一來……方恪臉色一白。猛地從船上直起身來。
“臥槽,我這個傻逼。”方恪猛地轉身,竟是毫不遮掩的直接提起劉武的衣領便御劍而起在空中留下淺淺的一道白弧往而去。
“大人,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劉武懵着臉看着方恪道,一副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的模樣。
“墨心島。”
“墨心島?咦。可是大人您不是說明日我們繼續去海上搜尋嗎?”劉武微微睜大眼睛疑惑道。“我都和那船主說好了……”
話音未斷,劉武已被方恪一腳踹了出去。
劉武在空中一個翻身,竟然穩穩定住了。他手中細長的匕首上還沾了一點血,他伸出舌頭,將那匕首在舌頭上細細的擦拭朝着方恪粲然一笑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您可是第一個被我近身出手卻失敗了的。”
說話間,劉武身上氣息悄然變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慢慢化作細長,略厚的脣也變得又寬又薄。他看着方恪腹部的一點紅色,不由嘖嘖稱奇。那一刀刺下,這身體的強度讓他不得不讚嘆。不愧是被至寶淬鍊過的身體。
劉武眼底□裸的的寫着貪婪,一雙眼彷彿化作他那猩紅的舌頭舔舐過方恪。
方恪眉頭一皺又一鬆。
“你是太行派八卦之一的兌。”
劉武見方恪並不動作,陰森森的笑了兩聲,也將持着匕首的手背在身後道:“正是鄙人,文戈。”
文戈此人方恪早已有所耳聞。此人一身斂息的功夫已經練到了出神入化,殺機內斂到了極致。和吳七長老有的一拼。兩人共同點不少,都是掌管暗殺一職。但比起吳七的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默默無名’。文戈的名聲卻是極大的,不過卻是惡名。
因爲文戈喜虐殺。還有消息說過,此人好食人肉。但這一點並未被證實。只是許多年前,文戈不知因何事被蕭雲溢所不喜而被髮配去看守血池。後來又一貶再貶,被蕭雲溢直接關押了起來。說起性惡,無良,不配做太行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