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海的陡峭山崖之上屹立着一座古老的城池。這座城池已經有三千餘年沒有歷經過戰火了。城池裡的人們也曾經以爲戰爭絕無可能抵達這座城池。
直到,葉於時一箭射斷城樓上的斾旗。
“大人,這兩人對戰皆不見葉於時的身影,他竟然不在主艦上。這兩人皆是由羅畢主指揮,不知道葉於時是不是又有什麼詭計?”
韓箜抿脣,臉色愈發冷峻的道:“戒嚴,一旦有人發覺葉於時的身影立刻上報。另重點排查煙城。”
“是!大人是怕葉於時又如同上次一般,獨自領兵繞至身後偷襲……”那修士低聲道,看韓箜臉色不好便沒有往下說。
“大人,城主求見。”
韓箜面色一冷,眼中殺機乍現。
“大人!那葉於時的陣法實在過於詭譎,軍士又極其擅長海上戰鬥,由妖界的供給又源源不斷的運輸過來,我等不若暫避鋒芒。待和煙城匯合之後再給其迎頭痛擊…”一名修士朝着背對他的韓箜侃侃道。
韓箜猛地轉身肩上的戰袍刷的飛揚又落下,他眯起眼看着明城城主冷冰冰的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明城拱手讓人,讓出明鶴島?”
明城城主頭上滲出了冷汗。看到韓箜眼底的冷色他連忙急道:“不,不,不,卑下不是這個意思。卑下只是說我們……!”
嘎達一聲,明城城主腦袋一歪。韓箜鬆開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將其一甩。
他冷眼看着屋內衆人道:“大夫死衆,士死制。既要棄城民於不顧,留城主何用?”
屋內其餘人瞬間噤若寒蟬。他們中原本有一些並非韓箜手下的修士也統統收起了各自的小算盤。
“我太行弟子,臨敵絕不許退一分一毫!若有人在軍中妄言,斬無赦!”
“是!”
過後韓箜冷冷道:“此人早就該殺。”
這明城城主在這明鶴島作威作福,偏偏又貪生怕死。不過…若無葉於時的人在其耳邊策動。他也不敢有異心。
葉於時真是機關算盡,不漏過一絲一毫。
而原本悍勇無比的軍士,在葉於時手下連連失利戰敗之後。如今一提及葉於時三字竟然會士氣低落。
想到葉於時的行蹤成謎,韓箜眉頭一皺,他此時到底欲要何爲?隨即眉眼一戾,不論他意欲何爲,他都會帶着他的頭顱去向大人請罪。
……
方恪捏着手中的信件,負手而立,指尖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手掩在袖中,誰也看不到。
他面上表情依舊沉靜,和往日一般無二。周立德知曉這封信是從何地而來,只是他在方恪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只得躬身告退。只是心內無比的難受,江沉舟的被抓的消息傳來,門派內之人皆冷笑以對只遺憾不能親手殺之。但他也明白,若是將真相公佈或許有些人不能接受。他唯一不解的是太行爲何沒有公佈江沉舟的真實身份。
方恪拿出信件,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然後工工整整的摺好收入一個木匣收好。他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竟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門派之中的反應他如何不知,心內悶着一口氣也無處可訴。
真正接過擔子才明白擔子有多重。不論何時何地,發生任何事他都必須冷靜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亂。稍微露出一絲倦色身旁之人便會憂心無比。
他並不會因此覺得苦悶只是……
方恪站在門口,望着一地霜色。緩緩舒出一口氣,然後微微一笑乾脆走到院中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才轉回房間內,繼續翻看那些彷彿永遠看不完的卷宗。
就好似一切如常,他依舊是衆人眼中愈發深不可測令人心安的方恪。
不遠處,周立德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穿着黑色兜帽斗篷整個人都隱在黑暗之中的人。然後彷彿失了神一般的擡手指了方向。
直到那人往那個方向而去,周立德才喃喃道:“……他,他怎麼會在這兒不,他不該在這兒啊。”
方恪手中筆一頓,轉頭看去。
只這麼一瞬,他已經起身,手握住了劍柄。
門在他眼前緩緩打開,一人出現在他面前。手無寸鐵,一身風塵僕僕的氣息。然後纖長白皙的手指解開斗篷。
在方恪眼中,一切動作都彷彿變得極爲緩慢。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對方揭開兜帽的手上,然後又落在隱在兜帽之下的那張臉。
由白皙的下巴,薄脣…高挺的鼻樑,然後便是那雙熟悉的黝黑的眼睛。
他隨手拋開斗篷,眼神緩緩掃過方恪手中的劍。眉梢輕輕一挑,語氣平緩的道:“怎麼?不歡迎?”
“不、沒,你……”方恪收起手中劍,蒙了那麼一秒。
臉上已經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眉目彎彎的看向葉於時。一雙眼睛明亮的幾乎要綻出光來。
“我正想你,你便出現了。”自然而然的話就這樣平平淡淡的說出來了,方恪已經向前一步擁住了葉於時。
葉於時任由方恪把他摟入懷中。因爲身高差異,葉於時還微微躬身這纔將下巴窩在方恪肩上。
……
兩人坐在黑沉沉的房間之中,燈火滅了卻沒有人去管。
方恪此時哪有平日那邊端正的坐姿,他幾乎是伏在葉於時懷中。任由葉於時散開他的頭髮,一下一下的梳弄。
“你不是在黃海?”方恪想了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般的訝異問道。
“想見你,於是我便來了。”葉於時淡淡道。
方恪輕笑一聲,懶洋洋的直起身。按住葉於時的肩頭,親了下去。長久的,雙方互不相讓的強硬對抗。
緩了好一會兒,方恪才暗啞着聲音道:“見過就走?”
葉於時環住方恪道:“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本來?”方恪掙開葉於時的手,以一種強勢的姿態俯視葉於時。
“本來。”葉於時乾脆鬆手,換了個地方伏住了方恪的腰。
方恪笑眯眯的看着葉於時,自以爲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然而若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他分開雙腿坐在葉於時身上雙手按在葉於時肩上而葉於時一派淡然的仰頭看他。
“這麼隨意?”
“恩。”順從心意來見他,見過之後改變主意留下。也不過是順從本心而已。
“黃海之上無礙?”方恪問道。
“局已經破開了,羅畢夠了。”
“……”
方恪緩緩吐出一口氣,又伏下身來。彷彿是放鬆,又像是疲倦。
但他的聲音十分平靜。
“江沉舟之事你應當也有所耳聞……太行派已經放出消息要執剝皮實草之刑。左丘故意放出消息,又給足了時間。便是想要引我去。江沉舟他早已預料會如此,留了一封信件與我。
‘爛柯人’。他說他自己是爛柯人1,即使回派也不過是個爛柯人。不若讓他死的有價值一些。我若派任何人前去,便是傻瓜一個派人白白去送死,那麼他死了也會不甘。
……”
葉於時輕輕的擁着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傾聽着方恪平靜的幾乎沒有起伏的陳述。
“所有人都以爲太阿一直隱在我身邊保護我,誰知他並不在我身旁。我讓赫連和太阿去了天山。朱掌門應當快要死了。他一死,天山和崑崙聯手。太行腹背受敵,我便也可抽出手來。不必時時坐鎮崑崙。”
說到這方恪直起身來,面上不見一絲寥落之意。而是帶着淺淺的笑容,眼神堅定的道:“我絕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看着江沉舟去死。不論我能不能,但我必須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