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總是想象比現實美麗,相逢如是,告別亦如是。我們以爲愛得很深、很深,來日歲月,會讓你知道,它不過很淺、很淺。最深最重的愛,必須和時日一起成長。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即過,我安然度過試用期,在e11en驚異的眼神中正式成爲天宇公司的員工。
這以後,陳宇華確實約過我幾次,但我們除了安靜吃飯,期間說說他們畢業以後學校生的趣事以及工作中碰到問題,再無其他。
這一天,下班之前我又接到陳宇華的電話,說是他剛完成一款軟件的開任務,興奮的不得了,想找個人分享一下,結果就找上了我。
我也爲他開心,自然答應下來。
剛要關掉電腦,楓在Q上說:關於包子,麪條,泡麪的笑話的後續,你有興趣聽嗎?
我樂了,這人除了每天早上9點準時留言天氣預報,要我注意冷暖和安全,還蒐集各類笑話,博我一笑,久而久之,如果哪天他沒有出現,我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我回過去:洗耳恭聽。
話說泡麪被海扁完以後,覺得很不爽,於是夥同米粉,烏龍麪,日本蕎麪和炸醬麪,要再去找包子尋仇。不料,在路上遇到了小籠,泡麪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兄弟們,上!泡麪自己扁的甚是用力,在扁完小籠包後,面族人揚長而去。後來其他人問泡麪:你剛剛扁的好賣力。我們都不知道你那麼討厭他。泡麪說:本來想稍微k一下就好,沒想到他還裝可愛,還穿童裝……越想就越氣。
我毫無形象的笑出聲,e11en警告似的指指arie1的辦公室,我吐了下舌頭,趕緊低下頭。
還好下班時間到,我十分愉快的送信息:很好笑,謝謝,我要下班了,拜拜。然後關機。
原本是和陳宇華約在淮海路香港廣場的蕉葉茶餐廳,這是一家以泰國菜聞名滬上的餐廳,但我臨時起意,想回味下學生生活,又改在了肯德基。
西裝筆挺的陳宇華和襯衫套裙的我出現在這兒,好似是有些格格不入。
最後,我們在T恤牛仔裝扮的學生異樣的目光中,胡亂買了些吃食,匆忙逃離。
在街心花園找了張長凳坐下,陳宇華遞給我可樂雞米花,“給,你的最愛。”
我一怔,這般久了,他居然還記得。
我默默接過,慢慢咀嚼。
不時有三三兩兩路人經過,有飯後散步的老人,有緊步疾走的公司白領,當然也有放學回家的學生潮。
其中有一對,穿着可愛的情侶裝,年紀也就在二十上下,男的騎着腳踏車,女的坐在前排,高興的時候還舉起雙臂,男孩配合着她做着泰坦尼克的經典動作,一時之間,歡笑聲灑遍整個花園。
那是多麼自由自在的青春歲月,我忽然有些羨慕他們。
“在看什麼,都入神了。”陳宇華拍拍我,我才注意到手中抓着雞米花放在嘴邊,這個動作保持已久。
我笑而不答。
“我還想着今天要請你吃頓好的,你非要選什麼肯德基。”陳宇華雖是在怪我,眼底滿是笑意。
“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想着穿童裝的小籠包,我忍俊不禁。
“很久沒看到你的笑容了,自從……”陳宇華忽然合上嘴,我臉色遽變,脣角的笑陡然凝固住。
我垂眸,忍住酸澀,盯着自己的腳尖。
“葉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他手忙腳亂無措的樣子,我反過來安慰他:“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故作輕鬆的說:“我早就忘了。”
陳宇華大手緩緩撫過我的頭頂,落在我的肩頭。
我錯愕的看着他,時間一時停駐了。
他驀的把我拉進他懷裡,太用力的擁抱,讓我呼吸有些困難。
我艱難的開口,“陳宇華你這是怎麼了?”
“葉子,給我個機會照顧你好嗎?”他醇厚的嗓音好似就在我耳畔。
我推搡着他,他一動不動。
我輕微的嘆口氣,“你先放開我。”
他這才鬆開手,但還是把我固定在他胸前,手指在我鬢角摩挲幾下,“葉子,我是認真的。”
相對於他說一句話時的震驚,我的心境已然平復許多。我知道陳宇華一直對我很好,但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對我表露心聲。
我微微喘息着,擡起頭,“陳宇華,你很好,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迅截住我的話,“但不是你想要的,對嗎?”他神情落寞,聲音中透着濃濃的失望。
我搖搖頭,“我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你。”我掙脫了他的懷抱,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只要我心中還留有別人的影子,那對你就是不公平的。”
他緊抿着脣,一言不。
“我不在乎。”就在我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平響起。
“可是我在乎。”我毫不猶豫的說。
他深深嘆氣,揉了揉我的頭,“我尊重你的決定。”
我如釋重負。
“葉子你要記得,也許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有許多,但我絕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我被他的這番話震住了,這般□裸的告白,在我們當初戀愛之時他都不曾對我說過。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我無法背棄自己真實的心意。
“陳宇華,對不起。”除了這句話,我找不到其他詞來表達我內心的愧疚。當初是我利用了他,可他沒有介意,現在,我又一次辜負了他,葉紫,我暗暗問自己,世上有你這麼不識好歹的人嗎?
他的寬容,常常讓我無地自容。
我想我需要時間。
所以,也請給我時間。
他笑了,撫去我終於沒能剋制住的淚花。“傻姑娘,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我愛你,並不是說你一定要還以我同樣的感情。如果連感情都要講求平等,那不是和做生意沒分別了?”
我嗤的笑出聲,臉上猶掛兩行清淚。
“好了,再哭的話,別人會以爲是我欺負你了。”他調笑着,手沒閒着到處找紙巾。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在包裡出悅耳的響聲。
陳宇華看到我用的還是那款手機,臉上表情明顯一滯。
“喂,”我接起電話,裡面傳來含糊不清的女聲,我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程英,“英子,我聽不清,我掛了再給你打回去。”
陳宇華將他的手機塞給我,“用我的,長途電話公司可以報銷。”
“嗯,”我不客氣的接過,接通電話時現程英哭哭啼啼的,“英子生什麼事了?”
“葉子,我現在在都機場,馬上回上海。”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邊說邊抽泣,我着急的叫喚,“英子……”
“我要進去了,回頭說。”那裡已經掛斷,再撥過去,提示對方已關機。
我咬着嘴脣,事情有些不大對勁。程英在幾個月前去了北京同楊過匯合,按理說現在該是甜蜜的二人世界,怎麼突然就說要回來。
“程英她出什麼事了?”陳宇華皺着眉問,我前幾天剛和他說過程英去北京的事情,他當時就說對方如果真愛她就該犧牲一切來上海,而不是讓她一個女孩子千里迢迢的遠行,急得我還差點和他吵起來。
“暫時還不知道,但是英子一直在哭。我不放心,我要去機場接她。”
“我陪你去。”他果斷的說。
在上海,雨天和早晚上下班高峰時的出租車是最難攔的,現在是晚上八點,又是週末,正是夜生活的開始,我們站在路邊,足足等了半小時,才攔到一輛空車。
“虹橋機場,”一上車我就報地點。
“小姐啊,我馬上要換班,這麼遠的地方我不去了,你換一輛吧。”
我好不容易纔等到車,怎肯善罷甘休。我冷冷的說:“好,你不去是吧?工號給我,我馬上投訴你拒載。”
司機二話不說,踏下油門,車啓動,高運行。
我露出勝利的微笑,陳宇華在底下比手勢,又附耳過來,“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隨口問。
“那不重要。”他的回答看似答非所問,實則暗含深意。
我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程英身上,對他的暗示明示通通視而不見。
車走延安路高架,開的很快,到達虹橋機場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司機訕訕的接過車資,一溜煙把車開走。
在問訊處得知最早一班北京到上海的班機也要在一個小時後,我們在候機大廳找了位子坐下。
我送短信給程英告訴她來接機,然後就現陳宇華不見了。
我還在納悶,一盒牛奶送到我面前。
“牛奶能安神。”
“謝謝。”
還是熱騰騰的,瞬間就溫暖了我冰涼的手足。
等人無疑是心焦的,我焦慮不安的不時擡腕看錶。
陳宇華爲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說起公司的趣事,我一直意興闌珊,他怎麼說我就附和着點頭,直到他提起那個名字。“裴子墨這人挺有趣的,對了,就是Jason,你和他也有過接觸……”
我忍不住問道:“他和人說話都是這樣的嗎?”
陳宇華一本正經的問:“他對你放電了?”
我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典型的花花公子。”我們異口同聲。
他的眼裡有微微的笑意,“據說他的魅力無人能擋,沒人可以抗拒。”
我不以爲然,我不就是個例外嗎,相信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總有一天他會碰壁,那時就是他的劫數到了。”
“你什麼時候成了預言未來的女巫了?”陳宇華好笑的問。
我眨眨眼,還在思考該怎麼回答,沒想到他話鋒一轉:“那你能看清自己的未來嗎?”
怎麼又繞到這個話題去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懊喪的絞着手指,陳宇華微笑,指指大屏幕示意:“飛機快到了。”
十五分鐘後我接到程英的電話。
看到她本人的時候,我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英身形本就纖細,而現在單薄的一陣風就能把她颳走。雙目紅腫,神情委頓,脆弱的讓人心疼。
我小心的抱住她,甚至不敢用力。此刻的她就像易碎的玻璃,我怕稍微重一點的碰觸就會傷到她。
“英子,我們回家。”她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敢問她任何問題。
“回家?”她總算是有了反應,但隨即迷惘的望着我。
我無聲的嘆了口氣,她在上海除了我們這幫子朋友,並沒有其他親人。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瑟瑟抖,我攬住她的雙肩,柔柔的說:“英子,我帶你回家。”
她靠到我身上,幾乎沒有什麼分量,陳宇華之前只能乾着急,完全插不上手,見狀趕緊攔下一部車,上車後他問:“去哪?”
我果斷的說:“去我家。”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讓她一人獨處。
車到家門前,陳宇華躊躇着說:“葉子,要不要我送你們上去?”
我明白他的顧慮,我也不知要如何向爸媽介紹他,所以,我尋思後,婉轉的說:“今天折騰了這麼久,已經怪不好意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
他看了眼神智飄忽的程英,擔心的說:“你一個人行嗎?”
我點點頭,他不再堅持,“有事打電話給我。”
我再次點頭。
安頓下程英,我才抽空洗了個澡。
回到房間時,看到程英緊緊抱住被子,似乎睡的很安詳,但長長的睫毛不住的抖動,晶瑩的淚珠順勢滴落,掉在枕巾上,很快就隱去。
我撫摸着她柔順的長,苦思冥想着該怎麼開口才不顯突兀。
她溫順的靠在我膝間,乖的像只小貓咪。
“英子,你睡着了?”說完,我想咬了自己的舌頭。這都什麼,我就是學不會怎樣勸人。
她出一絲微弱的聲響,“葉子,我和楊過他,分手了。”
我心往下一沉,雖然早有預感,但這話從程英那說出,分量是不同的。
她沒有在意我是不是在聽,也不要求我的迴應,自顧自的往下說:“他有別的女人。”
我知道她需要泄,也就不打斷她,我只需要做個忠實的聽衆就好。
“其實我早現他的不對勁,但我一直都不願意承認。”
“我以爲跟去北京,他就會回到我身邊。”
“我給他打電話時,好幾次都是那女人接的,我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男人逢場作戲,不能和他計較太多,誰讓我沒能陪在他身邊呢。”
“我們高一就認識,到現在八年了。”
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但我還是能聽懂。
“他以前所作所爲我都可以原諒,我希望去了北京以後,一切能從新開始。但是我錯了,我錯的離譜。”
說到這,她抱住我的膝蓋,失聲痛哭。
我撫着她的後背,眼前升起一層淡淡的霧氣,“英子,哭出來吧,哭出來會舒服些。”
她的淚水很快浸溼了我的睡裙,我心中壓抑的難受,現在的程英就如同當時的我,在向暉離開之初,彷徨,揪心,這場傷痛至今未能治癒,只有我最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就好比我,也這樣熬過來了不是。
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
天長地久,此生不渝的愛情,終究只存在於小說之中。
程英哭累了,終於沉沉睡去。
而我,被她勾起了情緒,往日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般回放,睜着眼,一夜無眠,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