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春去秋來已經重複往返三回,方木以一個受監管的精神重度異常污染者和玄密組臨時工的身份,安然無恙的在安芳的行動小隊裡待了三年。
這三年,方木每天都在適應自己失控的感官能力。
不能反抗也不能控制,那就只能去適應。
還是不能小覷人類的習慣適應能力,儘管開始很痛苦,可方木現在不說已經對痛苦麻木,感受不到痛苦了,至少他已經能抵擋得住大部分時候的壓力。
同時,他也掌握了自己獨有的攝食方法,既然不能品嚐味道,他就不品嚐,直接猛灌就是,肉食和蔬菜都打攪成流食,像他這樣也不必再去品味什麼食物的口感了,反正也品嚐不出來,然後多食多餐,以保證自己不會被餓死。
儘管如此,方木還是瘦成了竹竿似的人物,身材幹癟,放眼人羣,他是極度顯眼的異類。
和安芳的行動小隊生活時間一長,方木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攻擊性,反而大多時候都很平和,所有人都慢慢放下了對他過分的戒備,儘管每個人心中都對他留有最後一線的防備,但只要方木不去觸及那條邊界,現在大部分人對方木的態度,其實和一般隊友成員已經沒什麼不同。
方木大多時候是不被允許離開他所處的玄密組分部地界的,只有在與安芳同行的時候且需要安芳提前申請報備,層層審批通過之後才能出去分部,但也僅限於跟在安芳身邊。
這一天是方木鮮少的外出時間,他與安芳的小隊要去調查一個地方發生的多起兒童神秘失蹤的案件。
方木發現小隊成員們神色嚴肅認真,不復往常那樣多少還能表露出一些自我安慰的輕鬆,他意識到可能是出大事了。
不過,方木已經習慣了凡事不主動開口詢問的行事風格,他只是安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罐接着一罐的狂喝功能飲料。
他總是飢餓,又總是吃不下任何東西,喝這些功能飲料雖不能完全維持日常攝入,但多少能頂些事。
車行駛的路上,坐在他旁邊的安芳突然開口:“這次失蹤的孩子裡面,有我的侄女。”
“哦。”方木聞言,點了點頭,眼裡有些意外,但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情緒,平淡得不行。
儘管安芳知道方木的精神狀態不正常,過去在他身上發生過的那些異常事件已經對他身而爲人的共情能力降低了許多,但見方木的反應如此冷漠,還是感覺到了懊惱和失望。
“所以,爲了找回我的親人,我會竭盡全力,也希望你能幫得上忙。”安芳對方木說道。
她才話音剛落,方木卻立即表態道:“我會的。”他注視着安芳的眼睛,儘管面上仍舊不見太多的情緒,但語氣態度肯定。
安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即便和方木相處三年,她仍是不能瞭解方木。
來到事發城市,方木跟隨安芳的小隊走訪了有關人員和部門,其中就包括那些失蹤小孩的家庭成員。
“小芳啊,真的拜託你們,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回小琴……她還那麼小……”一對父母一左一右的握住了安芳的手,一個泣不成聲,一個強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對自稱是“執法者”的妹妹苦苦哀求道,說話還有些語無倫次。
方木背對着他們,坐在一個角落裡,儘可能的不動聲色,想成爲空氣。
這對和安芳一般年紀,年紀還比現在自己的外表還要年輕些的父母,正是他的岳父岳母。
對安琴和她的父母,方木從來只有虧欠,儘管對他們來說,那悽慘的結局還沒有發生,但他實在是無顏面對他們。
面對他們,他只有虧心和愧疚。
“哥,嫂子,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安芳對眼前的夫妻倆鄭重說道。
夫妻倆不停的說謝謝,然後又挨個對在場的每一個僞裝成執法者的玄密組成員拜託拜謝,而很快他們就走到了方木這邊。
方木沒法再假裝,緩緩轉過身來,卻是低着頭沒有看他們的臉。
他們夫妻二人沒有在意,只是抓住方木冰冷枯瘦的雙手,再一次發出懇求:“請你幫幫我們。”
“……她會好好回來的,我發誓。”方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安慰道。
聞言,夫妻二人像是內心得到了安定,情緒竟然慢慢緩和下來,他們含淚再次認真的感謝。
很快,失蹤案調查有了眉目。
調查結果……應該說較大可能的推理結果讓所有人都舒了口氣,安芳低聲自語道:“還好不是那羣該死的老鼠,只是巫婆的話,那就還好。”
巫婆並不是指童話故事中的會法術的老魔女,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異常生物,準確來說,童話故事裡的巫婆形象反而是根據實際上的“巫婆”美化之後的形象。
是的,即便童話故事裡的巫婆依舊被形容的十分醜陋,但實際上已經比它們真實的形象要美化數十倍。
傳說中,持續只食用死人肉的人類會慢慢轉化爲一種異常生物,那種異常生物現被稱爲“屍徒”,這些屍徒褪去了人形,成爲駭人地、形體如野獸般的醜陋可憎的怪物,它們懼怕陽光、喜歡生活在地底,且大多都因爲過度癡迷人肉而變得瘋癲野蠻,僅有少部分或足夠年長的屍徒才能慢慢恢復足夠的智能和人類對話。
其中,那類智能不遜於人類且鑽研了方術、巫術、魔法典籍的那類屍徒,因大多都是女性屍徒,因而得名爲巫婆。
巫婆喜歡抓小孩,目的並不單一,有可能是當食物,也有可能是在做什麼邪惡的法術,也有聽說是爲了把人類小孩培養成新的巫婆而綁架小孩的。
巫婆的危險不言而喻,但屍徒作爲人類少有的可以有把握正面應對的異常生物,巫婆的危險性相對於其它動輒銅皮鐵骨、再生不死的存在來說,確實要顯得“沒那麼危險”。
“你之前不該對我哥和嫂子那麼發誓的,你就沒有想過你會食言嗎,這樣痛苦的可是你們兩邊。”安芳心理壓力小了些,也開始扯些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方木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不會食言,我願意爲他們……我是說,我做出的承諾,我願意爲之付諸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