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個人靜坐在吧檯上，手中色彩絢麗的雞尾酒卻帶給他一種無從下口的感覺。
一個窈窕的身姿在他的身邊輕輕坐下，濃烈的女性荷爾蒙氣息和香水味混雜着酒氣飄進他的鼻息。
莫莫轉過頭看着那個金色捲髮的女孩兒，眉頭微微一皺。
“帥哥，一個人？”
女孩的臉上畫着濃濃的妝容，隔着幾十公分的距離他都能聞到另一種化妝品的味道。
深深的煙燻妝化在她的眼下，身上僅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背心，身下是一條緊身的金屬朋克皮褲，繃緊了渾圓的大腿。
他嘆了口氣，眼神瞟向蹦躂在澎湃電音的人羣中，看到艾倫向他眨了眨眼睛，同時比出一個大拇指。
果然是那傢伙的餿主意。
他搖了搖頭，對面的女孩兒見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溫熱的軀體就靠了上去，輕輕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嘴脣靠近了耳邊。
他如同神經刺激般地推開了女孩，留下一句“Sorry”後就離開了酒吧，留下坐在位置上一臉尷尬的女孩兒。
艾倫遠遠地看着，暗自嘆了口氣。
這小子，也太尬了點吧。看來等會還是我去陪他……這想法似乎有點怪怪的？
他晃了晃腦袋，臉上繼續掛起笑容，和身邊兩個火辣的金髮女郎打着趣。
從火熱的酒吧出來，迎面撲來一陣涼風讓他更加清醒。
看了看身後亮起的霓虹燈，莫莫轉身走向了街角。
他自認爲不適合這種場合，但是艾倫又總是喜歡拉着自己去聚什麼Party，本來第一次還行，結果後面完全就是約炮大會，他們這種級別的場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大人物來這裡，這也打消了莫莫西想要擴展自己關係網的念頭。
真沒意思。
將手揣進了厚厚的大衣中，摸到一個堅硬的卡片。
要不，去黑市逛逛好了？
……
轉過一個又一個的街角，他來到了一個隱秘的位置，零零散散的黃色點燈在一處亮起。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四下無人，便走上前去，輕輕按在了牆壁上，一個面板呼地一下彈了出來。
“請出示證明代碼。”
他將卡片捏着舉到面板前方，一個光點擴散爲藍色的網絡在卡片上一掃而過。
“校對通過。歡迎您，普通會員#C652289號。”
冰冷的聲音下，眼前的金屬牆壁向着一邊滑開，他沒有遲疑，直接走了進去。
四周的樓梯亮起一行長長的光色燈條嗎，指引着黑暗的道路。順着長長的樓梯，他向下走去，逐漸來到一個開闊的場景。
就像是一個嘈雜無比的隧道街市，四周的和上面的西海岸城區完全截然相反的環境，破破爛爛的鋼鐵搭成的棚子，一個個將各種奇形怪狀機械安放在自己的服裝上，四周滿是匆匆走過的人羣。
這只是黑市的一個入口，地下黑市的入口遍佈整個西海岸城區。說是黑市，其實已經算是整個西海岸城中的地下城區，在艾爾英特倫聯邦的環境在各國中是最爲良好的，自然沒有夏國的環境構造，但是仍然少不了貧民區這樣的極端地段，就像是西海岸的黑市城。
莫莫西摸出一個機械面罩，遮住了口鼻的位置，藍色的燈點在金屬面罩上亮起，過濾着黑市有些沉悶的空氣，同時也是爲了掩蓋自己的模樣和聲音。他帶上了一個黑色的厚厚兜帽，整個人躲到陰影裡去，就像是那些匆匆走過的人羣一樣。
從角落走出，身後的門又鑽出一個人，明顯也是剛進來的，但他沒興趣和對方打個招呼什麼的，而是融入了匆匆的人流，尋找着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對於上面的街道，他更喜歡這裡，因爲他是黑市城長大的。
拐過熟悉的街角，對身邊叫賣的人和皮條客的聲音充耳不聞，照着記憶中熟悉的位置走過一條狹窄的街區，順手擋開了一邊商鋪掉下來的霓虹燈牌。
“抱歉，夥計，這老東西總是掉下來……”一個絡腮鬍帶着充滿歉意的笑容走了出來，連忙接下那個霓虹燈牌，大聲呼喊着，“幾裡！快給我出來！你昨天放上去的招牌又掉下來了！”
一個老式的機油機器人嘎吱嘎吱地走了出來。
“很抱歉，老闆……我這就把他放回去……”
莫莫西沒有再關注眼前這一幕，在黑街這些事情都是常事兒，大多數的人遇到這種事情，不是讓家裡的機器人來修，而是讓你賠償。
莫莫西的背上背了一根長長的金屬管，一些迷宮般流傳的綠色線條在上面轉來轉去，這是他的武器，足以讓任何想來敲詐他的人頭破血流，剛剛那個老闆不是看上去那麼好的人，但是他知道這一點。
走進一家熟悉的商鋪。
“Matt.”
他揭下了兜帽，用多功能面罩變更過的沉悶男音對一個正伏在工作臺上的胖男人打着招呼，那邊被他擋住的情景正不斷閃現着大蓬火花。
“誰……哦，是你啊，莫莫小子。”
胖男人轉過身，厚厚的面罩上是一蓬亂糟糟的鬍子。
“不上學又有空來我這兒了？”
“我上的不是夜校。”
他翻了個白眼。
對於從小就跟他勾心鬥角的這個老商人，他算是打心底認可的，從某些關係上來說，甚至可以算是他的養父母了，除了這貨從來沒免費給過他任何東西之外。
“又想要什麼東西？對了，我這兒正好來了一批東方那邊搞過來的好東西……像是有一種傳統的中式香料，如果你看上哪個女孩子，就在她的房間裡放一點點，然後……”
“行了行了，我不要這些，給我看看有什麼新的金屬吧。”莫莫西無奈地揮了揮手，胖男子聳了聳肩，帶着他走進了裡屋。
“又想給你的棍子來點新花樣了？我說你，用刀多好。看看這個，震盪裝置，雖然是最低級的震盪裝置而不是成品周波刀，但是說實話，論我的招牌，你要是個用刀的，這玩意兒我鐵定就送你了……”
“得了吧你。”
莫莫西的格鬥功底很差，但是在對近戰要求極其強烈的愛倫特學院，他選擇了長棍，這種不常見的武器總能讓他在中長距離上佔有優勢。
至於馬特說的什麼送他，那都是瞎扯。
“嘻嘻。”男人嬉笑一聲，將電焊面甲發出一聲輕響，被他從後腦連接組織上拆了下來，露出一張大鼻子老臉，蓬鬆的大鬍子從嘴巴周圍亂蓬蓬地灑下，“好吧好吧。前幾個月夏國那邊的大事件你聽說過嗎？”
“沒有。”
前幾個月？那會兒他還在準備覆甲師入門認證呢。
“沒有？想知道嗎。”胖男人嘻嘻地笑着。
“不想，給我看貨。”
莫莫西不吃這套，他對新聞不感興趣。
“好吧好吧。但是我還是要講給你聽，畢竟是大事情。”
馬特轉過身，胖胖的雙臂在巨大的箱子裡翻騰起來。
“知道夏國那邊吧？據說是有一個超強的人造體逃竄了出來，將他們那邊的一整個相當於西海岸城的城市都變成了機器人的天下，而且據說連黯滅都出動了。”
翻騰的手不斷撥出稀稀拉拉的聲音，莫莫西也只能在原地聽着，但對方的話卻讓他突然起了興趣。
“黯滅？是那個軍團級的黯滅機器人？”
作爲一個覆甲師，強大的機甲一向是他的追求。即便在可公開情報中得知黯滅不是人體駕駛的，但也是他極爲嚮往的。
“沒錯，但是大部分消息都被華夏封閉了。不過你知道，紙包不住火，總是有些消息零零散散地傳出來。那個人造體最後被消滅了，但是城市的整個天幕系統都被打破，那裡已經完全成爲了人類禁區，並且那個人造體的工廠還在源源不斷地製造戰爭機械，就像是那個什麼電影……”
“終結者？”
“對，就像是那個天網一樣，人工智能，真是可怕。”
他從裡面拿出了一樣一樣的東西，扔到後面，莫莫蹲下拿起一塊機械元件。
“哦，那個東西。”馬特微微偏過頭，“那個就是從那邊流落出來的金屬……那次大事件發生了，這玩意兒也算是歷史文物了。當然，如果用來實戰那就是塊普通的鋼鐵建材……哦，那個也差不多。”
“這是什麼？”
他蹲下身，捏起一個暗紫色裝甲包裹的裝置，厚厚的裝甲棱角突兀，看上去是被炸碎的模樣，但下面的機械元件卻保留的極爲完好，一個像是推進器一樣的裝置。
“那個也是有人從那邊帶出來的玩意兒。基本上這次的貨都是這些垃圾東西，但是還是有些不錯的。比如這個。”
老馬特似乎終於翻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把長長的黑色太刀突然抽了出來，漆黑的刀身在燈光下泛着亮色的反光。
“這玩意兒，貨真價實的震盪刀。”
他向前揮了揮。
“就是太重了些……”
催動刀柄上某個位置，一串亮色的的光芒從鋒利的刀刃上亮起，像是一串長長的紫色燈條。
“就像這樣。看起來像是東瀛那邊的玩意兒。不過夏國東瀛，似乎離得也挺近的對吧？”
莫莫對那把長長的太刀升起濃濃的興趣，伸手就像拿過來。
馬特向後一退：“嘿，這東西可不能給你，我要好好玩一會兒，然後賣個好價錢……你也知道，你不是用刀的對吧？當然，如果你能用2000德特幣來交換的話……”
後面半句話被莫莫聽在耳朵裡。
2000？明天的賭局……似乎是10000吧？
不過這傢伙，一把從廢墟里撈出來的破爛也賣2000？
“你撈出來的破爛也賣兩千？”莫莫質問。
“那當然，就是廢墟的破爛那才賣兩千……怎麼，你還真想要？那可是德特幣，你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馬特有些驚奇地打量着他，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現在沒有，明天就說不定了。”畢竟只是個少年，想到如果贏了那一萬，心中就有些飄飄然。
“真的？那得漲500……不，1000！”
“我開玩笑的。”莫莫立馬打住，對於刀，而且是太刀這種蘊含了一定程度民族技藝的武器，他可不一定玩得轉，也就是感興趣而已。
說完，他便蹲下身子，在地上被馬特扔出來的各種破爛上翻騰起來。
老馬特見他這樣，也一時失去了興趣，將刀插進了一個看起來就像是胡亂皮湊的刀鞘中，繼續翻找着箱子裡的破爛。
將一個元件拿起來，興趣缺缺地扔掉，然後是一塊像是裝甲碎片的東西，但裡面的結構已經完全破壞，又是一個廢品。
他經常會到老馬特這裡來淘到一些好東西，用在自己的動力裝甲或者身後的棍型武器上。這把武器經過他長久的改造，銀色的金屬棍子裡已經不知道安放了多少雜七雜八的機械元件和類槍械裝置，說是一把多功能武器也不爲過。
突然，一塊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起來和周圍的灰色深灰色各種碎片差不多的模樣，但奇異的是，這塊碎片上卻連着另一塊白色的裝甲碎片，耷拉在一邊。
他將那塊巴掌大的碎片撿了起來，偷偷看了看馬特還在摸索的動靜，將一個單面鏡片裝在了左眼上。
這是學院派發的小玩意兒，人手一個，用於簡單的分析處理。正好遇到一個有意思的東西，學的東西剛好用上。
淡綠色的視線中，一圈圈的環狀包圍着那塊裝甲碎片，然後彈出了一條條的分析。
看到上面顯示出來的數據，莫莫差點叫出來。
“震金？！！”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是分析裝置錯了，取下來又重新裝上，不斷刷新，然而最終都只有一個結果。
震金。
這真的是震金？！
他再次看了看前方扭着肥屁股裹着厚皮圍裙的胖中年人，翻來覆去看着手上的金屬碎片。
手指輕輕在上面彈了彈，指甲在上面彈出叮叮的聲響。
如果這真的是震金……即使只有這麼一小塊……那得是多少錢啊！
他心中激動無比，但很快就平復下來，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馬特，這玩意兒送我吧。”
“什麼？”
馬特轉過身，看到他手中的那塊雙色碎片，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找到好東西了？”
莫莫努力裝出一種無聊的神色：“沒有。這次你帶的東西太差了，我看這東西挺有意思的，兩個顏色。怎麼樣，送我吧？”
馬特仔細端詳着這小子的表情，沒發現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塊灰色和白色相間的裝甲碎片，和普通的裝甲碎片差不了多少。
“5德特幣。”
莫莫心中幾乎在歡呼雀躍。
但他狠狠壓了下去，一臉鄙視地說道：“就這麼巴掌大塊玩意兒，你要5德特幣？我最多給你3點。”
馬特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作假。心中的疑惑也漸漸打消了。
“三也行，反正就一破碎片，轉給我。”
“現在轉？”莫莫挑了挑眉毛。
“那不然你給我拖賬？！”
老馬特也挑了挑眉毛，凝視着莫莫西。
“好吧好吧，老吝嗇鬼。”
莫莫西摸出自己的終端機，劃了三塊扔給他。
“哼。”
馬特哼哼唧唧地轉過身，繼續摸着東西。
莫莫西強壓着心中的喜悅，將那塊震金碎片揣到兜裡，和那張黑市的出入卡片放在一起。然後又有意無意地和馬特打聽了一下那什麼大事件，就離開了。
快速沒入人羣，然後離開黑市走了出來。
黑市大門關閉的一瞬間，他便一下子從地面上一蹦三尺高，將手中的碎片高高拋起又接下，仰頭對着燈光凝視着這塊碎片。
嗯？
突然發現這塊碎片有些怪異的顏色，他拿了下來，在上面擦了擦，灰色的碎片頓時變爲了漆黑的顏色。
“原來是黑色的？”
他狐疑地拿出單面鏡片，查看了一下，仍然顯示的震金碎片，沒有任何問題。
“嚇死我了，還以爲是僞造。”
他拍了拍胸口，收起了單面鏡片，愛不釋手地把玩着手上的東西，直到靠近酒吧附近，才收了起來。
“莫莫？”粗獷的男音從酒吧門口傳來，肌肉鼓起的艾倫皺着眉頭走了出來，看到他眉宇間遮擋不住的喜色，眉頭也鬆了下去，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你這是去哪樂了？這麼高興？”
“沒什麼，剛剛遇到點好東西。我們進去吧。”莫莫隨口帶過，率先走在了前面。
“這小子？”艾倫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這傢伙到底遇到什麼了這麼高興？
算了，他高興就好，管他的呢。
他無聲地笑了笑，跟着走了進去。
莫莫西右手揣在兜裡。
他沒注意的是，在手臂上的鮮紅色紋章，微微向外放着光芒，逐漸膨脹到豔麗的鮮紅色，映亮了兜裡的黑白裝甲片。隨着血紅色的光亮照射在其上，莫名的呢喃輕輕傳頌在莫莫的耳中，但此刻伸出澎湃的電音中，完全沒有察覺到。
嘶嘶的青煙在他的兜裡冒出，一道和他手臂上圖紋一模一樣的紋章出現在了黑白色的裝甲片上，逐漸將整個裝甲片蒸發，最終，那塊震金碎片閃爍着鮮紅的顏色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衣兜中，而他渾然不覺，和身邊的艾倫說說笑笑。
額定指物獻祭完成。
清晰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朵裡，這次沒有被嘈雜無比的聲音所屏蔽，他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環顧着四周。
“怎麼了，莫莫？”
“剛剛好像……有人在跟我說話？”
“你幻聽了吧？這種嘈雜的環境很容易幻聽的，有時候是別人在談話，正巧傳到你耳朵裡而已。”
“是嗎……”
莫莫西環顧四周，沒有找到任何奇怪的跡象，便重新坐了下去。
“oa~”
他突然又站了起來，將身邊的艾倫嚇了一大跳。
撞鬼了？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
清晰無比的哈欠聲，就像是像是一個剛睡醒的慵懶少女，伸着懶腰在他耳邊發出的聲音，眼前的嘈雜瞬間消失了，無數怪異的光景劃過他的視線中，最終化爲一對緋紅的雙眸凝視着他。
他清晰無比地看到，那雙眼中呈迷宮狀緩緩流轉的能量光體。
無盡的星空中，無數流光溢彩的閃亮金點正緩緩漂浮在空中，如同綵帶一般浮動着。
頂上，瑩瑩的藍色魔方緩緩旋轉着，陡然放出高量的藍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