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三天的帳篷,再次睡在牀上還是很舒服的,而且焦明也有點適應了日落而息的日子,所以焦明很快就睡着了。小詩還是把焦明的右手拉了過去,就彷彿是出發去薩丁城之前。
後半夜焦明被雷聲驚醒,外面卻是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想着河灘的雜草可能不好燒了,焦明翻了個身便要接着睡,卻發覺被小詩拉着的右手抖了一下。
焦明心下疑惑,轉頭去看,卻是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是在嘈雜的雨滴聲中,似乎小詩在喃喃的說着夢話,再待去確認,卻又什麼也聽不見了。恰好又是一道閃電,照的小房間裡亮如白晝,焦明看見了小詩驚恐的面容。
噩夢,小詩在做噩夢,焦明反應了幾秒纔想到是噩夢,畢竟他只是一個沒有照顧小孩子經驗的粗心大男人。
雷聲落後於閃電,十多秒之後才滾滾而來,彷彿九天之上有天神的車輪碾過。焦明從被緊握的右手感覺到小詩再次顫抖起來,右手手背甚至被手指扣的有些刺痛。
焦明起身,搖晃小詩,輕聲低喚小詩的名字,很快便把她弄醒了。醒了過來的小詩有些愣怔,顯然還沉浸在噩夢裡。焦明把小詩攬在懷裡,輕輕去拍小詩的後背,本想唱點輕柔的兒歌,卻是一首也想不起來。
直到下一個閃電亮起,雷聲滾滾的時候,小詩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死死的抱住焦明的脖子,哽咽抽泣中重複着四個字。焦明低頭去仔細聽,卻是簡單的‘我想回家’。
‘我們總有一天會回到地球的。’這個太假,自欺欺人而已。
‘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這個就太自戀了,焦明知道小詩粘着自己,至少六成是因爲流落異界,若是放在地球,一個嬌生慣養父母寵愛的九歲小蘿莉怎麼可能粘着一個陌生的二十多歲男青年。
‘想都別想!回不去了,把這裡當成家吧!’這個太現實,硬的硌人,還不如不說。
思來想去,轉頭望向窗外的雨幕,焦明發覺自己無法迴應這四個字,便索性沉默,只是繼續輕拍着小詩的背。電閃雷鳴,大雨瓢潑,孤獨感如海嘯一般淹沒了焦明,而小詩就是一塊浮木,焦明把她抱在懷裡,然後閉上眼睛隨波逐流。
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詩漸漸的不再抽噎,聲息也漸漸的平穩,竟是在焦明的懷中坐着睡着了。焦明本想把小詩放回小牀上,自己的脖子卻被死死的抱着,爲了避免驚醒了小詩,索性便挪了挪屁股然後依靠在了牆上,再把被子圍在身上,迷迷糊糊之中再次睡去。
……
黑暗中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焦明睜開來了眼睛,愣怔之中現實世界的各種記憶信息迅速的灌入大腦,然後焦明意識到自己也做夢了。
夢境裡的自己還是個初中生,而小詩成了自己上小學的親妹妹,在那個北方小城裡,一家四口快樂的生活着,唯一讓焦明覺得不滿的地方就是這個妹妹總是依仗着父母的寵愛欺壓自己。這一次夢中調皮的小詩從後面抱住自己,然後用小下巴使勁頂自己的後背,焦明感覺越來越疼,越來越疼,然後就疼醒了。
後背的疼痛是真實的,因爲焦明靠在石頭牆壁上,冰冷堅硬的石頭牆壁靠起來的感覺還不如露營時候的地面。其他一切都是虛假的,焦明沒有親妹妹也沒有回到初中時代。
確認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境之後,焦明忽然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窗外面的雨聲還在,雷聲卻是沒有了,隱隱發亮的天際線告訴焦明黎明已經到來,只是躲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面。
從高考之後便失靈了的生物鐘居然自動修復了,在黑暗的環境下,準時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叫醒了焦明。懷中的小詩也動了動,很顯然生物鐘這種東西是一視同仁的。
抱在一起的二人都沒有感覺尷尬,十分自然的揉眼睛、伸懶腰,然後穿衣服。克林大媽很快出現在門外,伺候着二人簡單的洗漱了一番,順便端走了夜壺。小門板也很快出現,扶着焦明上了輪椅,然後幾個人一起來到了食堂,新的一天就此開始。
吃過了早餐,外面依舊下着雨,雖然聽起來是比昨夜小了一些,但是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城堡裡也是一片黑暗。小傢伙們雖然都集中在了教室裡,但是這樣的光線完全沒法上課,所以只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一些小孩子的話題。
焦明和小詩就在教室的後門處,看到這樣的光線條件也只能是閒聊了。焦明本來有些好奇昨晚小詩的噩夢,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還是不要讓小詩回憶那種事比較好。接着便想起了小詩似乎也有三環的魔法天賦,卻是還不知道是哪一系的,此時正是詢問的好時機。
“土系的,第一個老頭引導的時候我便對土系魔法媒介有了感應。”小詩高興地答道。
焦明點了點頭,回憶了一下《四象冥想法》中對於土系的描述,不同於其他三系,土系與信仰有關,所以引用了大量神學中的生僻詞彙,焦明當時看的是一頭霧水,現在回憶起來仍舊是一腦袋的漿糊。
“那你有什麼感覺?”
小詩翻着眼睛回憶,然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焦明完全沒明白小詩搖頭的意思。
“說不出來!”小詩也很苦悶的樣子。
對於一個九歲半的小姑娘來說,描述一種魔法媒介的確是有點難了。焦明忽然對鱷魚領的困境有了更深一步的瞭解。
就以小詩爲例,留在這裡的話,她的三環魔法天賦就算是廢掉了。沒有人能夠教授她關於土系的任何知識,而有能力自己領悟前進的人至少也是牛頓、愛因斯坦、聖科頌級別的天才,幾百年也未必出現一個。所以對於曾經出現的那些人才來說,離開鱷魚領,去南方碰碰運去已經是唯一的選擇了。
“那你調動他們之後有什麼效果?”撇開這些讓人沮喪的問題,焦明把思緒拉回土系魔法媒介上。
小詩閉上眼睛,然後整張臉皺在一起,表情彷彿是一個蹲在馬桶上被幹燥問題折磨着的可憐人一般。
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後,小詩放鬆下來,睜開眼睛看着焦明,還是搖了搖頭。
“這次又是爲啥搖頭啊?”
“沒什麼效果。”
焦明咂咂嘴,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