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一行如往常一樣,沒有驚動任何高層便從鱷魚領逛了一圈,大概可以歸功兩方面原因。一是無聲的默契,鱷魚領高層出於種種利益上的考慮,默認了若即若離的現狀。二是鱷魚領高層還沒有氣系高環魔法師,抓捕成本太高,且抓住了又關押不住,索性聽之任之。
而焦明這邊終於擺脫了纏人的小詩,帶着蘿花與蝶噠返回紅山王國,先是將蝶噠借給伊思女士做翻譯,並叮囑其將青霧藥劑資料中可能對自己不利的部分略作修飾。畢竟這樣詳實的實驗報告很容易讓人起疑,略作調查之後得知‘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倒不怕什麼,只是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一個如此邪惡之人推薦的工業化計劃,原本敢用的人也要心中打個問號。
然後去電影院找春雨女士委託第一項任務,卻撲了個空,從一邊放映電影一邊爲昨晚的素材做剪輯的副導演那裡得知,這貨又亂逛去了。
留下口信,便返回外城工匠區的藤蔓傳送法陣,與房東商談一番,徹底將院落買下,正式作爲據點。當初這裡是清水城暗中挖牆腳的傳送點,但因紅山王國數一數二的國力地位,下手不得不謹慎低調,是以還算偏僻房價並不高。而伊思女士原計劃把愛國工匠偷偷接引回來之後,便將此處毀去,卻因焦明那詭異的‘合作’態度而擱置,法陣得以保留至今。
忙完這些事,已是午飯時間,在蘿花去廚房忙活的時候,焦明通過傳送網絡,聯繫南邊幾十公里外巴損海海邊領地內的大辦公樓,傳送來幾個男僕女僕,將這座稍顯破敗的院子收拾乾淨,然後命其暫時駐留此地,留下一些錢財作爲日常用度。
想想這下雜事處理得差不多,吃過午餐,便帶着蘿花返回領地,找到伊思安插進來的老管家,命其引薦一位熟悉附近環境的嚮導。
“不知大人所爲何事?”老管家恭恭敬的詢問,見焦明皺眉不滿,又連忙解釋道:“大人明鑑,非是小的多嘴,只是嚮導一事並無專職,或是跑船的漁夫,或是鑽林的獵戶,亦或是熟悉各種果蔬的村婦,各有不同。小的是怕引薦有錯,誤了大人的事情。”
“你這老頭倒是想得周到,有點意思。”焦明呵呵一笑,緩解對方惶恐,道明條件:“找一個熟悉領地海岸線一公里以內地形的嚮導,我要在這個範圍之內走一圈。”
“如您所願!”老管家退行出門。
此方世界找人並不是件易事,按慣常的經驗,今天是別想有個結果。一時閒來無事的焦明本想問問蘿花給蝶噠下了什麼戒律,卻忽覺一陣暈眩,腦內也響起瘋子人格的碎碎念。知道時限已至,只來得及與蘿花道一聲明天見,意識便陷入一片黑暗。
蘿花微微一愣,待聽到那句怪腔怪調的‘好久不見’,立刻明白情況,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做出迎接主人回家的女僕禮。
……
次日清晨,老管家帶回一個精壯漢子,言說此人是附近內村落中最好的獵人,對內陸的山川地形瞭如指掌。此人五短身材皮膚黝黑,僅穿一件獸皮兜襠布被負弓箭,溜圓的雙眼中帶着畏怯。
正在圍着桌子踱步,琢磨魔法實驗的瘋子人格莫名其妙,雖猜到這是兩外兩個人格的事情,卻根本懶得敷衍,擺擺手淡淡道:“滾!”
老管家與嚮導漢子面面相覷,卻還是退出房間,直到被聞訊趕來的蘿花在門口攔住。蘿花以貼身女僕兼女僕團團長的身份代替焦明約定下午出行,講好酬勞安排嚮導去房間等待,同時發現了一個大問題,語言不通。
這間偌大的領主府兼辦公樓內,能流利用通用語交流的唯有蝶噠與這位老管家,餘者只能聽懂簡單的指令。而這趟外出是爲了尋找便於水運的廠址與採石場,穿林翻山不在話下,老管家這把老骨頭是跟不下來的。
下午,正常人格焦明上線,先是無奈的將滿桌子意義不明的塗鴉紙張整理收攏,然後摸摸肚子確認不餓,讓侍立待命的女僕去招來蘿花。
“情況如何?”
“嚮導招來了,但是沒有翻譯。”蘿花如實相告。
焦明略一皺眉,這確實是個問題,無奈傳送去清河城,趕到伊思女士住處,準備將蝶噠拉回來。翻譯青霧藥劑資料雖然事關重大,但焦明心灰意冷之下看得很開,伊思女士人脈很廣,若真的重視,自會尋找其他人手。
不過來到府邸住處的時候,卻是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象,焦明與管家問詢幾句,得知是伊思女士二婚的籌備工作。聳聳肩按指引尋到蝶噠,返回領地。
接下來焦明與蝶噠帶上嚮導鑽入熱帶叢林,先是尋找接近河道的小塊平地,每到一處焦明便運用氣系魔法浮空而起,將評價寫在草圖之上。忙活了一下午,天色漸黑,蝶噠邁過倒伏樹幹時,卻是被毒蛇叮咬,小腿傷口處迅速紅腫起饅頭大一塊。
那位嚮導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嘀嘀咕咕不停,蝶噠聽了也是一臉驚恐。焦明不以爲然的搖搖頭,溝通水系魔法媒介,配合蝶噠新獲得的若有若無的癒合能力,不出五分鐘便完成消腫,表面看起來再無異狀。
“如何?暈不暈?”焦明作爲北方人,對蛇毒的種類並不熟悉,僅從科普節目中隱約記得神經性毒素與凝血類毒素兩類,然後誤把前者的症狀當做昏迷。
蝶噠搖搖頭,勉強站起卻又一下子摔倒,焦明索性俯下身子,將其背起繼續趕路。而這樣的表現已經讓那位土著嚮導驚爲天人,跪下來扯着焦明的褲子哭訴不止。
“這貨說啥?”
“他的村人生病,想請您去治療。可以不收取這次的報酬。”蝶噠簡短概括回答,聲音輕柔帶着顫抖,也不知是受蛇毒影響還是被揹負而害羞。
焦明卻是打開思路,這倒是短期內收買人心的好辦法,所謂事不宜遲,看天色也轉黑,而剩下幾個備選地點明天再查探不遲。當下請蝶噠翻譯清楚,轉道趕往這位嚮導的村莊。路上詳細詢問病人的病情,從蝶噠轉述來看,似乎是被礁石劃破小腿,引發傷口感染。今日黎明嚮導出村的時候,只能硬抗的病人已經陷入昏迷,傷口流膿,幾位長老對孤兒寡母下了準備後事的通知,只是家屬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纔沒有斷食斷水。
焦明與蝶噠對這種情況並不意外,前者是漸漸適應,後者卻是習以爲常。農村地區,在底層平民與苦力之中,並沒有完備的醫療機制,頂多就是幾個村老知曉幾個藥效不明的草藥偏方,有病人就試一試,救不活就等死。
至於萬能的水系魔法媒介療法,試問一個三四環的水系魔法師一天的工錢該是多少。急性外傷治療時間雖斷,卻難以及時尋到水系魔法師。若是慢性病,天天療養,這根本就是不可負擔的天價。
天色全黑之時,三人來到村子,火把昏暗躍動的光芒並不能讓焦明滿意,便感應一番幾公里外的領主府,傳送來一盞魔法燈,這纔開始觀察病人的大腿。手掌長的狹窄傷口內滿是黃色濃漿,湊近細看,不僅有白色蛆蟲蠕動,還有陣陣腐爛臭味混雜在汗臭與魚腥臭之中,形成一種難以描述的惡臭味道。
聽到動靜過來湊熱鬧的村民原本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但看到魔法燈的一瞬間,二話不說全做鳥獸散,顯然既往的領主沒有給村民帶來什麼好事。而看完傷口,掩面出門的焦明面對這反差效果,先是一愣,然後苦笑搖頭,暫時沒工夫理會這些愚夫愚婦,只是本着地球形成的習慣,開始對家屬進行術前確認:“生死不保,做不做?”
不過話問出口,焦明便意識到這只是浪費時間,此等情況之下,這位抱着二兒子拉着大女兒的婦人是萬萬沒有拒絕可能的。而事情果然如此,婦人囉嗦了一大堆,蝶噠翻譯過來卻只有兩個字:同意。
焦明轉身進屋,噌的一聲抽出鑽叢林預備的長刀,在火把上稍稍消毒,趁着熱乎勁迅速將病人小腿傷口處大片肌肉削下,待確認新傷口肉質鮮亮後,溝通水系魔法媒介對傷口進行癒合,順便對病患全身也施法一番,同時再次感嘆對普通人施法時這種毫無阻礙的順暢感覺。
這治療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但畢竟是六環魔法師出手,從即時的效果來看命是保住了,只是這條缺了大片肌肉的腿是瘸定了。
焦明稍稍推測可能的發展,嘖嘖嘴,可不要浪費了這番功夫纔好。又讓蝶噠將這個情況告知嚮導,果然,後者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一個只剩下一半勞動力的男人,境遇並不會太好。
焦明嘆一口氣,此時有兩個選擇。一是每日來此爲以水系魔法爲其調養,幾十天之後大概可以恢復腿部肌肉。二是爲其找一個瘸子也能勝任的工作,考慮到即將建成的各種大小工廠,顯然後一個選擇更靠譜。
不過此時卻不能不做交代,再次讓蝶噠轉達清楚,這個病人已經是領主府的僱員,清醒之後去領主府報到,否則全村連坐。此情此景之下,雖然是做好事,但還是惡形惡狀一些更能表達清楚,不會再出幺蛾子。
這位獵人嚮導頗有幾分見識與眼色,似是理解了這份好意,按着婦人與一雙兒女給焦明行禮道謝,又從家中搬出一小隻獸腿往焦明懷裡賽,卻又在焦明的瞪視下跪地求饒。
“他在求您饒恕其弄髒您衣服是罪行。”
“算了,你知道我不在意這些,告訴他明天中午去領主府,下午繼續探查。”焦明撣撣前襟,待蝶噠轉述完畢,直接傳送回去吃晚飯。
次日上午,正常人格焦明照常沉眠,蝶噠終於將送往鱷魚領的公函寫好,並藉由依託傳送網絡小女僕熱水器主持的服務中心將公函送到鱷魚領。而鱷魚領顯然十分重視此事,午餐時分便送來回信,以十分正式的口吻應承下來。
而當正常人格甦醒的時候,第一個任務就是傳送一位辨識水泥主要原材料石灰石的四環火系魔法師。面對鱷魚領如此積極的態度,正常人格焦明心中滋味難明,再次將私人感情放在一邊,選擇公事公辦。
將四環火系魔法師傳送過來之後,交給蘿花安排住宿,再次找到蝶噠,草擬一封關於春雨女士那封信的回信,將信中提到的幾項新政令略作點評,最後猶豫再三,還是道出沉默者人格的建議:讓那些新一代小傢伙們用死囚見見血。
接下來是與等候已久的嚮導一同出發,將剩餘的幾處廠址備選探查完,接着又是幾條不高的山嶺,用空間傳送採樣表面與淺層岩層石球,帶回交給火系魔法師驗看。
第三日,卻有兩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首先這位鱷魚領特派的四環火系魔法師拉了肚子,相當嚴重的那種,正常人格焦明與袖手旁觀的瘋子人格大吵一架,卻是無果。好在蘿花同爲四環,治療效果雖然有限,卻也維持到正常人格醒來。
同時石球樣品的檢驗結果並不樂觀,雖然勉強可用,但純度不夠,恐怕水泥成品粘結力大受影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此男爵領就這屁大點的地方,完全不是鱷魚領可比。
至於最後的好消息,卻是便宜師傅艾米麗感念於焦明那一份《聯合施法協議初稿提綱》的貢獻,特意抽出時間對藤蔓法陣進行一番研究並取得了一項重大成果,那就是用具有空間特性的藤蔓爲替代材料,製作基諾大師發明的‘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
不過因爲種種限制,不僅需要大量的藤蔓,還因爲隔絕性問題,必須採用不同所屬的藤蔓配合。畢竟相比於徹底分開的金屬盤法陣,一株具有空間特性的爬山虎本質上是一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