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活人說話就好,正常人格焦明暗鬆半口氣,卻是疑惑更多。這一夜瘋子人格究竟用身體幹了些什麼,爲什麼會在寨堡內,爲什麼克魯彌的聲音聽起來乖溜溜的,還有鼻腔內的血腥味從何而來。
但不論如何,此刻再急急忙忙詢問也是無用,正常人格焦明順着瘋子人格的話頭接腔。
…你要給誰取名字,還有我們怎麼又回到這裡的?…
“爲什麼回到這裡?老子我耐着性子陪你們磨磨唧唧走這麼多天路,還不就是爲了爽一把,你們可倒好,不等我爽就撤軍。不厚道啊,太不厚道了,不過關係不大,你們不讓我爽,我自己來爽也是一樣的。
至於取名字,當然是爲我的俱樂部。我從來覺得自己爽總歸差了點什麼,剛剛忽然深刻體會到老祖宗的一句話太有道理,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也就是‘大家爽纔是真的爽’,所以我打算成立一個俱樂部,讓大家也爽起來。”
…你,或者說這具身體,又殺人了?…
“我就看不慣你這個樣子,總想把自己摘出去多沒意思啊。聽春雨說昨個白天你也坑死一個氣系六環來着,碎成七八塊,還矯情個毛蛋?裝什麼純情處男?再說,當初在特羅領做活體實驗的時候,嘖嘖嘖,算了不說了,省得你又鬧騰。”頓了頓,沉默者人格該說通用語,擺擺手對身後待命的克魯彌吩咐道:“將這些礙眼的東西都傳送走,再換換新鮮空氣,然後等服務中心的消息,一天之內學會通用語電報。然後滾蛋消失。”
“小人的條件……”克魯彌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
“殺全家是吧,簡單,當然答應你。”瘋子人格嘿嘿壞笑幾聲,接着一拍額頭:“哦,對了!鑑於你是俱樂部的一號會員,給你一些優惠好了。不僅可以參與報復計劃,還讓你親自動手殺人,怎麼樣?”
“小的一定跟隨大人,忠心耿耿萬死……”
“別說這些廢話浪費大家時間,抓緊把你這破寨子拾掇一番,準備……嗯,暫時也沒什麼可準備的,那就趕緊滾蛋消失。”一陣空間波動伴隨着猛烈的強風吹過,瘋子人格繼續與正常人格焦明聊天:“我的俱樂部名字想好了嗎?”
…青山精神病康復醫院如何?…
聽了這一番對話,正常人格焦明已經猜到大概,再次迷茫起來,想必瘋子人格早晨的一番‘玩鬧’顯然殺了不少人,心情鬱悶之下也懶得照顧瘋子人格的性子。
“好主意!那麼我就是主治醫師兼院長,嗯,越想越靠譜。”
…我是開玩笑的…
“沒關係,我是認真的。事情就這麼定了,”
…我有個好名字,不如就叫做禿鷲如何?其吃腐肉爲生的習性具有一定的象徵意義…
正當正常人格焦明發窘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向少說話的沉默者人格卻是提出建議。
…老大說話,當然沒得說,就叫禿鷲好了。嘿嘿,圍攏在帝國的屍體上展開狂宴,真是好寓意。比青山精神病院霸氣多了,只是沒了精神病主治醫師的頭銜有點不甘心,老大你得賠償我,也得賠償那些差點入院的精神病人,要知道我久病成醫,在治療精神疾病方面很有經驗。只用了十分鐘,剛剛那個七環夜晚噩夢的毛病就被我治好了…
掌控身體的正常人格焦明終於低下頭環顧四周,一地破爛的桌椅和十幾灘大大小小的血跡,卻已然判斷不出死傷多少人,苦笑一聲,對仍在內心喋喋不休的瘋子人格道。
…別廢話了,去睡覺吧…
待腦內囉囉嗦嗦的聲音終於消失,焦明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長長嘆一口氣,忽然有一個念頭浮現:若自殺的話,似乎可以就不少人。但轉念間又苦笑,自己真的還不想死,甚至於即使很多人可能因自己而死,也不想死。
“好死不如賴活着……呵呵。”
“終於是你出來接班了?”
春雨的聲音在大廳門口響起,焦明轉頭望去,石木混接處一個隱蔽的角落裡,一臉微笑的春雨正在招手。只是瞬間,焦明便將其出現在這裡的因由猜到大概,擔憂尾隨而已,且清晨撤兵時,也該與瘋子人格‘聊過’,用拳頭的那種。
“瘋子啥也沒說,不如你告訴都發生了什麼。”焦明苦臉問道。時隔近半年,這種向別人詢問自己做過什麼罪惡之事的情況再次發生,而焦明有預感,去年那種糟糕的狀態很可能還會出現。
春雨翻身落地,哈哈一笑湊過來,卻是挑起一個大拇指:“話說你這個病還真是有點意思,我都想親自試一試了。”
焦明翻個白眼並不答話,擡步就走。春雨見狀也不再以人格分裂病症開玩笑,指是簡短說明情況。
昨夜瘋子人格醒來後,總結會不出三十秒便歪樓,然後春雨組織大家打鬥,如計劃般將瘋子人格累趴睡下。不過今晨吃早飯的時候,瘋子人格見大家撤軍,終於想起還有這一茬,當即彷彿唯有自己錯過班級春遊的小學生般大鬧起來。春雨見狀,三言兩語說不聽之後與之打鬥起來,打了沒幾下,這貨一個瞬間移動消失不見。其去處也不難猜,春雨一句‘待命’安撫了蒙圈中的衆人,然後直奔過來,至少確保焦明的生命安全。當然正如其昨天所說,安保的底線是腦漿子散花。
“瘋子他……我的意思是,我們殺了多少人?”焦明聽完,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說起這個,瘋子發起瘋來還真是贊!”至此,春雨的表情更生動起來,彷彿是在說自家孩子多麼了不起。當然考慮到瘋子人格戰鬥技巧的出處,這種師以徒榮的情緒也可以理解。“小嘍囉殺了十幾個,還有一個火系六環。將那個二當家和他那丟了胳膊的親戚打得落花流水,當然這一切還是在氣系七環的阻撓下。”
“這麼牛逼??”焦明完全難以置信。
“當然。不過也有這些人的原因在內。畢竟昨晚還相談甚歡,今天又單槍匹馬殺來,外面卻是撤兵的架勢,所以他們一直喊着‘誤會’‘有話好說’這些。”
“再然後……”
“瘋子似乎打得盡興,停手笑着和氣系七環聊起來,沒多久,瘋子讓那位七環將屍體傳送走,你便醒了。”
焦明苦笑一聲,卻是想起克魯彌昨天和今晨對屬下的生命都太過漠視了一些,正好藉此疑問轉移話題。而春雨的回答也不出預料,這裡是混亂之地,大家出身天南地北,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不乾淨,聚集一起抱團取暖而已誰也不欠誰,講什麼兄弟情義是在搞笑嗎?
幾句話的功夫,二人已經快步走回營地。紅山王國特派的四位位魔法師雖然見過瘋子人格活動的狀態,卻一直沒在意,只當焦明夜晚和清晨比較‘活潑’。這一次雖然略有出格,但在鬧僵的情況下,皆採取敬而遠之的策略,對這番怪異行爲只當看不見。
焦明與這四位不尷不尬的打過招呼,發令撤軍繼續。待夕陽西下,隊伍便鑽回熱帶山林。焦明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另外那四位魔法師的臉色也不好看,索性與春雨商量幾句打算先回領地。春雨想了想,搖頭,提議反過來,將那四位礙眼的貨送回去,而這邊加速行軍算是拉練。焦明覺得也行,便與四位商量,然後將二十多人直接送回清水城,由於這邊沒有藤蔓法陣,差點累癱。
不過少了四位身嬌肉貴的魔法師和伺候他們的下僕,隊伍全剩經過士兵訓練的魔法師,行進速度激增,來時兩天的路程,急行軍一天便趕回出發時的軍寨。這當然不輕鬆,但由於去大地母神教浪一圈的大人物們還沒回來,戰士們也有機會進入軍寨內部徹底放鬆,洗澡吃飯然後矇頭大睡。
士兵們休整的當兒,緩過勁兒且放鬆神經的焦明只覺渾身汗臭與衣料黏膩感再也無法忍耐,又對簡陋的公共大澡堂心存牴觸,等不得浮空飛艇也不顧春雨蹭票的要求,帶着蘿花傳送回領地。
不過次日清晨,醒來的地點卻彷彿讀取存檔一般回到了克魯彌的寨堡,面前則是恭恭敬敬學習水泥窯圖紙的兩位七環,順便一提,二當家右小腿沒有了。正常人格焦明與瘋子人格吵嘴幾句無果,卻也得知這是爲了促進藤蔓法陣的生長,無奈選擇居住在靠近的位置。自覺和這些人聊天會很尷尬,正常人格焦明接管身體的瞬間便傳送離開,回到領地繼續昨晚未聽完的報告。
蝶噠對於這等閃來閃去的情況見慣不怪,翻開報告越發具有女強人氣質地念着,而這份報告總結起來只是一句話:這幾天領地內一切順利。
雖然相信蝶噠沒必要在這方面隱瞞,焦明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鍊鐵廠那邊新來的中環魔法師不少,且一個個皆非善茬的樣子。
“這方面多虧了黃霞紫芒姐弟。”以此爲開場白,蝶噠講述起一樁緝毒案件,卻是一位負責挖礦的六環氣系魔法師被查出飲用並販賣青霧藥劑。以之爲契機,蝶噠與兩位合作,狠狠敲打了一番衆人。
焦明對此種手段並不討厭,笑問:“你纔是主謀吧。”
“主意確實是我出,但更重要的,是在這種非撕破臉的戰鬥中,魔法戰士對其他三系存在壓倒性的優勢。”
“不用自謙,你的才能我一直是佩服的,當初只是學一門外語就差點讓我崩潰。”焦明自揭短處,接着擺擺手示意蝶噠去忙。瞭解完領地的內務,想想其餘,焦明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來到艾米麗師傅的法師塔。
艾米麗一見面,便急切地驗證焦明的氣系魔法能力。焦明好一番寬慰,這才讓自家師傅心安,然後詢問四藤蔓魔法陣的進度。
“你才離開幾天,就想有突破性進展?想得美。”
“那麼具體來說……”
艾米麗根本懶得回答,指了指牆上新帖的工作進度表,見焦明驚訝的樣子解釋道:“和兵工廠學的,似乎有點用。”
焦明撇嘴聳肩,剛想吐槽兩句,卻忽然感到一陣熟悉的日常輕鬆感,彷彿戰場上見到的鮮血和死亡皆如夢幻般遠去消失。而這一愣神,又想起戰場上曾經打算回來後好好思考的問題,心情頓時低落起來。不過不等焦明思緒跑偏更遠,便在艾米麗的強迫下恢復每天下午的氣系魔法研究工作的日程。
兩日後春雨帶着三個排的士兵以及遺物乘浮空飛艇返回領地,餘下的論功行賞和撫卹等工作紅山王國有一套漏洞多多卻勉強運轉的體系去操心。焦明雖然想提些意見,但還是明智的閉嘴,只是將想法寫下等伊思回來再說。至於鱷魚領方面,則不用那麼見外,直接將這份意見書和死亡名單一起送回。
順帶的,焦明又對本質上是入侵者的魔法師士兵們‘何功之有’這個問題思索一番,終究還是陷入死循環,最終也只能將責任上推,繞過自己和伊思,再往上只紅山王國類似軍部的機構,心中終於好受一些。
次日,鱷魚領送來新的魔法戰士將三排人數補齊,再次日,紅山王國似乎對戰鬥力報告很滿意,不僅將一百二百人員補齊,還再次送來一百位平均四環的魔法師士兵,且物質和訓練酬勞方面也十分大方。
不過當焦明向使者詢問伊思情況的時候,卻吃了個軟釘子,對使者暗中比個中指,簽字禮貌送客。如此這等既沒有辛苦費也沒有接縫宴會的待遇,讓使者愣怔幾秒,與隨從對望一眼確定自己沒有恍惚,這才以看稀有動物似的眼神看着焦明。但很快,這種眼神便轉變爲對外鄉人的鄙視,二話不說返身上船,至於腹誹些什麼並不難猜,無非是打算等焦明上門賠罪的時候加倍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