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卻是露出壞笑。“嘿嘿,我會將你前後不一的說辭,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冰蓮的。”
“大姐,咱打個商量如何?”
“現在叫什麼也沒用了。”春雨嚴肅搖頭,表情看似絕不妥協,嘴角眉梢的弧度卻透露出待價而沽的意思。
焦明想了想,試探問:“抱歉剛剛叫您真漢子?”
“我纔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而且這稱呼我挺喜歡的,以後多喊一喊也沒什麼。”
將其不似違心之言,焦明轉換思路。“那您是吃不慣這邊的飯菜,想嚐嚐我的手藝?”
“這是個不錯的添頭。”春雨緩緩點頭。
這下子焦明內心矛盾起來。既然確認是‘添頭’,說明談判的方向沒錯,但被對方獅子大開口的訛詐,卻似乎也是必然。
“大姐,您到底有啥想法就直接說吧,我真的腦子慢,猜不到。”
“你是懶得猜吧。”春雨哼一聲,繼續道:“很簡單,娃娃親。”
焦明頓時翻白眼,然後不小心被醃魚的魚刺哽住喉嚨,一陣嗆咳吞嚥無果,稍稍動用氣系魔法才解決。
“大姐,您這條件——他們都是男孩兒啊。”
“你少打馬虎眼。兩隻小鳥整天亂晃盪,當我瞎啊,還能看不到?這是聯姻,你必須出個女兒嫁給我兒子。”
“爲什麼不是反過來,你嫁個女兒給我兒子?”
“誰知道我能不能再生出個女兒。”春雨搖搖頭,情緒明顯低落下去。
身爲魔法師,修煉以提升實力自然是首要。而懷胎十月以及之後的哺乳期,對女性魔法師來說,皆是一種不得不付出的時間成本,必然影響修煉。而春雨作爲家族繼承人,對內對外皆需要有足夠的實力作保障,也便需要足夠的時間放在修煉上面。
是以在已經有了子嗣的前提下,不考慮沒有魔法天賦的小概率事件,是不是要二胎便是一件值得整個家族權衡的事情。且春雨作爲母親身份的意見和想法,雖不至於完全忽視,也並不會得到特別的重視。甚至於春雨自己,也要以家族繼承人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內心矛盾自然難免。
相比之下,不得不說男性則顯然方便許多。就比如焦明,還可以趁機開闢新土地。
“強扭的瓜不甜,你也不想他們以後天天打仗不是。我答應你,會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但不能答應你強迫成婚。”
“那就是沒得談嘍?”
“我們要講道理啊。”
“瘋子提起過你家鄉的俗話,便是不要和女人講道理,特別是一位母親,這句話你沒聽過?”
焦明沉吟一陣,卻是回正身子繼續吃飯。“我還是跑一趟腿兒好了。”
這下子卻是春雨立刻改變態度。“好吧好吧,有你剛剛那一句的承諾也行。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焦明心中暗笑,豎起手掌。春雨不甘心的橫掃上去,發出十分清脆交擊聲,然後焦明便一時無法端起碗吃飯。不過二人雖談妥,但事與願違,焦明還是沒能省去這一次麻煩。
卻是待晚飯將結束,回返的冰蓮得到否定回答後,卻是將焦明拉到僻靜處,道出這一次放映實驗更深層次的理由。
因爲獲得溝通土系魔法媒介的能力,其靈魂視角的加強。這才發覺矮人身上的符文刺青和神之寵獸肉翼上的符文,在極其輕微的吸收特殊靈魂之塵,且形式上與塑造大獨角仙精怪的初期工作十分相似。
聽到此處,焦明控制的隔音結界一陣搖晃,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蹭信號也是要付賬的。
“你確定?”
“錯不了。記得去年夏天時,我們在此暫住,她便觀察到這種情況。只是這些靈魂之塵十分微量,且時有時無,這才只是提起一句便算,沒有重視。而剛剛與鱷魚領通信,和小詩再次詢問確認了此事。”
焦明略作回憶,便想起小詩確實說過這樣的話:肉翼符文在水系氣系之外,還有輕微的土系波動。而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猜想,焦明勉強用平穩的聲音說道:
Wωω★ тт kǎn★ ¢ O
“先確認下,如此通過符文收集靈魂之塵,有沒有害處?”
“畢竟前所未見,作用機制也不明瞭,完全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冰蓮搖搖頭。
“既然符文的源頭是那個叫做查亞的‘東西’,那麼這些靈魂之塵的去處自然也是它,你說它會不會和我們的大獨角仙精怪差不多?”
“如果我可以當面看到的話,應該可以分辨出來。但現在只能作爲猜想,當然是最可能的一種。”冰蓮顯然也早有類似猜測。“另外你知道嗎?矮人族按照神之寵獸肉翼符文的顏色,分成諸多部族。”
“春雨告訴過我了。”焦明點點頭,然後猛然瞪圓眼睛。“難道每一個部族都有一個類似‘查亞’的存在。”
“這也正是我的懷疑,但又不好直接詢問。另外這些部族大小不一,由此我甚至懷疑,這也正是因爲背後的‘查亞’這種存在的強弱不一。那麼這很可能是一條變強之路的不同階段的展示。”
焦明稍稍花費時間消化這些信息,然後緩緩道:“很合理的猜想,但如此一來,我們似乎不應該進行放映並做魔法實驗,這根本是自找麻煩。萬一引過來一個程度不知敵友不明的強大怪物,可就徹底完蛋。”
“我卻覺得可以冒險一試。一方面我們的實驗未必會對符文收集特殊靈魂之塵的過程產生影響。另外,即使產生爭搶的效果,只要‘量’足夠小,對方也未必注意得到。就彷彿我們時常忽略被蚊子叮了一口。”
“我家鄉的研究表明,蚊子的唾液中不僅含有諸多傳染病病原,還有一種麻醉效用的……”
“擡槓是不是?”冰蓮輕輕一下拍在焦明手臂上。
“你必須拿出更充分的理由才行。”焦明嚴肅表情,鄭重說道。畢竟之前只是不想勞累麻煩,現在卻需要面對無法預知的危險。
“我有一種預感……”
“這個不行,我是不信占卜神諭或者第六感那套的。”
“不是那種,是很真實的那種,就彷彿一個聲音……”冰蓮試圖換一種方法解釋,卻只是讓情況更糟糕。
焦明隱疾在身,對這‘說法’當然特別敏感,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幻聽?!”
“當然不是幻聽,而是——哎,語言描述不清楚。總之,冥冥之中,有種感覺,這次實驗將會給我們帶來很大好處。”
“狗屁冥冥之中,這根本就是幻聽和臆想,是精神疾病的前兆。你最近可能是精神壓力太大,或者想念兒子成疾。不行,我得和你做一些心理輔導。否則和我似的,分裂出個神神叨叨的人格可咋整?話說你們的家族記載中,有沒有這方面的情況記錄。可能沒和你提起過,我家鄉的研究表明,精神疾病具有一定的遺傳性……”
相比於焦明的大失方寸,冰蓮卻又好氣又好笑,並冷靜地意識到如此下去無助於談話目標的達成,稍遲疑便索性擁吻上去,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打斷喋喋不休。
良久之後脣分,焦明鎮定心神,緩緩道:“抱歉,是我太緊張了。”
“說明你關心我。”
“不過,即使你使出糖衣炮彈,我也是糖衣吃下炮彈丟回。這個實驗,你必須拿出足夠的理由說服我,否則我是不會傳送任何實驗器材過來的。”
“可是我說的你又不信。”冰蓮真的覺得有幾分委屈,並毫不掩藏的表露出來。
焦明心中一軟,放柔態度,提出解決思路。“我們討論事情要講道理,這次的魔法實驗就事論事,分析風險與收益,若其他不提。如何?”
冰蓮緩緩點頭,認可這個標準,開動腦筋思慮片刻緩緩開口。“近距離觀察兩種特殊靈魂之塵的差別,很可能對我們有極大的啓發,爲今後的實驗方向指明方向。
另外你的備忘錄裡寫着挖‘查亞’牆腳的念頭。而以現在所知的情況猜測,這個查亞放出自己的力量形成符文,排除大發善心無私奉獻的可能性,便必然所求‘回報’。而這個回報,九成九就是特殊靈魂之塵。若是我們能更進一步研究明白這一切,進而滿足其對特殊靈魂之塵的需求,纔是挖牆腳的基本條件,不是嗎?”
這下子焦明是真的無言以對了。
鱷魚領秋收慶典時,五個受邀來訪的矮人,在半途便暴露出普通人的本質。這一點對焦明的觸動與啓發相當大,若是能將這技術套用在鱷魚領普通人身上,且確定無害,有關於平等的核心難題便得以解決,餘下些細枝末節慢慢打補丁就好。
而今年秋收慶典之後,焦明被諸多事情纏身,忙得彷彿小陀螺,卻也暫時將此事忘在腦後。畢竟怎麼想,查亞也不會是個簡單角色,就算‘請’得過來,控制不住豈不是招禍,一切還是得從長計議。
但沒想到,一個切實可行的思路,便突然擺在眼前。至此,焦明心中大爲動搖,權衡一番,終於點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也很簡單,焦明再次喝下魔癮藥劑,孤身返回鱷魚領。先是看了眼一天不見的兒子,再和兩個女僕略作親暱,這纔在小詩的引領與說和下,從閃鱗手中搶過大獨角仙精怪。順便第一次注意到閃鱗給這貨起了個倒黴名字:礦球兒。
接着直奔電影廠,將《獨角仙情緣》的第一部,以及還沒有名字只是三十分鐘樣片的第二部也捎帶上。
焦明全力施爲,一來一回也不過一個半小時左右。這邊的矮人們得了放電影的消息,則是吃完飯便開始在過往放映地點搶位置。待一切準備就緒,幕布出現人影,音響也放出聲音,已經不下三個骨折的倒黴蛋兒。
同時,還有好奇心較重的神之寵獸被光影和聲音吸引,從崖窟內飛出,按照自己的喜好的距離不管不顧落進矮人人堆裡,讓部分‘搶座兒’行爲成爲徒勞。當然在簡單交流下,還是很快盤起尾巴收斂肉翼,不發出打嗝放屁甩尾巴之類的噪音。
焦明大爲驚奇,由過往接觸,覺得這種神奇動物的智力應該看不懂電影。但看大家習以爲常的樣子,這顯然不是第一次。
接着便想起矮人高層曾經提起的另一事。神之寵獸會在成年後,智力獲得大幅提升,自由選擇離開或留下。那麼假設少部分神之寵獸已經有人類七八歲孩子的智力程度,看懂電影也並非不可能。
這一部《獨角仙情緣》和過往在此放映的電影一樣,沒有翻譯也沒有字幕,但矮人和神之寵獸似乎都已經習慣,大概看得懂劇情就好。沒享受過更高層次的待遇,便也不覺得這情況有問題。
而放映到半途的時候,第一次出遠門的大獨角仙精怪漸漸亢奮起來,小眼睛上方的兩條短觸角亂晃不停,六條帶着倒刺的小短腿兒和不停的劃拉。
焦明以爲這小東西也有時差問題,所以在剛入夜的時候睡醒,便用手指去懟着逗弄。冰蓮在想了想後,卻是直接擡手將之拋上半空。
而大獨角仙精怪顯然對這種放飛的玩法很熟悉,稍稍調整身子便張開蟲腹背部的甲殼,一雙薄薄的膜翅扇出殘影,可惜還只是滑翔而已。但這滑翔飄落的軌跡,卻七拐八彎,彷彿垂落一條彎折疊放久了的耳機線。
見狀,焦明頓時想起某份小詩所寫的實驗報告,便也明白,小東西這是在‘進食’特殊的靈魂之塵以壯大自身。
冰蓮接住落回身邊的大獨角仙精怪,轉手交給焦明。“這電影你也看過多次,想來是無聊得緊,不如帶這小東西在周圍遛一遛。像這樣拋起再接住就好。”
“你倒是會指使人。”話雖如此,焦明還是照辦。
“別玩兒得忘乎所以,或許那些神之寵獸會產生好奇,飛過來吞了它。”
“它長得可不想一條魚。而且我會空間傳送,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