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格焦明與沉默者人格就眼前的課題討論一番,心中漸漸有了思路。
首先的基本原則就是按勞分配。根據勞本主意的基本理論,人類社會一切財富的本質既不是能源,也不是某些金屬或技術的稀有性,而是人的勞動。
只是由於各種原因,在勞動成果——也就是收益的分配上,存在諸多偏差。且顯而易見的是,違背了這一根本因素的分配製度,必然週期性的陷入崩潰。
封建王朝的衰亡,簡單來看便也是活不下去的人太多。錢本主義必然的經濟危機和大蕭條,以每個企業爲‘人的集合’的去思考,便是給付工資不足以購買所有產出商品,多個這樣的集合加和成大的集合,更不可能達成平衡。
而兩者拖延‘死期’的辦法也很相似,那便是通過某些‘無用’的事情,‘賠錢’地將聚斂的財富重新分配下去。
前者有各種土木工程與文明奇觀,而後者則是大肆發放福利。可這種續命方式卻終究無法改變本質,錢本是要自我膨脹的,可不是控制食慾和給別人輸血。最終新王朝在廢墟上新生,錢本主義則是對外轉嫁,吸小弟國家的血過活。
這種方法顯然是不可取的。
但按勞分配在技術水平達不到某種層次的情況下,亦有着巨大的問題。將每一分錢都正確的塞到勞動者的口袋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焦明自覺沒辦法想出一個合適的計算方式,更沒辦法短時間內搞出來一個高效而可靠的銀行系統,對成千上萬的個人賬戶進行精細的操作。
所以最大的難題就是如何折中。也便是在按勞分配的基礎上,兼顧眼前客觀存在的障礙。
而解決方案,便是之前和瘋子人格相談時聊過的話題:解放和自由。當人們改換工作的成本,可以底到忽略不計。對於這種拖欠工資的事情,自然是說走着就走。反之若跳槽的難度極大,即使眼下工作存在諸多弊端,也只能忍耐。再完善的法律制度也無無用,獲得了補償又能如何,怕是要徹底失去工作機會。
按勞非配是目標,解放和自由則是道路。不論現在的位置如何,只要堅定的前進,便可以達到目標。
思路越發順暢,焦明奮筆疾書,直到將腦中的內容都落在紙上,這才長長是舒一口氣。
“這些就是你家鄉的文字嗎?”
柔和的聲音入耳,焦明嚇了一跳。扭頭便看到艾米麗近在咫尺的嬌美容顏。
後者微微一笑,繼續道:“你最好告訴我這些手稿都是和浮空城計劃相關的東西,否則我會很不高興。”
“當……當然。”焦明回答,額頭冒汗。若是平時,還能更從容一些。但這一次實在太過突然,有一種學生時代看漫畫被教務處主任抓現行的感覺。
“你這樣子還真是好笑,隨便什麼人都能發現你在撒謊的。”
“嘿嘿,你這樣子突然嚇人一跳,誰也受不了。”焦明試圖辯解,同時反手劃拉整理手稿。
艾米麗溫柔一笑,伸手撫摸焦明的臉頰,讓空氣中的曖昧突然提升。“雖然不是氣系魔法,但既然是你覺得重要的內容,我便有興趣。可以與我聊聊嗎?”
焦明呆了幾秒,這才擡臂捏住艾米麗的小手。“謝謝。”
“謝我不會高發你划水嗎?”
“當然是謝謝你的青睞。”
接下來焦明稍稍動腦,便放棄了乾巴巴介紹理論的打算。將這一套東西套用在魔法師協會的研究項目上。詢問一個相當尖銳的問題,若是浮空城計劃成功,這份成果產生的各種收益,應該如何分配。
艾米麗頓時愣怔。“你是擔心魔法師協會黑了你的報酬?”
“這只是個引子,你別那麼敏感。”焦明手臂輕揮,傳送一張椅子過來放在身側,示意艾米麗坐下來。
“我們換個例子好了。假設是火系魔法師組團進行魔法研究。一個九環之上領頭人,一個九環副隊長,下面是大約二十個研究員。若是出了重要成果,你覺得怎樣分配其產生的利益纔是合理的?”
這個問題足夠難,艾米麗頓時卡殼:“這……”
焦明眼見成功引起對方注意力,更有談興。“換句話說,就是怎樣分配利益才能團結隊伍,進而壯大隊伍。這是我們以後自成一黨必須要有所考慮的問題。難道你從來沒想過?”
“原本以爲學着薩蘇副會長就行了,最多稍稍改變些細節。但你這樣突然問起,顯然是有更好的方案吧?”
“抱歉,並沒有。只是有個可供討論的框架而已。”
“說說看,我真的有興趣了。”
“容我再賣個關子,畢竟學術成果和科研成果都是更爲難以量化劃分的東西。”焦明先是嘿嘿一笑,然後嚴肅表情,拿過桌上的手稿抖了抖。
“先說說鱷魚領的問題。概括起來,便是一家大廠經營不善,導致上游供貨商資金鍊斷裂,發不出工資。進而產生一些列問題,其中最嚴重的,便是職工一家人因此上吊自殺。”
“記得你們鱷魚領的發展十分迅速。魔法師換個工作並不困難吧?”
“是沒有魔法能力的普通人。”焦明補充道,接着將鱷魚領相關境況說出。
由於大量外來移民的涌入,普通人可以勝任的工作崗位愈發稀缺。特別是去年從胥琴人王國搞來的數萬人,可是讓焦明和鱷魚領高層絞盡腦汁才安排明白。
如此一來,普通人對於現有工作的執着也就難免了。即使有着諸多問題,甚至不發工資,也要堅持下去。否則再找到一份足以養家餬口的工作可不容易。這邊是一種被束縛,一種不自由。
“殺人的後果是什麼你都不知道,如何比較。”
“身爲一個男人。沒有比那種事情更痛苦的了,即使是死亡。”
焦明撇撇嘴,一時詞窮。畢竟自己心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冰蓮卻是適時轉移話題,請格蘭傑講述情況。
“從哪裡開始?”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從第一次見到你的妻子開始。”冰蓮誠懇道。顯然是八卦心態發作。
而格蘭傑似乎也是憋悶了許多年,索性趁此機會真的講述起來。概括來說,格蘭傑從魔法學院退學之後,父親氣得不輕,不久便去世。家道迅速中落,貴族爵位落在了旁支一個四環廢物頭上。
遭遇連翻沉重打擊而渾渾噩噩狀態的格蘭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掃地出門的,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在金都城乞討流浪了兩年多。
之後便是有些俗套的相遇。落魄的格蘭傑在街頭與青春靚麗的格蘭傑夫人相遇,重新獲得活下去的目標和希望。在這種振奮的心態下,魔法能力也突然回覆。不過只是半環左右的程度,和之前三環巔峰的水平天差地別。
聽到這裡,冰蓮大感興趣,詢問有沒有特殊事情發生。因過度修煉而靈魂受損幾年後再次恢復,這可是相當少見的案例,若能得知‘誘因’,價值巨大。
稍稍從回憶中回神,格蘭傑尋思片刻搖搖頭。“我覺得,靈魂損傷在我流落街頭的時候或許就已經恢復,只是當年聽到火系魔法一詞就覺得痛苦,這才從來沒有試着溝通過火系魔法媒介。”
“抱歉打斷,你繼續講。”
之後的故事雖有諸多波折,但總結起來還是很簡單的。格蘭傑夫人家族遭難,格蘭傑也無法力挽狂瀾,只是將格蘭傑夫人撈了出來。而格蘭傑夫人最終也只好從了這個家族作坊中總是盯着自己的小工。
爲了扭轉格蘭傑夫人偶爾‘看不起’的眼神,格蘭傑坦誠自己是落魄貴族的身份,並將丟掉多年的貴族架子端了起來。但這種破落者在金都城也多得是,效果有限。
第二個思路便是提升實力。格蘭傑變本加厲的修煉魔法。但其不過中上之資,少了那麼一種自悟的靈透之氣,時間上也很緊張。畢竟需要工作養家且荒廢多年。最終突破四環後便難以寸進。直到移民鱷魚領後,無償分享到了冰蓮散下去的修煉經驗並在工廠內不斷練習,這才突破到五環。
焦明和冰蓮對視一眼,所謂‘刻苦修煉’在那份日記中有所體現,應該不差。但這份深情卻讓人起疑,畢竟整套日記中相關的字數恐怕不超過二百。
而接下來的故事更讓人驚訝。格蘭傑坦言自己從格蘭傑夫人搞外遇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只想陷入巨大恐慌中而不知所措,暫且裝作不知道。之後也猜到策劃暗殺的笨賊是姦夫所派遣,然後不得不開始策劃反擊。
但不等考慮出什麼好的策略,雙方卻不期而遇,矛盾直接爆發。當日去決鬥,格蘭傑是懷着必死之心的,畢竟從態度上看,格蘭傑夫人的選擇已經很明顯。
可好巧不巧,出現了黑暗三日這件事。聖魔海異常,魔法能力全費。在純肉搏的情況下,格蘭傑反敗爲勝。
後半段的內容夫妻講述一致,應該可信。至於前半段,想想格蘭傑夫人‘有小聰明,無大智慧’的老花瓶樣子,被矇在鼓裡也有可能。
決鬥勝利——或者說殺人之後,格蘭傑也沒什麼好辦法處理屍體。稍加思考便是剝衣服加砸毀面容,然後就地掩埋。這一過程中,格蘭傑當然留心夫人的動向,但由於意外勝利,心中從未有所考慮,無措之下只能突發拖延症般儘量將此事放到最後,用其他事情牽扯注意力。
待處理完屍體,格蘭傑終於拖着步子,來到格蘭傑夫人面前。而後者尖叫着‘血血血’就瘋掉了。格蘭傑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身上,全是砸屍體面孔時迸濺的鮮血。
出於貫穿後半輩子的愛意,或者是其他不便言明的原因,格蘭傑沒有殺死格蘭傑夫人。雖然對於瘋掉有所懷疑,但還是帶回家中捆鎖起來。之後正常處理黑暗三日產生的做多麻煩,並正常上班,並在十幾天後將暗中返回決鬥處,將土中屍體用火系魔法催化成一灘黑泥。
焦明想了想,問道:“今天這次探視又是怎麼回事?”
格蘭傑猶豫片刻,嘆氣道:“只是想試試你們對於她的保護程度,若是很弱的話,找機會帶回家中。或許還會偷偷離開鱷魚領。”
“孩子也不管了?”
“不得不說,鱷魚領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也相信,即使我們突然消失,你們也會好好照顧孩子們的。”
“嘿,謝謝你看得起了。”焦明苦笑,被如此誇獎還真是感覺奇怪。
“哦,多嘴一句。之所以有如此想法,是因爲特羅領聯繫過我,提供高薪待遇。且據我暗中瞭解,至少我們廠大部分高層都接到過類似邀請。希望對你們有所幫助。”
焦明扭過頭,卻見冰蓮並不甚氣憤。而冰蓮則沒好氣的低聲道:“這種事我還能不知道。而且說起來,還是我們先開的頭。”
“好吧,你厲害。”
饒過此事,格蘭傑又回答了對姦夫穆哈爾的瞭解情況。其與幾個人合夥開了一家小型機械加工廠,分紅比例不詳。表面看起來體面,實際經濟狀況也就一般般。
恰此時,蘿花那邊的調查小組也有了結果,大概情況正如格蘭傑所言。而那幾個合夥人在經歷過黑暗三日後,發覺少了個分肉吃的傢伙,失蹤案都懶得報,該怎樣過就怎麼過。酒肉朋友莫過如此。
至此,焦明越發覺得格蘭傑夫人愚蠢透頂。這穆哈爾顯然非是格蘭傑夫人描述的‘廠長’一職。
“他親屬狀況呢?失蹤不報案?”焦明追問。
格蘭傑搖搖頭,蘿花立刻起身去問,片刻後帶回結果:“幾個合夥人都知道穆哈爾孤身來到鱷魚領,本人很好色,是某些場所的常客。另外據一位合夥人供述,某次喝酒時穆哈爾提起過,其妻難產一屍兩命,但真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