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簽字？晚了會耽誤手術！會危及病人的生命的！”
醫生厲聲地問楊金光和沈玉翠，“你們是病人的父母吧，快簽字！”
或許連醫生都覺得在場的人中，沒有楊雲娣的丈夫吧。
“非切不可嗎？”
楊金光雙手哆嗦着接過筆和手術單。
“是，非切不可！”
醫生斬釘截鐵地說。
楊金光的右手便顫抖着在手術單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像初學寫字人的字跡。他沒文化，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醫生拿着單子進了手術室。
沈玉翠和楊雲朵再次抱在一起痛哭。
看着楊雲朵那麼痛苦。林少聰的一顆心也揪的緊緊的。
過了一會兒，有護士匆匆從手術室出來說：“術中有出血需要輸血，你們誰是rh陰性a型血？”
楊雲朵立刻站了出來：“我是。輸我的血吧！”
上學時她體檢過，知道自己的血型。
護士瞧着楊雲朵病弱的樣子，蹙了蹙眉。但病人急需用血。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楊金光和沈玉翠也要去驗血，但楊雲朵讓他們守在這裡。林少聰陪着她去了。
好在，手術還算順利。
楊雲娣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臉色慘白的嚇人。
見她手術成功，楊雲朵才放下了心來，一放鬆。身子一軟，摔倒的時候卻落進了一個熟悉而安全的懷抱。
她沒有躲開，也無力躲開。
林少聰抱着她去了病房，輕輕地把她放在了病牀上。
“大姐她好可憐，張銘順爲什麼要那麼對她……他還是人嗎……”
想起楊雲娣，楊雲朵卻又哭了起來。
她如此傷心，林少聰心裡也很難受：“這個世界上有好人，就會有人渣，只是大姐的運氣不好，嫁給了一個人渣……”
“不，原本，該嫁給人渣的人。是我啊！大姐她幫我遭受了所有的一切……我……我對不起她……”
楊雲朵再次淚流不止。
正因爲他知道她這個想法，纔沒有阻止虛弱的她，給楊雲娣輸血。她一直覺得愧對楊雲娣。
林少聰知道，本來楊金光是要把她送給張家的，覺得楊雲娣大一點，能幫家裡多幹點活。但在那時候。楊雲朵正好生病了，成天病怏怏的，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楊金光怕她是要死了，才把楊雲娣送給張家。
但後來，楊雲朵的身子慢慢地好了起來。這其中當然是林少聰的功勞了。
在楊雲朵被父母放棄，丟在牛圈的時候，林少聰就會偷偷地送東西給她吃，還給她喂補湯喝，這才撿回了她一條命。
“雲朵，這不是你的錯，從來就不是，不要再自責了，跟你無關！”
林少聰緊緊地摟着她，心痛至極。
人的出生是無法選擇的，可爲什麼他心愛的雲朵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少聰，大姐沒有子宮了，以後該怎麼辦……”
如果可以，她願意把自己的子宮給大姐。
“子宮沒有了，但命還在呀，活着，比什麼都強！雲朵。你要堅強，也要勸大姐堅強，我相信你們會度過這段難關的！”
有林少聰的安撫。楊雲朵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也止了哭聲，慢慢地在他的懷裡睡着了。
今天。真是心力交瘁的一天，她好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累。
而這時候，有林少聰在身邊，真好。
楊雲娣醒來了，大家並沒有隱瞞她被切除子宮的事。
她知道後並沒有反應。不哭不鬧，臉色平靜如水。
“大姐，你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楊雲朵輕聲地問她，看她這副面無人色的樣子，心裡又是一陣難過。
“沒有啊！”
楊雲娣卻是淡淡一笑，反過來安慰她，“沒事的雲朵，子宮沒有了就沒有了唄，反正我也不想再生孩子了。沒了更好！”
她越是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證明其實她心裡很難受，她只是不想讓別人跟着她一起難受。
楊雲朵的眼淚糊了一臉：“大姐，我求你了，和大姐夫離婚吧！他根本就不是人哪！他是畜生！他那樣虐待你……”
林少聰在旁邊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鼓勵着她。
“瞎說什麼呢，你大姐夫哪有虐待我呀，他只是不高興的時候打我兩下而已啊，哪裡談得上虐待！”
楊雲娣淡笑着，眼睛卻不敢看她。
“你還瞞着我們！你子宮是爲什麼被切掉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心痛的想死，楊雲朵不明白。爲什麼到這個時候，她還護着張銘順呢。
“都是我自己平時不注意衛生弄的！月經還沒幹淨就跟你姐夫……”
楊雲娣看了林少聰一眼，不好意思起來，沒有把話說下去。
“大姐，你……”
楊雲朵又氣又難過，“那我問你。你愛大姐夫嗎？他對你這樣，你恨他嗎？”
楊雲娣只是回答了她後一個問題：“都這麼多年的夫妻了，還恨什麼恨呀！”
至於愛。她不知道什麼叫愛，也不懂。
這時候，林少聰突然說：“大姐，如果你想和你丈夫離婚，我可以幫你，我姐是律師……”
“離什麼婚！想丟死人是吧！”
楊金光和沈玉翠交完手術費過來，他怒氣很盛地衝着林少聰。
“大爺，都什麼年代了，離婚早已不是一件丟人的事了，大姐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聽了林少聰的話，楊金光卻是冷哼了一聲：“你們年輕人就知道愛呀，幸福呀，臉面不要了嗎？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離婚這種丟臉面的事趁早給我打住，想也別想！”
恐怕也是因爲臉面的事，楊雲娣纔在要檢查的時候逃離醫院的吧。只是沒想到，她身下的病竈已經嚴重到了差點送命的地步。
林少聰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奈感，和強烈的代溝感。
楊雲朵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勸了。楊金光這種老頑固是勸不動的。
出了楊雲娣的病房，林少聰心情沉重地對她說：“雲朵，我覺得大姐一點也不愛她的丈夫，她丈夫也不愛她，出事這麼久，他都沒有露面！這種無愛的婚姻還是趁早離了好！可是，她爲什麼就不願意離呢？”
“我大姐受我爸媽的影響太深，你知道的，以前，我爸就經常打我媽，直到後來生了我弟，纔不再打了。也許我大姐覺得，男人打女人，就是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