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書詫異的看向大哥,“又要增加難度?”
黎默祖抿了一下冷硬的脣瓣,半晌,看向一邊同樣好奇的妻子云綺落,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終吐出一句。“不是增加難度,是增加賭注。”
“賭注?”衆人面面相覷。
航航則很興奮的開口:“好,我沒問題,但是什麼賭注?”
“我輸了,除了允諾你一件事外,從此以後也不會再幹涉你們母子和三弟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輸了,我想要知道,你父親是誰?”
“好,這個主意好。”蘇鴻堯第一個拍手稱快,他對航航的爹地是最好奇的了,他更好奇孩子的母親是誰,這麼一個天才的兒子竟然給教育的這麼的……變態。
航航則一愣,知道他的爹地是誰?他幹嘛要知道他爹地是誰呀?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他不會輸就是了,管他賭注是什麼呢。不過還是有一絲小小的遺憾,他以爲說的增加賭注是給錢呢,沒想到只是不干涉媽咪和爹地的事情,一點挑戰度都沒有。
航航小腦袋瓜子想的並不多,然而黎默恆和黎默書心裡卻是咯噔一下,他們都明白,大哥還是不放心航航和他媽咪在比賽輸了之後會不會纏着黎家,只要他知道了航航的爹地是誰,他在他們母子兩個失信時便可以從他入手,大哥好縝密的心思。
只是,若大哥知道航航的爹地就是他拼命要將之分開的三弟,不知道又是做何感想。
兩兄弟對視一眼,再看向航航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便也不再多言,點頭道:“好,既然雙方都同意,那就加賭注。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了,現在開始考覈。”
黎擎天依舊被安置在衆人的中間,他第一個看的人便是航航,見他點頭,這才朗朗說道:“第一個,劉備,他失敗的原因有三點,第一點,在關羽的大意失荊州,劉備因關羽之死和隨後的張飛之死而失了方寸,走向衰老和感情用事。劉關張之情感天動地,但若因此凌駕於一國和集體利益之上:關羽、張飛是創業功臣,但倚才、倚功和與劉備的關係,屢次不遵守規則,什麼人都看不起、看不慣,實在不妥。因此,政治家早期應用情感來聚才用人,在登上高位後就應該做到一視同仁,以制度和規則要求所有人。”
天天剛說完第一點,黎默祖便猛然站起身來,他不但在分析劉備的失敗之處,也在分析當政治家的原則和處事,他竟然學會了延伸。而且這般鋒利又深奧的道理,天天也說的一絲不差,到底是怎麼得出的結論,到底是怎麼訓練的?
蘇鴻堯下巴差點落了地,這哪裡是一個纔不過六歲孩子該說的話,這成年人都未免能說出這般的話來,什麼大意失荊州,什麼倚才倚功,這些拗口的詞彙他是從哪裡得出來的,太震撼了,簡直太震撼了。
黎默恆眉心微擰,看向航航,在他耳邊低低的問:“這些都是你教他的?”
航航斜睨了他一眼,很理直氣壯的回道:“怎麼可能,我自己都不會,網上摘的,這種很多的,我都怕太多天天記不住,很多都刪掉了呢。”
黎默恆嘴角微抽,他承認自己問錯了問題,兒子即使再聰明,也不可能有這種明顯是專業的分析,他……佩服。
“第二點。”黎擎天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在場衆人微妙的變化,依舊用着很稚嫩的聲音說着很老練的話語,“培養新人,劉備和諸葛亮用的都是老將,從開始的人才濟濟淪落到最後“蜀國無大將,廖化當先鋒”的局面。因此,我覺得一個成功的政治家要注意人才梯隊的培養、給新人機會,就好比培養自己的門生一樣,以後自己要是不濟了,也有人可以依靠。[. ]”
黎默祖開始沉思了,他承認,這一點,他還不如自己的兒子,這一點確實是要坐到了,這是相當於一條後路。他以前確實是太多武斷了,斬殺了太多新人的機會,以後,他或許該換個思路了。
“最後,劉備最大失敗之處就是阿斗了。劉備白手起家,三國中曾最被人看好;然而後來蜀國又是衰落最快的,與扶不上柄的阿斗直接相關啊。作爲政治家的兒子,千萬不能是扶不起來的阿斗,不能做一個被人唾棄的官二代,那樣會使整個家族落敗,也會讓自己老爹蒙上陰影。當然。”天天突然轉頭看向黎默祖,很平靜的說道:“培養兒子,也不能扼殺了他的興趣愛好,更加不能讓他死記硬背,視野變得窄小,那樣麼有創新,沒有活躍的思維,也只會逐步走向落敗。”
天天最後這句話,明顯是對黎默祖的抗議,衆人都聽得出來。其實他說完這些話,心裡已經開始七上八下的打鼓了,這些都是航航教他說的,雖然這是他自己的心裡話,但是長期在父親的霸道教育下,他壓根就不敢說。如今藉着這個機會,算是一吐爲快了,只是不知道爸爸會不會惱羞成怒。
黎默祖確實被震懾住了,身側的拳頭也開始逐漸緊握,手上的青筋開始一層一層的浮現出來。驀然,拳頭上傳來柔柔軟軟的觸感,他偏頭一看,便見雲綺落擔憂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彷彿所有的惱怒都在一瞬間被抽乾挖盡一樣,面對雲綺落柔和的目光,他竟然硬是沒了怒氣。
“默祖,其實……天天說的……我也贊同。”
“你……”黎默祖猛然厲瞪,卻見雲綺落瞬間低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他的心裡,突然五味雜陳,不是滋味了起來。他知道她怕他,可是沒想到怕到這個地步。
冷硬的脣瓣狠狠的抿着,他偏過頭,硬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黎擎天嚥了咽口水,見爸爸沒有發火,便將視線移到航航身上。小傢伙正坐在黎默恆的身上,玩着他的大手掌,從左到右一隻一隻的掰開,再從右到左數過來,見天天看他,忙燦爛一笑,對着他豎了豎大拇指。
黎擎天頓時信心百倍,看着黎默書再次開口:“第二人物是唐中宗,他…………”
蘇鴻堯緩緩的移到航航身邊,抿着嘴看他,眯着眼看他,很認真的看他。航航被他看到不耐煩了起來,嘟着嘴說道:“就算本少爺長得人見人愛見開,宇宙無敵天下無雙,俊美非凡聰明伶俐,也經不起你這樣的目光啊,我會以爲你看上我的,可是你這麼大我這麼小,你想摧殘我嗎?默三少,我能不能放狗咬他?”
黎默恆悶笑出聲,半晌輕咳了一聲,看着已經整個臉都黑下來的蘇鴻堯,嚴肅的點頭再點頭。
“……”蘇鴻堯怒視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心裡恨得牙牙癢的,本來有話要問,此刻卻已經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天天仍在繼續,黎默祖的眼睛亮了一下又一下,最後都有些疲勞了,等到他將所有的人物都說了一遍,仔仔細細的分析了一遍,黎默祖自己都覺得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哪裡還能判斷他說的到底有沒有錯。
黎默書就更不用說了,一聽天天說完了最後一個人物,直接果斷的開口,“第二項考覈,過關。”
黎默祖頓了頓,最終看了一眼神采奕奕很是激動的雲綺落,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算是贊成過關了。自天家子。
管家忙將一邊的水杯遞給差點渴死的天天,替他拍了拍背。航航也直接跳下黎默恆的大腿,跑到他身後替他敲了敲背,“辛苦辛苦,辛苦辛苦。”
衆人見兩個小傢伙的可愛模樣,頓時笑了。就連黎默祖臉上的神彩也在不知不覺的放柔和,一向冷硬的臉蛋難得踱上一層亮光,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迷人的魅力。
“休息一下,待會進行第三項考覈。”黎默書將手中的本子闔上,呼出一口氣。他現在,真的是打心眼裡佩服起了航航,沒想到這個小傢伙這麼厲害,果然在七天之內就將天天訓練的無懈可擊。如今就剩最後一項了,他當初也經歷過航航的毒蛇訓練法,他想,天天破紀錄應該是沒問題的。
十五分鐘後,黎默祖拿出一張成績表,那是黎擎天一直以來的跑步成績,一點點的進步,最後這一年當中,卻一直在幾個數字之間徘徊,想要超過去,確實有些困難。
畢竟他用了一年的時間,也沒能超過那時候的成績,那麼一個禮拜的訓練,想要超過,顯然也是有難度的。
黎默祖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然而,在看了前面兩項成績後,他的自信心便開始動搖了,這個叫貝航沛的小孩,確實不能真的小看了他,前面兩項的考覈,已經深深的震懾住了他,讓一向無往而不利的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那麼第三項,何嘗不會又是一項奇蹟呢。
院落的空氣有些灼熱,如今正是太陽高升的時候,即便衆人站在門口,那撲面而來的熱氣,也足以讓衆人呼吸難受。
雲綺落眯了眯眼,擡起一隻手撐在額頭,眉心深深的擰着,看向身邊同樣一副擰眉的樣子,不由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憂心忡忡的樣子,“默祖,這麼熱的天,還是算了,天天已經通過前面兩項考覈了,這一次,應該也可以的。”
黎默祖回頭瞥了她一眼,“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認輸的。”
“可是,天天才這麼小,會中暑的,哪裡吃得消啊?”雲綺落心疼不已,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前兩項已經讓他浪費了太多精氣神了,如今還要頂着熱日跑步,還要拼了命的去破紀錄,她怎麼忍心?
黎默祖沉默了半晌,自己的兒子,自己當然也心疼,天天也不過六歲,這樣辛苦這樣累,他同樣不捨得。
“哎,要成爲一個成功的政治家,就要吃得起苦,扛得住烈日,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借光,上山打老虎,梁山好漢……”
衆人黑線,紛紛將視線集中在航航身上,看着他刻意走到猶豫不決的黎默祖跟前,說一句擡一次頭,看他,說一句瞄一眼他,搖頭。
黎默祖嘴角微微抽搐,無視航航,直接對上黎默書的眼睛,“開始。”
雖然他並不喜歡着小傢伙,但是他說的也有道理,強壯的體魄,就是要從小開始訓練的。如今也纔不過六月底,氣溫三十度上下,如果連這樣的日頭都承受不了,那以後還有什麼作爲?
航航滿意了,小短腿愉悅的邁回到黎默恆的身邊,得瑟的不得了。
雲綺落看着丈夫深沉的眼,最終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其實航航那些話,她也聽進去了,也瞭解丈夫的心思,只是……到底還是不忍心啊。
管家在院落里拉出一條線,拿着尺子在地上測量了一番,直至到了一百米才停下來,在終點處插上一根旗幟。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後,才呼哧呼哧的跑了過來,站定在衆人面前,“少爺,可以了。”
黎默恆點點頭,看向衆人,“走。”
黎默祖和黎默書等人直接走向比賽場中,似乎對於這樣的陽光一點都不在乎,即使那樣的溫度直接打在肌膚上,也沒有絲毫的感覺。管家很積極的在櫥櫃裡拿了一把遮陽傘,遞到雲綺落的面前,“大少夫人,這傘給你。”
雲綺落抿了抿脣,看向比賽場中一字排開的幾個大男人,再看向衆人中間的小天天,對着管家友善的抿脣一笑,道:“不了,謝謝你,他們能忍受的,我也可以。”說完,邁開步子直接走進了院落。
管家搖了搖頭,對着這個一點架子都沒有的少夫人很敬重。然而等到他一垂首,立即便看到了仰着腦袋鼓着腮幫子狠狠的瞪着他的小航航,他頓時噎了一下,乾笑道:“小少爺。”
“爲毛不給我準備遮陽傘?”航航很生氣的質問。
管家嘴角抽了抽,尷尬道:“這個,少夫人是女人,小少爺你是男子漢。”
“你的意思是,你重女輕男?”航航眯着晶亮的眸子,很陰森的問他。
管家連連搖頭,冤枉死了,“小少爺,你剛纔也說了,一個成功的政治家,就要吃得起苦,扛得住日頭的,我……”
“那是天天。”航航直接打斷他,“我沒說要做政治家,你少爺我皮膚嬌嬌嫩嫩的,可能能抵擋住太陽爺爺的熱烤呢?要是變成了燒烤航航,你是不是就準備將我分着吃了?管家伯伯,你用心好險惡哦,我告訴你哦,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我會天天晚上……”
“給你。”管家嘴角抽搐的忙在櫥櫃裡一陣摸索,好半晌才摸出一把小小的屬於航航的遮陽傘,很恭敬很恭敬的遞到他的手裡,諂媚的笑着,“管家伯伯怎麼忍心少爺變成燒烤航航呢,乖,這傘給你了。”
航航斜睨了他一眼,突然開始沉思了起來。管家一看那模樣,立即寒毛直豎,這小傢伙又想到什麼了?t7sh。
“小少爺,那邊的比賽開始了。”搓了搓手掌,他急忙打斷他的沉思,努了努嘴看向庭院裡的各位。
航航擡頭,頓了頓,只好很遺憾的說道:“好,暫時先看比賽。管家伯伯,把傘撐開,幫我擋着哦,不然太陽曬過來了,我就變成烤人肉了。”
管家很汗顏的撐開小小的只能遮住他一隻手臂的遮陽傘,亦步亦趨的跟在航航的身後,一隻走到比賽中間。
衆人見小傢伙像是皇帝的派頭一樣,各個忍不住開始抽嘴角。
黎默書看了看陽光,確實有些大,還是早點完成早點結束,看一個個的臉上都開始冒汗了。
“天天,準備好了嗎?”看了一眼手中的秒錶,黎默書神情嚴肅。
黎默祖也微微緊張着,灼熱的視線似乎比天上的陽光溫度還要高出不少。身邊的雲綺落也開始緊張,雙手緊緊的絞着,幾乎將那雙白嫩的手指給絞斷了。
黎默書見黎擎天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抿着脣瓣,緩緩自口中吐出幾個字,“預備……開始。”同一時間,左手揮下,右手上的秒錶用力的按下,同一時間,天天右腳離地,迅速的開始往前跑着。
更是在同一時間,航航險惡的勾起嘴角,卻在天天跑了幾步之後,開始大吼了起來,“天天,快跑,蛇來了。”
一旁的黎默書猛然回頭,退後幾步,驚恐的開始尋找那條色彩斑斕的毒蛇。
而跑道上的天天,更是毛骨悚然,腳下就像是裝了風火輪一樣,拼了小命一樣的往前衝去。衆人驚奇的發現,如今的速度,顯然比剛開跑的時候還要快。
一百米的跑道,也不會瞬間,當終點站的蘇鴻堯同樣按下秒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雲綺落直接跑到天天身邊,抱着他不斷的替他擦汗,低頭之際卻看到他驚魂未定的左右看,不由好奇的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黎擎天沒看到預想中的毒蛇,微微的鬆了一口氣,隨即嘟着嘴瞪向百米之外的航航,見他一副洋洋得意不斷的扭着小身子的樣子,心裡的火瞬間又消失了。他明白這是航航故意說的,爲了讓他能順利通過考覈。
蘇鴻堯走向起點的方向,和黎默書手中的秒錶進行對比,確定無誤後,當即展開笑顏,拿着黎擎天的成績表過來,片刻後,兩人對視一眼,瞬間喜上眉梢。
“大哥,天天……破紀錄了。”
黎默祖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似乎一早就已經想到了。也是,天天的速度他心情很清楚,剛剛的表現確實比往常好太多,尤其是航航喊了那麼一句話之後,他的速度明顯增快不少。
雖然他知道那句話纔是關鍵,如果沒有他那樣一喊,天天未必能破紀錄。然而不管如何,事實確實如此,他若是想挑刺……
黎默祖看向不遠處抱着兒子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妻子,微微苦笑了一聲,他想,他要是挑刺,綺落會瞧不起他的。
黎默恆看了衆人的眼色,看了一眼額上已經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的航航,微微蹙眉,道:“先回屋再說。”
衆人點頭,一行人這才朝着大門走去。蘇鴻堯走在最後,直接扯住了黎默恆的手臂,悄聲說道:“這航航到底父母到底是什麼人,他真的是……神了。”
黎默恆腳步微頓,見大哥一行人走遠了,不由輕笑,只是那笑容裡存在着更多的是自傲的神彩,他看向蘇鴻堯,挑着眉問:“你覺得航航和我像麼?”
蘇鴻堯一驚,腦袋像是被人撞了螺絲按鈕一樣,嘎嘎嘎嘎的轉過來,看着被管家抱起來的航航,再嘎嘎嘎嘎的轉回去,看向一臉笑意的黎默恆,震驚的問:“你,你的意思是……是……他,他是……”他現在,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了,一想到老大這話暗含的意思,他就覺得,整個天都開始……變色了。
黎默恆微微的點頭,笑道:“沒錯,航航是我的兒子,親生兒子。”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卻又再次轉身,對着已經完全石化的蘇鴻堯笑道:“回頭,我介紹他媽咪給你認識。”
說這話時,他的眸光明顯的意味深長,迴轉身後,那眼神裡閃爍的眸中算計,更是將他整個人都添上了一筆深沉內斂。
他今日帶蘇鴻堯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客廳內很安靜,航航小小的身子整個都躺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斜着眼睛看着情緒明顯不佳的黎默祖。也是,考了三項,三項都輸了,要是自己,說不定就想整個客廳都毀了,這個人,比自己想象的能沉得住氣嘛。
“我輸了,你要我允諾你什麼?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辦到。”黎默祖的出聲,但是讓在場的其他人有些微的驚詫,他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一敗塗地的事實。
航航立即正襟危坐,眸子裡全是笑眯眯的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