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覺得有道理,於是將手電筒交給趙晶瑩,攙着天佑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趙晶瑩將手電筒照向草叢中的一個黑窟窿,說:“小心喲,這裡有個洞,別掉下去,而且最好繞邊走,這旁邊的土地好象都是中空的,我剛纔就是不小心陷了進去,要不是剛好扯住個樹根,早就沒命了。”
劉陽伸長了脖子朝前方看了一下,果然草叢中有一個三尺見方的洞穴,黑咕隆咚的,看不出深淺,想來之前吳法醫就是從這裡面掉進去的。
由於洞穴不大,加上有茂密的青草遮掩着,如果不是趙晶瑩提醒,還真看不出來,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掉了進去。
劉陽恍然大悟,“原來你之前突然消失,就是掉進這洞裡啊,然後你抓住樹根往上爬。暈,我還以爲你鑽進地裡,再從地裡鑽出來呢。”
趙晶瑩哭笑不得:“你當我是土形孫啊,還能遁土。”
“那你臉上的血跡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天哪,你不會是中了子彈?”劉陽緊張了起來。
趙晶瑩又氣又惱:“誰額心上中個子彈還能活啊?這是之前掉下去的時候不磕到石頭上,磕出來的。”
劉陽尷尬地嘿嘿一笑,說:“不知道爲什麼,我一見到你,就變得特別弱智。”隨即又想到了一件事:“這樣的話,你手上的泥土呀,青草呀都可以理解了。可是你手上的傷痕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還有啊,一開始你爲什麼會沒有臉?”
“大哥,你現在都快可以比得上十萬個爲什麼了。我們是在逃命,不是在散步。還是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我再一一向你解釋吧。”
劉陽聽了,不再言語,拖着天佑用力前行。但還沒走出樹林,他只覺得天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扳過他的身體一看,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劉陽臉色煞白,問趙晶瑩:“他會不會死掉?”
趙晶瑩試探了一下天佑的鼻息,再把了一下他的脈,面露遲疑之色,嘆了口氣說:“現在沒事,只是因爲失血過多所以昏了過去。但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趕回家裡,給他上藥的話,那麼就不好說了。”
劉陽聞言大急,說:“那我們就快快趕路吧。”於是將天佑背了起來,快步往前走。但沒走上五十米,就覺得氣喘如牛,整個胸口像要爆炸了似的。
趙晶瑩雖然心疼,卻也幫不上忙,因爲她之前手掌、額頭受傷,而且自昨天中午到現在,滴水未進,加上之前與嚴所長等人作鬥消耗體力甚大,現在連走快一點都感到吃力,也不可能還有力氣幫劉陽擡動天佑。
“你還支持得住嗎?”趙晶瑩焦灼地問劉陽:“不行的話,你們在這裡,我回家叫我乾爹乾媽過來幫忙,一起把他擡回去。”
劉陽好不容易纔重新見到趙晶瑩,哪肯讓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內,生怕這一去,再相見又是遙遙無期,於是連連搖頭,咬緊牙關,拼力前進。
趙晶瑩無奈,只能在樹林中找到了一截乾枯的樹幹,遞給劉陽,這樣他在背不動時,可以拄着休息會兒。
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到五里的路,三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纔到了趙晶瑩乾爹的家裡,此時天光已亮,朝霞萬丈。不過還好趙晶瑩一路上專挑偏僻的小路行走,倒也沒有撞見上什麼人。
趙晶瑩乾爹的家就在村的路口,兩層,磚瓦結構,外牆上連白灰都沒有塗上,裸露着紅磚的本色。但這對於接近虛脫的劉陽來說,已經不亞於是來到天堂了。他將天佑放在趙晶瑩的**上,整個人就像被抽去了骨架一樣地癱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
趙晶瑩顧不上爲劉陽倒杯水,急忙就去找她的乾爹去了。
不多會兒,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和一個面目呆滯的中年女子趕了進來。令劉陽大爲意外的是,晶瑩的乾爹乾孃竟然都是殘疾人,她乾爹是個啞巴,而她乾孃是個瞎子。
劉陽看着趙晶瑩與她乾爹咿咿呀呀地用手比畫着交談,越來越覺得其間有太多的怪異之處,但卻又不敢打斷他們的交談,只能將所有的疑問都壓抑入了心頭。
趙晶瑩的乾爹似乎從與趙晶瑩的交談中得知了事情的約略經過,伏下了身,仔細地看了看天佑的傷口,隨即站起身,與趙晶瑩又比畫了起來。
趙晶瑩“聽”完乾爹的表述後,臉色頓時沉重起來。她咬了咬嘴脣,對劉陽說:“我乾爹說了,傷口太深,已經傷及經脈,又延誤了時間,現在就算盡他最大的努力,也只可能做到止血、癒合傷口,將來左腿還是會落下殘疾。”
劉陽大腦一片空白,喃喃說道:“那就是說,天警官他後半輩子就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趙晶瑩連忙說:“那倒沒那麼嚴重。等傷口好了後,他將來走路什麼的都沒有問題,就是會有點瘸,然後無法奔跑,否則容易失去平衡,跌倒。”
劉陽一聽,心中略感安慰,再想想,目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去醫院裡動手術,一來能否治好尚未得知,二來也存在着危險。
因爲對於那些毒販子來說,留着他們三個人作爲活口,無疑就是給他們自己挖掘了墳墓,所以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殺死,而醫院肯定是他們首要查找的目標,這樣的話,非但治不好天佑的腿,反倒可能將他們的命都搭了進去。
趙晶瑩乾爹取過一些草藥,讓趙晶瑩拿去搗爛,再拿了幾味草藥,讓趙晶瑩乾孃拿去熬汁,另外再打了盆清水,先將趙晶瑩之前爲天佑上的草藥洗掉,再將趙晶瑩搗爛的藥汁敷在傷口上。
也許是藥效發生了作用,天佑悠悠醒來。劉陽見狀大喜,湊近了他,關切地問道:“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了?”
天佑動了動嘴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晶瑩乾爹在旁咿咿呀呀地用手比畫着,趙晶瑩翻譯道:“我乾爹說了,他流血過多,身體太虛弱了,還是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劉陽只好坐回到凳子上。趙晶瑩乾孃熬好了藥,端了進來。劉陽趕緊接了過去,扶起天佑,將藥吹涼了,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
趙晶瑩乾爹看着天佑喝完藥汁,臉上露出笑容,又咿咿呀呀比畫了起來。趙晶瑩說:“這藥是補血加消炎的,連續喝上半個月,身體就以康復大半了。”
天佑喝完了藥,沉沉地睡去。劉陽略微安心了下來,看着靜站一旁的趙晶瑩,這纔想起,自己還有好多話要跟她談,問她這兩年中的經歷,問她今天晚上的離奇出現,還有她當年是如何逃脫嚴所長的魔掌。
劉陽還尚未理出從哪一個問題先問起,趙晶瑩的乾孃端着兩碗粥過來。聞到粥香,劉陽的肚子頓時“咕咕”地怪叫起來。仔細聽聽,趙晶瑩的肚子也在同樣高亢地唱着空城計。
兩人相視一笑,接過粥來,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喝完了一碗粥,劉陽覺得整個身體的疲憊一下子就緩解去了大半,他滿足地抹了抹嘴,放下碗。
趙晶瑩咽完最後一口粥,看了劉陽,輕笑了下:“吃飽了,那十萬個爲什麼先生是不是就準備開問了?”
劉陽“嘿嘿”一笑,仔細地端詳了下趙晶瑩,說:“兩年不見,你瘦了點,黑了點,不過看上去比以前健康得多了。”
趙晶瑩看劉陽的眼神中則多了份心疼:“你可比兩年前瘦了,老了,憔悴了好多,是不是受了許多的苦啊?”
劉陽想起一事,問道:“這兩年中你是不是去廣州找過我?”
趙晶瑩臉色黯淡了下來:“是啊,回過廣州三次。不過你都不認識我,甚至還追着我要殺我,說什麼‘你是魔鬼附身,我要殺了你爲民除害’,可是你看上去才更像是魔鬼附身。”
劉陽緊張了起來,“那我沒有傷着你吧?”
趙晶瑩仔細地看着劉陽,說:“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你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被攝去了魂魄?那你又怎麼突然恢復記憶了呢?”
劉陽嘆了一口氣,把自己“變成”張迪工作、生活,並“扮鬼”驚嚇樓下的,以及被天佑一句“你終於來了”給驚回了魂,從而踏上到青銅鎮尋找陳雪及她的歷程,臨了說:“接下來的你大概都看到了吧,今天早上要不是你,我和天佑早就死在了那一個法醫的手術刀下。”劉陽想起吳法醫肢解天佑的冷靜、木然神情,心有餘悸:“真是難於想象,人竟然可以冷血到這個地步,以前看張迪的日記,看他如何殘殺陳雪,當時覺得人性中最兇殘的莫過於此。
但現在看來,最可怕的還是那一個見鬼的法醫。張迪殺陳雪,至少事先就已經將自己逼到了一種接近崩潰的境地,所以有那些瘋狂的舉動也都還可以略微理解些。可那法醫,簡直就是把殘無人道地殺死人當作一種享受,我真懷疑他是不是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趙晶瑩完全沉浸在劉陽之前講述的個人經歷所帶來的震驚中,她神情恍惚地說:“你剛纔是說,兩年前,你獨自一個人去502時,收到我發給你的最後一條短信是‘你終於來了’?”
劉陽從吳法醫所帶來的血腥驚悸中拔離開來,反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那天晚上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會給我發那樣的一條短信呢?”
趙晶瑩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喃喃地說:“奇怪哪,奇怪哪,真是難於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