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這個時候就想躺在地上,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這不像是以前那種廝殺戰鬥,打得很兇猛,傷勢也很重,但是也不至於脫力到這樣,因爲很少有那種大家打得旗鼓相當到從頭打到尾打儘自己最後一絲絲的氣力的。
而這一次,瘋狗一樣的侏儒老者,眼裡只有倪瀾一個人,將蘇白跟徐東視若無物,所以蘇白跟徐東完全就是卯足了勁兒完完全全地傾瀉在了侏儒老者身上,不需要防備,不需要抵抗,不需要分心,只需要對着面前沙包一樣的對手傾盡全力就可以了。
也因此,無論是蘇白還是徐東,在現在,真的是處於一種透支狀態。
跟蘇白跟徐東不同的是,倪瀾這時候,透支倒是沒那麼嚴重,但是她的傷勢卻很嚴重,侏儒老者的攻勢全都在她一個人身上,蘇白跟徐東除了一開始因爲對侏儒老者不是那麼瞭解所以硬擋的那一次受了些傷以外,之後就沒什麼傷了。
但是,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三人這時候,說是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真的絲毫不爲過。
徐東還是睜着眼,單膝拄着刀跪在地上的他,頭還是微微揚起,目光看向那座高樓頂層上的玻璃窗子,雖然距離很遠,但徐東還是有一種感覺,鏡子後面的人影,也在注視着自己這裡。
“你說,玻璃窗子後面的人,在想什麼?”
徐東這句話是對蘇白說的。
蘇白閉着眼,搖了搖頭。
沒得到迴應,徐東還是繼續說着,“那你說,我們三個罪人,到最後能活下來幾個?”
“能活下一個,就已經很不錯了。”蘇白這個時候緩緩睜開眼,目光沒有看向樓頂,而是看着徐東,在剛纔,倪瀾被重創,自己連續扣動扳機耗盡了氣力,但是徐東看起來,似乎還留有餘力,這個光着身子進故事世界的男人,這個喜歡口花花撒尿都能撒出新篇章的男人,絕對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純粹。
或許,也是因爲跟胖子、和尚他們交往的時間比較多了吧,比如胖子的扮豬吃老虎,比如和尚的慈悲黯然,比如嘉措的耿直跟狠辣。
他們這些人,人前一個樣,人後是另一個樣,而且竟然可以達成一種真假僞裝的完美和諧。
在徐東身上,蘇白感受出了這種感覺。
不是蘇白妄自菲薄,三人裡,活下去的成功率最高的,很可能就是這個衣服穿得最少的一個人,而蘇白對自己,居然沒多少信心了,不是因爲蘇白怕了徐東,也不是因爲蘇白忽然意志消沉了,事實上,蘇白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缺乏最後歇斯底里的勇氣跟孤注一擲的魄力,但是自進入這個故事世界以後,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每次將目光投向玻璃窗子時,總覺得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種預感,沒有來由,也沒有依據,
但就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陰霾,壓在了自己的心頭上。
普通人的第六感,可能會有所偏差,但是隨着生命層次的提高,隨着自己似乎已經開始觸摸到因果的那一層邊緣,這種預感,應該不會是空穴來風。
“兄弟,有心事啊。”徐東有點像是話癆,而且他也沒意思跟倪瀾說什麼,就喜歡找着蘇白嚼舌根頭。
蘇白的目光在此時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冷冷地盯着徐東。
這是一種警告,很明顯很清晰的警告。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你要是再想故意尋找我的心靈破綻,故意誘導我墜入那種節奏裡去,老子大不了跟你同歸於盡,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徐東把臉撇開,張了張嘴,笑了笑,“你多心了不是兄弟。”
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徐東心裡卻頓覺悚然,頗有一種驚出一身冷汗的感覺,他近戰靠刀法,一身橫練的功夫也很驚人,但是他真正的秘密武器其實是他的精神力,他也算是一個劍走偏鋒的聽衆,但這樣子的一種強化模式,卻讓他很容易在諸多複雜的情況下佔據着優勢。
之前一開始,他其實曾顯露出自己這方面的能力,那就是他試圖用精神力去催眠自己的第一個對手結果被反噬了流出了鼻血,這一幕,自然被當時的蘇白發現了;
很明顯,徐東也發現了他心神不寧的那一面,這時候居然敢給自己挖坑,引誘自己將那種壓抑的心緒自然而然地放大出去。
“呵……”
躺在地上鮮血都沒止住的倪瀾在此時忽然笑出了聲,她的齒間還殘留着血漬,這種笑聲,帶着一種嘲諷。
“都這個樣子,都是這個樣子,剛剛一起殺死了一個共同的對手,下一秒就馬上調轉槍口開始算計自己人,累不累?”
徐東“嘿嘿”一笑,強撐着站了起來,刀尖橫起來,指着倪瀾,“你這臭婆娘居然還搞起來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媽的,還說老子陰險。”
“行了吧,都站起來吧,別待會兒場景一變,都來不及反應。”徐東提醒道。
蘇白躺在地上雙手攤開,“徹底脫力了。”
“傷得太重,動不了了。”倪瀾也低聲道。
“呵呵。”徐東撐着刀站在那裡,身體重心都依靠在那一把刀上,“又不是評比奧斯卡獎,至於麼?”
是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雖然徐東跟蘇白以及倪瀾不是一家人那麼親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三人都是差不多一個級別的聽衆強者,以己度人之下,侏儒老者都死去了快十分鐘了,要說他們氣力沒恢復多少,這應該是真的,要說倪瀾傷勢很重很重,這也是現實,但是要說他們都十分鐘過去了,還不能站起來,那就有點太假了。
無論徐東怎麼說,蘇白跟倪瀾還是都沒起來,都躺在地上。
徐東這個時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馬上擡起頭又掃了一眼玻璃窗子那邊,臉當即揪了起來,
“孃的,我現在裝作虛弱不堪再倒下去還來得及麼?”
倪瀾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除了讓上面的人知道我們三人都是假裝的,沒有絲毫地作用,畢竟,他們只是實力弱,而不是智商低。”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徐東還真做不出來,因爲三人還並沒有走出完全撕破臉皮的那一步,所以沒必要做得這麼決絕,
媽的,還是自己因爲發現蘇白心境產生了問題,只顧着給他挖坑結果自己居然犯了這麼低級的一個錯誤。
…………
“該選了吧。”玻璃窗內一個人開口道,她手裡還拿着沒喝完的香檳,其他人手中的香檳,都放了下來,幾乎沒有人全部喝完,因爲本來很洋溢的氛圍,因爲下面的那三個罪人將侏儒老者殺死之後,徹底蕩然無存。
蘇白三人不死,就意味着他們這9個人的危險,沒有消除!
這個時候,他們怎麼還有興致去喝酒慶祝?
一開始開的香檳,一開始的彈冠相慶,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搞笑。
當然了,大家也都看清楚了,下面的三個人,都受了傷也很虛弱了,他們知道他們很強,但是也知道他們也是肉體凡胎,不至於不可抵擋,他們的力量,也絕不是無窮無盡。
他們,已經比一開始弱了很多了,這意味着,自己等人的機會,也越來越大。
這是一場殺戮遊戲,對三個罪人來說,他們幾乎就是被當作了故事世界裡的土著npc,來給真正的聽衆以磨礪和壓力,但同時,蘇白三人也是會掉落裝備的boss,誰能成功殺了他們,不光能獲得他們的法器,還能繼承他們的一件強化。
“歡迎收聽節目,我是節目主持人,我,沒有名字,因爲名字在這裡,沒有絲毫的意義…………”
主持人那熟悉的聲音在玻璃窗子內響起,場內9個人當即安靜下來站在了原地。
“每個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方纔善莫大焉,但既然犯了錯,首先要做的,是必須付出代價;
這是法律,這是公德,也是一種亙古以來的約束;
他們,是帶着枷鎖的囚徒,他們,現在已經被拔去了牙齒,被捶掉了羽翼,
他們,
現在真的很虛弱很虛弱……
現在,是你們撿起自己屬於審判者尊嚴的時候了,
要麼,你們能殺死他們,
要麼,你們就因爲作爲審判者的失職而被他們殺死;
道理,就是這麼說的,話,也是這麼講的。
現在,我開始抽籤了,
你們,
準備好了麼?”
9個人,有男有女,在此時都屏住了呼吸。
雖然主持人說是抽籤,但只有一道光束不停地在衆人身上來回挪動,他們沒有籤去抽,這裡面,到底是隨機性還是帶有“暗箱操作”,沒人能說清楚,因爲沒人於那個能力去說清楚。
忽然間,
光束落在了一個身穿着女人身上,
女人是衆人中唯一一個還手拿香檳的那個人,當光束落在她身上時,她有些愕然,顯得是那麼的猝不及防。
“好了,
現在,
請說出你的選擇。”
主持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女人手指忽然開始了顫抖,酒杯中的液體也盪漾起來,
她在猶豫,
她在彷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