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波一被帶到孟遙面前,這小子除了還知道下意識地給宋美齡鞠了一下躬之後,就再也沒正眼瞅一下這個幾乎是當下中國一多半男人的夢中情人,只把一雙目光牢牢地盯在孟遙身上。
宋美齡看得有趣,抽冷子不易覺察地在他耳畔輕笑道:“孟遙,還沒發現呀,不僅女人喜歡你,連男人看了你也都是這副模樣,還不快跟人家打個招呼。”
孟遙趕緊咳嗽一聲,寒着臉問道:“覃五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把人也給抓了過來,爲何不交給23師自己處理?”
孫浩波一聽,趕忙看看這位之前瞪得比鬥牛還威猛的牛眼少尉,暗暗記住這個覃五柄的名字。
覃五柄急忙湊過去,附耳與孟遙嘀咕了一句。
唔,孟遙點點頭,讚許地看看覃五柄。
還不錯,這個從山裡帶出來的一個懵懂青年,經過這些年的調教,尤其是在上過軍官特訓加強班之後,大局意識和保密意識顯著提高。由於他已算最貼身的人,因此有些特別機密的事情,因爲要時常出面聯絡和處理,所以也是知道一些海軍在鄱陽湖的事情。否則,他絕不會爲了“黃老邪”三個字而帶一個陌生人回來的。
孟遙轉過來,剛把目光放在孫浩波臉上,這傢伙立刻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一臉嚴肅地躬身遞了過來:“長官,這是那個人叫我送來的。您請瞧瞧,若不是,那他就是一個騙子。”
只是拿眼一掃,孟遙立刻就把紙條揣進了兜裡。
宋美齡原本已好奇地斜過眼睛想瞄上一眼,見孟遙飛快地將紙條收了起來,不覺有些鬱悶地小聲咳嗽了一下。
孟遙哼一聲,轉身向諸葛盾交待一句:“問問他是何方人氏,然後讓他走。”
啊,孫浩波傻眼了,突然瞅着覃五柄求援地叫道:“長官,阿拉就是上海人,不要趕我走阿拉也會自己回去的。”
“記下他的名字,住址。另外,不要再讓他這麼囉囉嗦嗦的。”
說完,他回頭衝宋美齡一笑:“夫人,看到了吧,我這裡都成了收容站了,什麼人都想擠進來佔個位置。”
宋美齡酸酸地盯一眼孫浩波,沒有接腔。
有多少人明裡暗裡要投身突擊營,她從老蔣嘴裡不知已經聽到過多少回罵娘了。也許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人家孟遙往外面推人,而自己的先生國民革民軍呢,現在已經要靠拉壯丁才能擴充軍隊。唉,她能說什麼。
趕來陪駕的胡宗南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看到宋美齡忽然面顯倦態,急忙湊上去低聲道:“夫人,臨行校長一再交待,命我務必照顧好您。與很多民衆也見了面,不如這就回營歇息吧。”
“也好,”宋美齡點頭應承着,朝孟遙瞄了一眼道:“不過,孟將軍此刻是這裡的地主,還是看看地主什麼意見吧。”
孟遙一聽,馬上接茬就道:“夫人的確十分辛苦了,但如何辦,還是要夫人說了算。”
一聽到“辛苦”二字,宋美齡不覺心裡一跳,還以爲孟遙匆忙中說漏了嘴。但再一看,卻發現人家完全都是心不在焉的,除了不停地連連衝民衆微笑揮手,就是難以覺察地頻頻看手錶,心中頓時有些失望。
這個既讓人愛又叫人怕的男人,不會這麼快都要忘記她吧?
“孟遙,爲什麼我要說了算?各項手令和公告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海當前就是你突擊營的託管地盤,我能說了算嗎?如果是,你又算什麼?”
看到宋美齡忽然發飆,孟遙一時間有些發懵。
我靠,變臉比翻書還快,怪不得無數歷史學家最喜歡用“伴君如伴虎”這個評語,來爲所有的帝王蓋棺定論。
胡宗南也被嚇住了,更是手足無措地看看宋美齡,又瞅瞅孟遙,這兩個人他都不敢輕易開口說些什麼。一個是曾經的教長,一個更是當前的主母,惹了誰都是大麻煩。
最令他擔心的是,孟遙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急了眼,別說宋美齡,就是校長本人還不是照樣沒戲。
至於他胡宗南,呵呵,估計人家揮揮手就能滅了他。
其實宋美齡一說完,內心就懊悔不已。
是因爲馬上要分別了,還是因爲他那急吼吼一副趕人的模樣,博覽羣書的她,很想從一些心理學的的書上或某些情詩中找些答案。可是要自己再溫柔下來,像此前兩人獨處時的溫存,她又如何拉下臉面?
就在這時,約翰內斯終於跳了出來,以十分誠懇的口吻向宋美齡再次央求道:“尊敬的蔣夫人,您瞧您馬上就要回去了,您真的不想在今天的這個特殊的上海,留下一點什麼特別的紀念嗎?比如一句話,一個動人的笑容,或者一處美麗的回憶。所以,我再次請求您接受我的專訪,在您離開之前。”
“一處美麗的回憶?”
宋美齡頓時笑了一下,整個人又是容光煥發地變得儀態萬方,竟一伸手主動跟約翰內斯握手道:
“是約翰先生對嗎,還有您的泰晤士郵報?您不僅僅是一名出色的大記者,更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大詩人。因爲您說得太好了,一次動人的笑容,一處美麗的會議,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請,唔——”
說着,她朝着孟遙嫣然一笑,“孟將軍,現在我有主意了。爲了約翰先生採訪便利,我決定了,就去你的紅星飯店下榻,可以嗎?”
宋美齡一笑,孟遙自然更是笑眯眯地一擺手,乾脆直接走到指揮車前拉開車門。行動,有時就是勝於雄辯。
車隊再次出發,已不是一輛裝甲指揮車和奔馳小卡首尾相銜那樣單薄了,而是一下子變成了浩浩蕩蕩的巨大長龍,在無數民衆豔羨的目光中,一路朝着紅星飯店開去。
仗着奉命陪駕的特殊身份,胡宗南不等孟遙開口,便腆着臉舍了自己的高級轎車,跟着兩人也擠上了指揮車。
臉皮不厚點,怎麼能坐一坐這天下獨一份的戰車哩。
不過,胡宗南怎麼也沒想到,不到十分鐘時間,他就有了一種如坐鍼氈的懊惱。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被人剝奪了完全可以見縫插針的溫情共處的時光,而且一個這麼大的?“電燈泡”照着,一個人只好全神貫注地開着車,另一個人也只能默默地瞅着窗外,無聊地打發着這一路無言的時間。
就這樣看着,看着,宋美齡突然就是一聲嘆息:“胡軍長,你在看外面嗎?”
胡宗南儘管感到很突然,但還是趕緊點頭道:“夫人,我在看,這戰車就是高級,啥時候我也能有一輛——”
“夠了,”宋美齡冷臉打斷他的話頭,“真是風馬牛不相及,我問的是你在看外面嗎?如果在看,你就應該好好看一下人家的官兵們,真正的愛民和不擾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孟遙一聽,忽然搖搖頭笑了一下。
這個胡呆子,估計跟他說了也是對牛彈琴。
果然,胡宗南探頭看了看窗外,馬上就笑道:“夫人是說的那些露宿街頭的士兵吧,哈哈,孟教長,這我倒想爲你的士兵說兩句了。這麼大一個城市,你不讓士兵闖民宅,總可以花點錢住旅館去吧?”
宋美齡一聽,不禁眼神就是一呆,然後憤怒地將頭扭了過去。
孟遙也是在心裡一聲冷笑,只不過嘴上卻依然笑眯眯地道:“他們不擾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在戰鬥值班。呵呵,戰鬥休息兩不誤嘛。”
“可是,一路上不是有很多巡邏隊嗎?”胡宗南很不解地追問道。
傻逼,果真是解放戰爭中被打得稀里嘩啦的著名常敗將軍啊。既然如此,老子可沒有義務爲小學生普及功課的閒心。
孟遙跟着哈哈一笑,搖搖頭笑而不語起來。
錢如武早早接到通知,帶着人一直遠遠地迎到了數裡外的大道口上。
從孟遙到上海被圍困到現在,他已經被無數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尤其是錢如雲,已經放眼要與之斷絕兄妹關係。當然,這誰都知道,關於孟遙九死一生這麼大的事件,其實跟他一點都扯不上干係。
就憑他這點小肩膀,呵呵,扛袋米都成問題。不過,誰叫他是公開或不公開的未來大營長的小舅子哩。
然而,當車隊一停下,只見一個明眸皓齒、雍容華貴而又不可方物的美婦人,光焰四射地大大方方挽着孟遙,笑吟吟地走過來,錢如武的腦子就覺得嗡地一下變得無比空白起來。
那些無聊的傳言,看來多半都不是什麼空穴來風嘍。
瞧瞧吧,這邊摟着一個,飯店裡還藏着一個,先不說遠在山上的可憐妹子,單隻這眼前,馬上就有得好戲看了。
心在滴血,可臉上還得要堆滿笑容呀。
錢如武低頭抹抹臉,再一擡頭,已是滿面春風地小跑着到了孟遙跟前,親熱地叫了一聲:“營長,你傷都好了嗎,怎麼把柺杖都扔了呢?”
說着,轉臉故意剛剛發現似的朝旁邊的美婦望去,只一眼,他便呃地一聲愣住了——
我的娘啊,這、這是誰呀,不是天天在各種報紙上瞅着他笑的那個大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