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剛打眼林巧雲,便聽見這一聲稱呼,“你們這還是師徒?”
老大夫擼着鬍鬚,微笑點頭,“私底下交流,這孩子悟性高,拜我半個師父。”
幾人恍然,對林巧雲又高看了幾分。如今世道,醫者唯男子尊先,收徒教業,定是男童爲首選,能讓一方術士授業婦人,林巧雲着實有幾分本事。
“既然都是師徒,那便更好說話了。林大嫂,閤兒可待會再看,大家先到偏庁,商量一二。”謝老太強打着笑臉,邀請倆人。
老大夫做主,幾人行至偏庁,屏退丫鬟家丁,只剩下四人在場。
“我曉得你同錢家小姐是朋友,這裡也無外人,我也明說,錢家小姐這厭食之症,乃是心結所致,心病困擾,非藥石能解。”老大夫言明扼要,點出了癥結。
林巧雲卻是嚇一跳,錢合竟是得了厭食症!這玩意可大可小,瞅這師父的臉色,錢合的情況恐怕不輕。
心結……
謝老太猛地一把抓過林巧雲的手,失聲懇切,“林大嫂,閤兒最聽你的話,可得求你幫幫忙,這孩子就是倔……”
瞅着老太太一把年紀,頭髮花白,還哭得眼盈滿眶,林巧雲也心生不忍。
“心病還需心藥醫。你既是錢家小姐的好友,便幫着勸勸,凡事寬心,哎……”老大夫長嘆一聲,拎着藥箱走了。非藥石能解的,他也愛莫能助。
林巧雲握着謝老太乾枯的老手,輕聲道:“夫人可是知道,癥結所在?”
其實不用猜,方纔謝老太言語之間,已然露出了端倪。
事到如今,謝老太也顧不得許多,家醜比不上閨女性命重要,謝老太牙關一咬,閉着眼長嘆了聲,“世事作弄,當真是造孽哇。日盼夜盼,我盼着閨女能再尋個好人家。前頭瞅着她振作,還曉得找你減掉一身肉,出落成好看姑娘,可誰曾想,她這是心裡住了人,拼了命要配得上人家。偏偏瞧上誰不好,她心裡頭擱着的,竟然是柳家先生。柳家世代書香,門戶清白,柳老爺子怎會同意。前頭若不是有人上門,大鬧了一場,掰扯了閤兒的難聽話給老爺子聽見,倆人遮遮掩掩往來,我還被矇在鼓裡。閤兒糊塗啊,已經吃了一次虧,咋地還能肆意同男子接觸,往後柳家走了,十里八鄉,誰還敢要我這閨女。”
甭說錢合爲此厭食厭世,就這老太太都快愁死了。
這事兒也不怪老太太,錢柳兩家是上一輩的交情,柳春生算是錢家半子,前頭老太太還給張羅相親,感情可見一斑。這頭閨女對上眼,那邊柳老爺子不同意,她也是進退兩難。
林巧雲且勸了幾句,沒敢打包票,只說去陪陪錢合,後腳才拐進了錢合屋子。
屋子裡頭冷冷清清,一股子藥味,光天百日的,錢合蓋着棉被,躺在牀上,小臉比上回見到的,又小了一號,兩頰卻是蒼白,毫無血色。
許是感覺牀頭有人,她從昏睡中幽幽轉醒,看見來人,眼眶一下便盈滿淚水,“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