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六甲的錢合早已不再是當初在雲山村被追打的肥婆,也不是養在錢家虛弱的小女兒。
如今嫁得了如意郎君,過上了美滿生活,孩子彌補了心頭的遺憾,即使不開口詢問,林巧雲也瞧得出她臉上的幸福。
“好端端的,你們咋就走了,常嫂子剛進門,你們一走,她該多寂寞啊。”錢合身處京城,山長水遠,等收到消息,秦家早就在青城安家落戶,而關於小鎮差點被山賊血洗,她卻是一概不知。
所以,她纔會對秦家遠走一事難以釋懷。
林巧雲瞧她性情毫不做作,仍舊保持着當初模樣,心下好笑之餘又是寬慰,拉着她的手,卻是發現其手心皆是薄繭,心頭一頓,“到哪兒落戶都是家,你莫介懷。倒是你,懷了身子,咋能在大太陽底下縫衣服,傷眼睛。”
“誒,曉得了,大嫂。之前在小鎮上,也是你對我最好,最關心。”錢合牽着林巧雲的手,眸中滿是對過往時光的緬懷。
“錢合,你過得可還好?”禁不住,林巧雲將心頭的擔憂問出了口。這錢合上京這麼些日子才懷上,柳家又處處透着清貧,這錢合在柳家,也不知道是何種活法。
錢合一怔,被這暖心一問整得頓時紅了眼眶,卻又撐起了笑臉,點頭答道:“大嫂,我很好,春生在翰林院一個月能回家一趟,發的糧餉也足夠我們生活,近來還升了官,我跟孩子過得,都好。”
乾巴巴說完情況,似乎也無話可說,錢合的沉默,令林巧雲心下嘆息。
在這遍地高官子弟,富商雲集的天子腳下,一個小小翰林院知書,每個月的糧餉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錢合不說,林巧雲又豈會不曉得。
“怎麼不見柳老爺子?”林巧雲及時轉移了話題,關心起這院落裡的家人,對於那個想法執拗的老人,她還記憶猶新,印象深刻。
不過,在念叨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錢合嘴角的笑意卻是迅速被沖淡了去,眸中流露出了悲傷,“爹他,年前病逝了。”
林巧雲一愣,顯然是沒想寒冬臘月裡,拄着柺杖,嚴厲反對一雙有情人在一起的老頭,竟是她見過的最後一面。
“哎,世事無常,你且節哀。”低嘆了一聲,林巧雲覺着今日來柳家,所見所聞都跟想象中有着巨大的差距。
她張了張嘴,卻是話到嘴邊,默默嚥了回去。
錢合點點頭,眉眼間多了一抹對世事看透的蒼涼,“大嫂,你還記得當初小鎮上的媚娘嗎?”
媚娘。林巧雲點點頭,她自是記得,此番上京,還特地帶了東西來看她。
可下一刻,錢合卻是神色哀傷,道出了一個令人心痛的消息,“她歿了,在家中懸了樑。”
林巧雲渾身一僵,瞪大了眼睛,緊緊抓着錢合的手,似是在緩解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那年在小鎮郊外的河畔邊上,華服加身,絕美的女子合衣叩拜,親手遞上一杯故鄉土,託給林巧雲照顧。
卻不想,那一眼,竟是成了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