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爺奶,爹孃他們已經到達京都碼頭的消息,整個忠武將軍府沸騰了,各個院子都掛起了紅燈籠,管家正在監督下人,燈籠稍微歪一點,都要重新扶正,府上張燈結綵,一片忙亂。
青璃四下看看,具體的都已經安排下去,每個院子都配上了一個婆子和一個小丫鬟,方便服侍,家裡這次出行,只帶了丫鬟二妮一個人,還是那丫鬟死活要鬧着來的,說這麼多年學會很多美食,想要做給四小姐,二姐青薔就勉強答應了。
廚房裡,幾個竈上的婆子已經開始忙開,摩拳擦掌,想要好好的表現,主廚是青璃四叔身邊王二的媳婦,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老家也是鳳陽的,距離莫家村有幾十裡地遠,兩邊習俗基本一樣。
青璃總覺得,到了京都之後,再沒吃過地地道道的北方菜,就算是北方廚娘做出來的,也不是那麼原汁原味,歸根結底,應該是水土的問題,還有蔬菜本身,這邊的氣候炎熱,蔬菜的生長週期短。
“小姐,時辰還早,不若您休息一會兒吧。”
香草剛從護國將軍府傳話回來,文氏也得知了消息,還說等安頓下來,在過府上探望,現在護國將軍府剛出事不久,總要低調幾天,不是走動的好時機。
“恩,傳話過去了?”
爺奶年歲大,肯定是怕熱,她又讓管庫房的婆子去冰庫看了一下府內的庫存,盤算着不夠用還要找採買的下人去準備一些,天氣越熱,冰塊價格越高,以京都的氣候,要熱到農曆八月以後,還有三個月,耗費是大量的。青璃默默的記下各項事宜,這才擡頭問話。
“恩,小姐,奴婢傳話的時候,在前院還看見了文夫人身邊的仙草姐姐。”
香草搓了搓衣襬,一個是香草,一個是仙草,都是草,卻不同,不過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仙草人還不錯,還送了她一個荷包,回來的路上,她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副金色的丁香花耳墜,做工精緻。
“恩,那就好,你和杜鵑,於嬤嬤說了吧,反正她們也是護國將軍府出來的,也有親人,姐妹在,這次就當放假幾天吧。”
天氣很熱,太陽火辣辣的直射,透過窗紗照進了內室,青璃並不喜歡關着窗子,就在窗戶前面放了一扇四扇的山水花鳥屏風擋光,月事的第二天,還是不太舒服,喝了茶,躺在牀上,她激動的手腳冰涼,四年多了,再見到親人,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忐忑。
閉上眼睛,青璃還是難以抑制加速的心跳,這麼多年,爺奶,爹孃他們在她眼裡,都是曾經的樣子,離開莫家村之前過年時候,歡歡喜喜的一家人,大雪封山的莫家村,熱氣騰騰的農家菜,每當想到,都眼裡含着淚水。
京都生活好,有馬車代步,可以去書院裡修習,接觸的不是官家小姐,就是豪富人家的小姐,也得了幾個知心的姐妹,可是,還有很多暗地看不到的黑暗,當初有趙晚晴,後來有何雲,於菲兒,都是那麼心機深沉,不自覺的就會得罪到人,被人暗地裡使絆子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她要賺錢,要開鋪子,要管理府上的事務,有時候看似悠閒,實則忙碌,沒有二姐青薔在身邊,早上大喊大叫的讓她起牀,也沒有大哥在節日貼心的送她禮物,沒有小弟纏着她一起,沒有三哥和她搶吃食,即便是有四叔四嬸的疼愛,總是覺得不是那麼的自在。
回憶是一件很費腦子的事,青璃想了一會兒,身心疲憊,慢慢的睡了過去,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香草已經站在屏風前面,手裡捧着一套淡紫色的牡丹花衣裙。
“小姐,奴婢正要叫您起身呢,剛纔府裡有人過來回稟,說是老太爺他們已經到了京都的城門,您趕快換套衣裙,梳洗打扮一下吧。”
天氣熱,青璃睡了一覺之後,覺得精神好了不少,但是身上還是出了些許薄汗,她站起身,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腰,這時候麥芽也端着水盆進來,服侍青璃洗漱,又換上了這套紫色的牡丹花的衣裙。
這套衣裙是文氏前幾天讓人送過來的,那會正要去皇家狩獵場,騎馬,穿的是騎裝,衣裙不方便,她就放在府上,也忘記了這茬。
“小姐,您可真美。”
麥芽上下打量了一下,護國將軍府的針線上人們繡工不錯,大朵的牡丹花顯得富貴,配合青璃靈動的氣質,更出彩。一般人是都穿不起在的衣裙,淡紫色本來就非常挑人,何況是富貴的牡丹,不合適,會把人顯得低俗,生生的老了幾歲。
“紅豆,你給我看看,哪不合適?”
青璃很緊張,對着銅鏡照了照,又回憶起四年多以前的樣子,光是身量就高出很多,她的下巴已經沒有了嬰兒肥,只能隱隱約約,才能辨認出曾經的模樣。
“小姐,奴婢看您就戴上一支簡單的鏤空玉蘭花簪吧。”
紅豆跟在後面看了一下,本來裙子的樣式就有點花,頭上更不能滿頭珠翠,越是簡單清雅越好,她說的玉蘭花簪,青璃記得,是四年多以前,文氏送給她的禮物,當年戴着去阮府參加過一次詩會,後來就再也沒有戴過。
“好,那就這樣。”
青璃又轉過身看麥芽,這個丫鬟幾乎是她到了京都之後就跟着,所以她有些糾結,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麥芽,你看我和四年以前,模樣變化大麼?”
青璃說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麥芽,眼中帶着期待之色,因爲她真的很怕親人們不認識自己,這說起來還是很尷尬的,讓人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
“小姐,您要是四年前的模樣,打死奴婢在街上也是不敢胡亂認的。”
麥芽這丫鬟心直口快,從來不撒謊,也不夠圓滑,沒什麼心眼,青璃就是喜歡她這點,才留在身邊,但是麥芽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樣的脾氣在後宅行不通,容易得罪人,所以每次青璃去參加聚會,麥芽都會主動要求留下來看屋子。
青璃很憐惜這個麥芽這個丫鬟,但是如今,看麥芽很不順眼,都說實話很傷人,現在青璃纔是真的體會這樣的感覺,這麼一句話,看似是誇獎,卻讓她心裡冰涼。
“小姐,您打扮好了,就去看看夫人吧。那邊應該也得到報信,起身了。”
香草雖然不太瞭解自家小姐四年前的變化,也不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但是覺得氣氛有一瞬間到了冰點,所以趕緊岔開話題,看天色已經快到了申時,馬上就是晚膳的時辰。
“恩,快走吧。”
青璃點點頭,隨手抓起在梳妝檯上的扇子,快步走出院門,正好和四嬸陳氏在院門口處碰到,陳氏睡過一覺之後,精神了點,換了一套青色的衣裙,臉上也抹了點面脂,讓桂圓和淳于諳派來的老嬤嬤扶着,正往這邊走。
“璃丫頭,快點,我們去府門外等着,你爺奶他們馬上就到了,可不要遲了纔好。”
陳氏火急火燎的,快十年沒到見到親人,此刻比青璃還激動,緊抓着帕子,平日溫吞的性子完全不見蹤影。
“四嬸,您還是就在二門等吧,萬一被車馬衝撞了呢?”
四嬸前些日子差點流產,最近一直保胎,青璃是讓她一個月不能下牀的,但是吃藥幾天之後,發現效果比想象的好,就允許四嬸可以在府內散步,看看花什麼的,畢竟孕婦生產需要體力,總不運動也不科學。
“那怎麼行啊,四嬸沒事,你小弟乖着呢。”
四嬸撫摸了一下肚皮,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兩人結伴往二門處走,已經讓管家怕人把正門敞開,四嬸一邊走還一邊和青璃閒聊,“璃丫頭,四嬸太不中用,本想打理一下,結果睡了過去,不過睡覺之後,倒覺得舒爽了些。”
“四嬸,天氣熱,還是多睡睡好,您有身孕呢,哪能和我一樣,而且我下午也睡了會,府中有管家在,不用操心。”
青璃換過桂圓,扶着四嬸一起穿過垂花門,來到前院,馬上就到達正門處。忠武將軍府是一個長方形,並排的院落很多,但是前院和後院之間並不遠,後來時疫之後,府上也往兩邊擴散了一下,過了二門到達後院,中間來隔着一個湖泊和一個花園,景色十分怡人。
兩個人說說笑笑,其實都很緊張,青璃握着四嬸的手,也發現手心也都是冰涼的冷汗。已經到了申時,府上門前的路上沒有多少行人,忠武將軍府坐落的大街上比較寂靜,兩旁的鄰居也是官家,幾乎不走動,也只有幾個閒散的人路過,看到大門敞開,疑惑了一下,一般府邸的正門,都是接待貴客的時候打開,平日不管身份高低,關係好的,私下做客都走側門,打開正門太正式了些。
申時的太陽火熱,青璃眯了眯眼,用扇子遮了一下眼前的刺眼的陽光,和四嬸一起站到門邊的暗影裡,青璃盯着門口的石獅子,耳朵卻認真聆聽官道上面的馬車聲。
大概等了不到一刻鐘,前面的街道上傳來馬蹄的聲音,大概有好幾輛馬車,青璃用手順了順胸前,她都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你這個死丫頭,你說你這個不省心的,這麼多年,讓娘想的啊!”
馬車剛剛停下,從第二輛馬車之內,首先跳下來一個婦人,約莫有三十來歲,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裙,很素淡,身上沒有什麼裝飾,皮膚白皙,眼角幾乎看不到皺紋,面容很慈愛,只是一下車,就抹着眼淚叫喊。
“你看你,又哭什麼,咱們路上不是說好,不說璃丫頭,當年她是被擄到京都,還不是你沒看好。”
很快,馬車上又跳下來一箇中年男子,留着鬍鬚,看着斯文俊逸,人到中年,更有一種成熟的魅力,身上帶着書卷氣。
青璃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開了,快步跑下臺階,直奔二人,一邊跑一邊哭,“爹,娘!”
“嗚嗚,你這個死丫頭,你讓娘操了多少心啊!”
劉氏仔細拉着青璃看看,然後又用手點着她的頭,說道,“你這個丫頭,京都好,然後就不想回家了?你說那地龍翻身,你也是報喜不報憂,我們是一年多以後才知道的,嗚嗚……”
“好了好了,孩她娘,你也不看看場合,好日子哭什麼。”
莫如湖還是如往常一樣,疼愛的摸了摸青璃的腦袋,一邊讚賞的說道,“我閨女就是俊,這要是回到莫家村,還有誰敢說我我閨女是醜丫,一定找他拼命去!”
“就你能耐!”
娘劉氏瞪了一眼爹莫如湖,然後破涕爲笑,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拉着青璃的手,“你二姐,你小弟可是比娘都想你,這一路上唸叨沒完,你小弟總想給你買好吃的,可是這天熱,帶到京都都放壞了,這小子嘗試了幾次之後,失落了好幾天呢。”
當年青璃離開家,小弟子喜只有三歲多,小小的一個娃,開始的時候,劉氏和莫如湖都騙他說青璃在外婆家住一段時間,他就信了,可是左等右等人不回來,某天這小娃非要賴着和爹孃睡,半夜不睡覺偷聽爹孃說話,才知道四姐被拐子賣了,哭了一個月,人都瘦了好幾圈。
後來莫如湖接到青璃派小靈送的信,子喜纔好點,用心學認字,也是想能早點看懂青璃寫的信,有時候,也會給青璃寫回信,說說莫家村的事,家裡沒時間養雞,爹孃多半時候都在鎮上,他自己在村裡和東娃上學堂,有時候也會去菜地捉蟲,喂大伯家的雞鴨。
馬車上的人集體沉默,等到青璃和爹孃敘話完成之後,嘩啦一聲,這才都下了馬車,走在前面的是爺爺莫福來和奶奶李氏,老兩口相攜而來,爺爺還好,面帶笑容,奶奶已經紅了眼睛,用帕子不停的抹眼淚,看她走路的姿勢,和健壯的成年人都沒分別,頭髮上一點白絲都沒有,原來臉上的褶皺都少了很多,青璃一邊哭一邊尋思,這靈泉,還有返老還童的功效?
“璃丫頭,四年多了,奶真怕這把老骨頭見不到你啊!”
奶奶走了幾步,就掙脫了爺爺,快速的把青璃摟在懷裡,激動的直掉淚。原本青璃見到爹孃沒對自己有任何的生疏,還和四年前一樣,稍微放下心,已經不哭了,這會被奶奶一說,想到當年奶奶坐在大伯家土房的火炕上,不能下地,每次見到她來探望都開心的樣子,有點好吃的自己也捨不得吃,都藏在箱子裡,想到這些,眼睛又溼潤了。四年之中憋着的眼淚,都要在今年一起流個痛快。
“奶,說的什麼話啊,您身子骨硬朗着呢!”
青璃也摟着奶奶,眼淚噼裡啪啦的掉,很快的,潤溼了衣領,她拉着奶李氏的手不放,搖了搖說道,“奶,我是不是好看了?”
“我孫女差不了,就是個美人。”
奶李氏不住的點頭,一旁的爺爺莫福來也忍住淚水,笑的開心,今天是個吉利的日子,他看了一眼門邊走下來的陳氏說道,“老四媳婦,你站着吧,咱們早點進去,你可累不得。”
“爹,娘!”
陳氏是用盡全力才喊出的這句話,喊出來之後,頓時覺得像被抽乾了力氣一樣,這聲呼喚只能是在夢裡的,有快十年了,當年出嫁,她是個小孤女,本來是嫁不到好人家的,但是莫如海看中了她,青璃爺奶也就沒反對,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戶人家,不興欺負兒媳那套,何況青璃的奶奶就是苦過來的,對她好的和親閨女一樣,這麼多年一直在外,一點沒盡到孝道,現在見到人之後,覺得激動還有點愧疚。
“老四媳婦啊,你看你,大着肚子出來迎接什麼,萬一染上暑氣呢!”
奶說着,又用帕子的一側擦了擦額角上的汗,一路走過來,越往京都越熱,這才走了幾步,又出了一身汗,也算長了見識,以前都是聽人說南邊如何熱,這次來之後,發現真是一點不誇張。
“娘,如海他……”
陳氏覺得難以啓齒,這樣相聚的情況下,不應該說出來,但是如果不說,又不能解釋,莫如海怎麼沒過來迎接。
“這個我們知道,稍後再說吧。”
爺爺莫福來點點頭,家裡人一路趕過來聽說出徵的事情,本來前幾天就可以到達京都的,特地在莫如海的必經之路上等了一天,就是爲了見一面,結果這可倒好,老三家的莫子鬆和林風澈非要一起去,兩人習武多年,總有幹一番事業的心裡,而且青璃的三哥莫子鬆考上了秀才之後就不再考試,更喜歡舞刀弄棒,最後家裡人一商議,也就同意了,二人年紀也不小,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璃丫頭。”
莫青薔見衆人都在敘話,這才上前了幾步,拉着青璃的手不放,青璃曾經想過很多次和二姐見面的情形,或是對着她怒罵,或是上來掐她耳朵,或者哭哭啼啼,可是此時相見,莫青薔都沒有,甚至沒有流淚,只是一臉欣慰之色的看着她。
“二姐,嗚嗚。”
二姐青薔這樣,青璃又哭了起來,直接摟住她,這麼多年,二姐已經不是曾經的乾癟豆芽菜,已經變成了一個凹凸有致的美人,清秀的眉眼,讓人看着格外的舒服,臉上的皮膚也是白皙的,沒有塗抹脂粉,卻如雨後荷葉一樣,給人一種清新之色,她穿着最喜歡的淡綠色衣裙,一顰一笑,都已經有大家閨秀的儀態,青璃都有些疑惑了,這是自家的母夜叉二姐嗎?
“你這個笨丫頭,都能讓人擄了去,還有臉哭!”
片刻之後,青璃打消了剛纔的想法,因爲二姐青薔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還在不停的用小拳頭捶打她的後背,讓她想,二姐這些年還在操練棍棒劈柴?手勁真是一點沒小啊,家裡有銀子,不用這麼拼命吧。
“小妹,你真是變得我快認不出了,真漂亮!”
莫青菊站在旁邊插不上話,等到青璃和青薔姐妹話畢,這纔跟着說了一句,她比青璃大二歲,也已經十四了,眉眼間也長開了些,圓圓的臉,開始有了少女的風姿,穿着一身繡着小菊花的衣裙,揮舞的小手帕,一臉羨慕的看着青璃。
“青菊堂姐!”
青璃上前拉着她的手,眼睛卻在瞄着自家大哥的身影,大伯一家,二伯一家,等人都從馬車上下來,大哥和李墨軒這才慢悠悠的下車,兩人都是青衫的書生裝扮,大哥的身量要更高一些,這麼多年過去,在大哥身上,更多了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李墨軒還好,很符合才子的形象,才十六歲就中了舉人,整個大周也沒幾個,可算是少年英才。
“四姐。”
小弟子喜有點糾結,當年青璃離開的時候他還小,不太記事,腦子裡也都是當年青璃的相貌,後來青璃就送過一次畫像,也沒有變化太多,現在面前站着一個淡紫色衣裙,擦着眼淚的美人姐姐,他差點不敢認。
“小弟,你不認得四姐了?”
一大家子,幾乎全到齊了,青璃拉過子喜,幾年不見,長高了個子,還是白嫩的小臉蛋,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從曾經的小奶娃,變成了小正太。
“好了,我們進去說吧,這天頭太熱了!”
爺爺莫福來擦汗,然後回頭招呼,大家跟着前前後後的進了府邸,一直穿過前院,家裡的丫鬟婆子只能從年紀分辯青璃爺奶,見到之後也問候,“老太爺,老夫人。”
說話間,一行人直接奔着正院的偏廳,偏廳很大,平日也用來招待人,丫鬟婆子們搬着椅子,還有沙發,一行人或坐或站,滿滿一屋子,剛纔青璃看了一圈,發現少了幾個人。
“二伯,二伯孃,我青黛堂姐怎麼沒有來呢?”
青璃二伯家沒有男丁,只有莫青黛,已經出嫁,還招了鏢師的上門女婿,二人感情不多,過年那會爹孃在信裡還提了一句。
“你堂姐原想着跟來的,但是你姐夫出去走鏢,半年沒回來,眼瞅着回來了,得見上一面。”
二伯孃爲人爽利,臉上帶着笑,這麼多年家裡有了銀子,對青璃也是感激的,老莫家出了這麼一個寶,富貴命,老和尚都那麼說,可不咋的,過去了七歲那個坎,家裡人都跟着飛黃騰達,當年青璃過了年之後就被人牙子擄了,也跟着着急上火的睡不着覺。
“你這丫頭,也太多災多難了些。”
“二伯孃,現在好着呢,會好起來的。”
青璃擦了擦眼淚,家裡的女眷基本都哭了出來,就是大伯,眼眶通紅,沒有哭,不住的點頭,一大家子人,總算是可以團聚,雖然有點缺憾,人沒有全部到齊。
天氣熱,丫鬟婆子端着冰盆進屋,青璃站了一個稍微遠些的地方,大伯孃,二伯孃和自家孃親拉着四嬸敘話,說道這麼多年來的事,小子祿才睡醒,睡眼惺忪的就跑過來,一見到一屋子的人,也傻眼了,從沒想到自家親戚有這麼多。
“小弟,你過來,這你是小堂弟,子祿。”
小弟子喜自從見到青璃之後,就拉着她不放手,眼睛一直盯着她,就怕一閉眼,四姐又不見人影,一等又是漫長的四年多,剛纔青璃爲了躲避冰盆,換了一個地方站立,小子喜邁小步,很快也移動了位置。
“子喜哥哥,我知道你。”
小子祿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睛,也不怕人,拉着子喜,非要一起分享玩具,因爲青璃曾經說過,那些玩具,小弟子喜都沒玩過。
“子祿,你不是整天唸叨你爺爺,伯伯伯孃,還不趕緊的過去認人!”
四嬸把主位讓給青璃的爺奶,然後自己坐到下首,挨着冰盆附近,喊過子祿,把家裡的親人們一一介紹,這次除了堂姐莫青黛之外,大伯家的二堂哥莫子華也沒來,應該說已經跟着來了,但是剛走出不遠,二堂嫂就發現有了身孕,於是衆人覺得她不能經受車馬的勞頓,又讓人折回去。
大堂哥莫子冬,可是拖家帶口的,除了大堂嫂之外,還有三歲多的小娃莫重遠,和小女兒穗穗。穗穗話還都說不清楚,此刻正在呼呼大睡,莫重遠是莫家第一代的重孫,也才三歲多,比四嬸家的子祿大上幾個月。
大家聊的歡暢,主要是陳氏說,說了當年來到京都之後,和四叔莫如海的苦難日子,那會家裡沒有銀子,她給人縫補,洗衣裳,四叔就出去給人去做苦力,有時候幫着拉馬車,去碼頭扛包,也能賺點餬口的銀子,但是京都租房子很貴,他們也是在大雜院住,省下銀子也想着寄回去,卻不知道託誰幫忙,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莫如海救了護國將軍夫人文氏,於是,纔有了後來的際遇。
“唉,老四當年就是一把子力氣,也不喜歡在家種地,經常弄點山貨出去販賣,也就是咱家沒銀子,不然也能弄點小本的買賣。”
爺爺嘆口氣,說了很多當年之事,青璃認真聽了半天,家裡當年分家,不是因爲不和睦,就是太和睦了,一家人供養自己的爹爹考秀才,真是無怨無悔,很少有妯娌能做到大伯孃和二伯孃那樣,把親人當做一家人,一點也不眼紅,青璃覺得,這應該就是聰明人,他們厚道,沒有壞心眼,所以如今得到回報也是應該的。
wωw✿ttkan✿Сo “爹,你說當年的事幹啥啊,說說路上的吧,這一路走才知道,南邊可比咱們鳳陽繁華多了。”
大伯接話,平日他都悶頭不吱聲,說到南邊的風土人情,臉上也有了神采,“南邊真是好啊,我們路過好幾個城,出門的時候鳳陽還在下雪,越往這邊越熱,走了十來天,就發現春暖花開了,我看那莊戶人家都已經開始耕種。”
“是啊,京都氣候熱,都是一年種兩茬稻米。”
陳氏原來也生活在村裡,對這些莊戶上的事不陌生,爺爺和大伯一聽,立刻詢問種田上的事,青璃捂着嘴笑一下,還是紅豆這個小丫鬟機靈,原本還不知道送大伯什麼禮物,她這一提醒,一定送到大伯的心坎上。
那邊,子祿帶着小弟子喜,小侄子莫重遠,三個小娃一起出了偏廳,子喜走之前還對青璃戀戀不捨,青璃安慰了幾句,說剛到府上,應該走走參觀一下。
偏廳內,一家人正在說路上的事,一般都是爹,大伯他們覺得有趣的,青璃不太關注,她看大哥走出了門,和李墨軒打了一個招呼,這才慢慢悠悠的也晃了出去。
“大哥,一晃又是四年多,我在京都過的很不容易。”
雖然大哥身上有種生人勿進的氣勢,但是青璃對大哥仍然不陌生,或許就是她被寵愛,總覺得大哥纔是最值得信任的,有什麼不能開口的話題,都可以告訴大哥莫子歸,大哥常常沉默,但是她覺得,他就是理解她。
“小妹,這些年,你成長了不少,大哥很欣慰。”
莫子歸揹着手,站在陽光之下,面前是一叢美麗的薔薇花,刺眼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卻絲毫不給人炎熱的感覺,他沒有流汗,揹着手站着,聽到身後青璃的腳步聲,這才轉過頭,臉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意,眼底深處劃過一絲寵溺之色,瞬間又消失在烏黑的瞳孔深處。
“大哥,你終於來了,現在的京都快變天了,我覺得自己要挺不下去了呢。”
青璃盯着對面的大哥,她就是覺得大哥身上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氣勢,即使他在笑的時候,眼神也是冰冷的,不帶絲毫溫度。
“怕什麼,有大哥在。”
莫子歸輕笑了兩聲,揉了揉青璃的頭髮,不是當年莫家村那個黃毛的醜丫頭,黑緞一樣光澤的秀髮,摸上去光滑的很。
申時正,眼光還是很刺眼,青璃和大哥兩個人在府裡閒逛,她自己唸叨這麼多年的事,還說了近期京都的情況,淳于諳遭人陷害,四皇子耶律楚陽昏迷不醒,而後耶律楚仁也被刺傷,弘德帝焦頭爛額,南邊小國聯合進犯,四叔出征,北邊大秦蠢蠢欲動。
“對了,大哥,怎麼沒看到三哥呢?”
青璃眼底帶着失望,兄妹幾個人的感情不錯,三哥是個吃貨,兩個人才像真正的兄妹,這次她都想了很久,三哥來京都之後,就和他一起,吃遍京都的小吃。
之前家裡人送信的時候,隨行人員還有三哥莫子鬆和林風澈,二堂哥是因爲堂嫂有了身孕,中途返回的,但是沒聽說三哥和林風澈中途回去,怎麼家裡人都來了,這兩位卻沒在馬車上。
“子鬆和林風澈在一起,隨着四叔去了南邊。”
“啊?”
大哥一句輕飄飄的話,讓青璃嚇的不輕,二人學武最多五年吧,就是個半吊子,怎麼能去戰場,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真刀真槍的幹,“這事爺奶,爹孃他們知道嗎,你們怎麼在路上就得到四叔出征的消息了?”
“恩。”
莫子歸從容地摘下前面開的最美豔的一朵薔薇花,給青璃戴到了側邊的髮鬢上,頓時看着人又水靈了不少,只是青璃無心欣賞,追問道,“爹孃能同意?不會是偷偷跑的吧。”
爹莫如湖和娘劉氏都是疼孩子的,不可能爲了建功立業,就把三哥往火坑推,沒一點打仗經驗的人能上戰場嗎,而且南邊的形式不好,現在還缺糧草和上藥,雖然她都能補給上,但是怎麼都不能放心。
“不是,我們在路上得到了消息,然後特地在必經之路等了四叔一天。”
莫子歸對這個事情沒什麼反應,男子漢總要有點成就,莫子鬆之前一直在鳳陽城,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也該出去見見世面,況且現在的世道,正是一個好時機,不說能建功立業,長點見識也好,再說師父算命說,子鬆的壽數可是長的很,輕易死不了。人的命都是有定數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這麼說,是見到四叔了。”
青璃抱着胳膊,受不了刺眼的光,退回到遊廊下面,她用扇子扇風,奇怪的發現,大哥身上一點汗都沒有,還是那麼清清爽爽,坐了這麼久的馬車,髮絲都不亂。
京都現在的氣氛低迷,弘德帝接下來還不一定出什麼幺蛾子,好在大哥已經到了京都,她不在是一個人,也有了主心骨,什麼事不能辦,直接推給大哥,也不許要操心這些事,感覺真好。
莫子歸看着青璃,四年沒見,已經長成了大姑娘,那相貌,怕是京都裡面就找不出來幾個,一顰一笑眼波流轉,有一種靈氣,這麼美好的小妹,可不能讓人輕易得了去,京都是他的天下,所以他回來了,以後,京都也是莫家的一片天下,無論是官家公子,還是王孫貴族,就沒看出來誰能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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