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氣候悶熱,一場大雨緩解不少,莫青薔站在窗口處,微微嘆息,離開莫家村,一路向南,到了從來沒想過的京都,等到回去的時候,也可以和好姐妹炫耀一下,說說京都的風土人情,可惜劉小花不在,不然自己可以買很多精緻髮飾送給小花,她一定笑眯眯喜滋滋地戴在頭上,還不知道多高興。
一晃四年多沒見到人,不知道劉小花身在何方,她心裡不是沒有遺憾的,這麼多年沒有音訊,和那個人一樣,在她的心裡佔據幾乎全部的位置,卻消失不見,難道真的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回憶,去想念?
四年多的時間不算短,莫青薔以爲或許會忘記葉洵,有時候也會疑惑這種堅定來自哪裡,她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拿出葉洵給的信物看看,說說心裡話,一如曾經分別的時候,玉佩上還帶着他的體溫。
“小姐,四小姐還沒回來,奴婢去問隔壁院子問了,杜鵑姐姐說不用擔心,四小姐有事情要辦,去了京郊。”
二妮抖抖油紙傘上的雨水,這才收傘進門,四小姐一夜未歸,自家小姐擔心,才讓她去問候一聲,相處這麼多年,二妮覺得小姐是個嘴硬心軟的人,有時候想四小姐,但是從來都不說,只是會去房間裡坐坐,看看當年燈會上留下來的畫像。
“恩,知道去哪裡了就好。”
莫青薔收回視線,回頭看了一眼還是一團孩子氣的二妮,和自家小妹身邊懂禮儀的丫鬟不同,二妮看起來更天真一些,來到之後也是怯生生地過了幾天,怕給她丟人,見府上的下人都很和藹,這才放下心,也不如前幾天謹小慎微。
“二妮,你喜歡京都嗎?”
莫青薔坐在內室,青璃把莊上的房間裝扮的很細緻,紗帳是她最喜歡的淺綠色,還有薔薇的屏風,在梳妝檯的抽屜裡面,有裝首飾的匣子,裡面是滿滿的首飾,都是她喜歡的樣式。
窗邊的小几上有一個釉彩薔薇花花瓶,上面的鮮花還帶着雨水,沒有一點灰塵,水靈靈的盛開,讓幽暗的內室,多了一點活力,桌上的油燈罩也很奇特,是鏤空的雕花,無論從哪點上看,都是悉心裝扮的。
“小姐,奴婢不知道,咱們還沒有去外面轉過。”
丫鬟二妮搖搖頭,剛到京都的幾天都是在府上看戲度過,確實是過足癮,後來想出府趕上太后薨,也沒有出門,再後來就從府上到莊子,這一路上,馬車簾子一直撩着,二妮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不愧是大周的都城,天子腳下,來往的人都穿着綢緞衣衫,周圍是房屋,街道,弄堂都要比鳳陽大的多,來來往往的行人,兩邊的老字號鋪子,讓她眼花繚亂。
“但是,總覺得不如在鳳陽自在。”
二妮來到京都之後,發現她和府上的丫鬟差距太大,她就像一個從鄉下來的不懂禮儀的土妞兒,名字也俗氣。當年收留二妮之後,青璃是準備換一個文雅的名字,但是後來想想,一個人叫自己的本名久了,冷不丁換個名字都不知道是在叫誰,那會家裡只能算一般殷實人家,沒那麼多說道,這麼多年叫習慣,也不想改了。
“是啊,我也是這樣覺得,不過璃丫頭倒是很適應。”
莫青薔一手託着腮,幾年不見,青璃已經長大了,不像曾經那樣,需要她照顧,也不用她大喊才能起牀,改掉了賴牀的毛病,雖然一如既往喜歡美食,現在家裡條件好,京都靠海,能吃到各類海鮮,過的樂不思蜀。
不知道爲什麼,莫青薔的心裡有點失落,也隱隱着急,自家十二歲的小妹已經定親,她自己呢,已經十八歲了,這在莫家村可以做小娃的娘,她現在還沒有出嫁,也不曉得這輩子能不能嫁出去,每次看到爹孃欲言又止,臉上糾結的模樣,她都想趴在被子裡大哭一場,若是可以,她不想做不孝女,不想辜負爹孃的希望,可是這一次,請爹孃原諒她心底那份矜持,沒有葉洵,她就會一直惦念,想念,心裡放不下任何男子。
就在臨到莊子之前,她一向懼怕的大哥莫子歸找她談話,給她最後的期限,若是今年葉洵還沒出現的話,讓她馬上嫁人,不管是誰,阿貓阿狗也好,就是不能留在家裡給爹孃添堵,一個老姑娘不嫁人,整日想着幾年不見蹤影的人,這樣下去,對自家沒有好處,也會對小妹的名聲有損。
莫青薔看着油燈的火苗,眼淚嘩啦啦淌下來,她不想,真的不想這樣,可是她沒辦法,爲什麼大哥不理解她呢?爲什麼爹孃讓她嫁人呢?應該嫁給誰?
葉洵離開的開始兩年,青璃被擄到京都,家裡氣氛一直不好,爹孃,爺奶還有其他親人每次見面都會念叨,過年的時候也會多擺上一副碗筷,後來青璃來信頻繁,爹孃好受一些,她也放心,自家小妹的性子,在京都興許可以過的很好,京都有當四品將軍的四叔照料,不需要操心。
就在最近兩年,隨着莫青薔年齡的增長,她越來越感到恐慌,她很怕,每天從早上睜開眼起,心裡就帶着期盼,多麼希望葉洵出現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告訴她,他回來了,她不是自己一個人。
可是日復一日,等待成空,她依然是孤單的自己。這次到京都來之前,莫青薔曾經糾結過,若是這段日子,葉洵找來,不見她的人,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失望?
最後,她還是和家人一路來到京都,臨出發之前,大哥又來警告過,說她一個女子要懂得矜持,莫家的女兒是嬌貴的,就算是配皇子都配得,當時她不明白大哥話裡的意思,現在也不懂。
前幾天,如今日一般陰沉,下着大雨,有好幾戶人家得到消息,爭先恐後來到府邸,向自家提親,求娶青璃,那一刻,莫青薔說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她真心想讓自家小妹有個好歸宿,那她疼寵多年的小妹,另一方面,想到自己,心裡又再次迷茫,葉洵,是不是忘了她?
莫青薔總是這樣,迷茫後堅定,再迷茫,就這樣過了四年多,她也不確定,會不會這樣過一輩子。
“小姐,您咋哭了,是擔心四小姐嗎?”
二妮是個直接的性子,莫青薔習慣把心事隱藏在心底,從不和任何人說起,二妮又是個大大咧咧的,每次看到之後都覺得疑惑,但是她不傻,總覺得小姐流眼淚是另有原因。
“二妮,幫我沏上一壺熱茶吧。”
莫青薔搖搖頭,沒有回答二妮的問題,拼命把腦海裡面葉洵的影子甩掉,可是頭越來越暈,他的臉是那麼清晰,他們在一起說的話,每字每句都深深刻在她心底。
“哦,好,小姐等奴婢一會兒。”
二妮放下油紙傘,隔壁就是茶水間,牀上的院子沒有遊廊,屋檐建的很寬,一個人在屋檐下走,也不會被雨水打溼,她沉默地退了出去。
“這雨下了兩天,點上兩盞油燈還黑,在屋子做刺繡太傷眼睛了。”
莫青菊一個人無聊,這纔打着傘來到莫青薔的院子,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就過的快些,說說京都的風土人情,聊聊八卦,討論下前幾天聽的那幾齣戲也好。
“是啊,屋子裡面暗,小菊,你來的正好,我剛讓二妮去泡茶了。”
莫青薔一回頭,見堂妹走了進來,趕忙用手擦了一下臉頰,吸吸鼻子,快速抹掉臉上的淚珠,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她的脆弱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前兩天那麼熱,現在下雨又覺得冷,京都天氣變化的太快。”
莫青菊坐到了椅子上,說起天氣來,天色這麼陰,烏雲密佈,這雨一定下的沒完沒了,聽說昨天青璃還沒有回到莊上,今天頓時又覺得安靜了。
最近爺奶的注意力被轉移,自從上次陪四嬸哭靈回來,撿到一個小包子之後,二伯孃整日合不攏嘴,每天都要自己抱着,二伯只能在旁邊,一臉羨慕,想用手摸摸小娃的嫩臉,無奈他常年幹粗活,手上都是老繭,一碰到小娃,小娃就會不耐煩,撅着小嘴。每當這個時候,全家人都會上前圍着小娃,不讓二伯碰,只留二伯一個在原地苦笑。
莫子冬家的小女娃穗穗還不會說話,每年早起之後,就拉着她孃親付彩雲,想要看莫子添,雖然穗穗大一些,但是小包子佔了輩分的便宜,成了穗穗的小叔叔。
“菊小姐,您來了,奴婢剛好沏茶,杜鵑姐姐送來了廚娘新做的點心。”
二妮笑意盈盈地進門,放下食盒,從裡面拿出幾碟子點心,有杏仁酥,江米條,還有椒鹽味的核桃酥,甜甜的桂花糕。二妮放好茶杯倒了兩杯茶水,這才道,“小姐,剛纔杜鵑姐姐送點心的時候說,好像莊上來了好幾輛馬車,陣仗很大。”
“恩?那是找四嬸的,還是找小妹的?”
莫青薔吹了吹茶水,杯子裡的茶水馬上泛起漣漪來,這樣的雨天一般人都留在家裡,很少有人串門,但是保不準是青璃的姐妹,看她沒去書院,這纔過來探望。
“奴婢也不知道找誰的,直奔正廳去了,好像……好像是來提親的。”
二妮摸摸腦袋,憨厚地笑了兩聲,杜鵑姐姐人和藹,她就多嘴打聽了幾句,聽說是有十幾輛馬車,每一輛車都裝的滿滿登登的,放着彩禮。
“提親?又是護國將軍府來人了嗎?”
莫青菊抿了一口茶水,這才擡起頭,詫異地看向二妮,“不會是聽錯了吧?”
“奴婢也不曉得,聽着是提親沒錯。”
二妮一頭霧水,杜鵑有事要忙,所以她怕討人嫌,沒有多問,也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四小姐定親那天就下雨,今天還下雨,是府上誰定親呢?還是說,京都就是有這樣的習俗,只能等到下雨天上門提親。
“哦,沒準是給小雨說親。”
莫青薔不再關注,拉着莫青菊兩個人閒聊,還提到趙晚春,這次來京都之前,給平陽那邊送了一封信,趙晚春自從到了平陽之後,姐妹幾人的聯繫就少了一些,路途遠,送信也不方便,又都到了出嫁的年紀,也被家裡看管的嚴,那邊是邊境,和大秦只隔着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時常有大秦的士兵過來突襲。
“兩位小姐在嗎?奴婢進來了。”
因爲下雨,門外沒有看門的小丫鬟,在莊上也不講究這些,陳氏身邊的丫鬟桂圓在門口象徵性地敲了兩下,得到答覆之後,這才走進門。
“桂圓,你怎麼來了?是四嬸那邊有什麼事嗎?”
莫青薔擡起頭,讓二妮給桂圓倒了一杯熱茶,這大雨天跑過來送信,溼了衣衫,寒涼的很,喝杯熱茶也好驅驅寒氣。
“兩位小姐,是莊上來了生人,所以夫人派奴婢過來告知一下,讓您二位暫時留在房間,以免衝撞了。”
桂圓接過二妮遞過來的茶杯,道了謝,喝過茶水之後,用帕子點了點嘴角,這才傳達陳氏地吩咐,“前面還來了幾個陌生的男子,所以三老爺接待呢。”
桂圓是四叔府上的丫鬟,所以叫莫如海和陳氏老爺夫人,三老爺就是青璃的爹莫如湖,也是個文化人,家裡人才一致推選他出門待客,也怕失了禮數。
“聽杜鵑說來了十多輛馬車,說什麼來提親的。”
莫青菊好奇,就念叨了一句,家裡人都是從鳳陽來的,肯定不會有人找,再說最近太后薨,不是說按照規矩,三個月之內禁止嫁娶,提親這事,算不算禁止範圍內?若是算的話,這麼匆忙進門,不會連累府上吧。
“青菊小姐,奴婢還不知道情況,但是來人沒說提親的話,想必就是送東西。”
桂圓回答兩個人的問題,心裡想,就算是提親也沒什麼,答應不答應還兩說呢,提親只要不是成親,私下交換庚帖也沒人知道,她來就送口信,莊上突然來了二十多個黑衣人,怪嚇人的,她還沒打聽清楚情況,現在也送了信,喝過茶,也該回去,順便打聽一下,這些人的來頭,一個個面無表情,帶了這麼多東西來,應該不是找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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