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二十,北地滴水成冰,一場大雪過後,士兵們忙着打掃營帳前面的積雪,在另一側,有後勤的將士們支起一口大鍋,正在循環熬着生薑紅糖水。
如今生薑,軍需裡面有一定的庫存,不過紅糖可是金貴之物,產量不多。這些都是青璃提供,她囑咐士兵們,每逢氣溫驟降的時候喝上一碗,預防風寒。
大早上喝了生薑紅糖水,覺得身體暖暖的。城北大軍的士兵們已經穿戴整齊,等候一天訓練的開始。
突然,有士兵騎着快馬緊急來軍營裡報告,大秦沒有一點徵兆,主將帶着不少人馬兵臨溧水城,守城的士兵從城牆上向下一看,黑壓壓都是人,爲首穿戴盔甲的正是大秦上將軍,宇文鯤。
少將軍不在營帳之中,手下的將領提議,吹響號角,這樣無論在平陽的什麼地方,只要有城北大軍,就有號角之聲。
彼時,淳于諳正在樹屋裡面苦等青璃,他聽到號角聲心道不好,急匆匆走之前,龍飛鳳舞地留下一行大字解釋。
從泗水城調集了兵馬,開往溧水城,溧水城街道上已經沒有百姓的蹤跡,一片寂靜,或許是天才剛亮,時間太早,路邊的鋪子沒有開張,或許動靜太大,百姓們已經得知了消息。
巡邏的城北大軍面容嚴肅,警惕性很高,碰到大隊人馬,退後到一邊,他們看到少將軍淳于諳,終於鬆了一口氣,鎮定下來。前線的士兵們說,大秦這次下了血本,至少帶了幾十萬人馬。
大秦蠻人,身強力壯,一次招募幾十萬士兵,卻也不是難事,目前的局勢,大秦已經不能容忍任何一次失敗。
上了城門之後,淳于諳才明白,宇文鯤這次爲什麼會主動出擊。
薛謙穿着一身棉服,手上拿着木桶做的簡易望遠鏡正在遠方張望,目前大秦士兵已經在不遠處安營紮寨,似乎打定主意要駐紮下來,不奪回溧水城誓不罷休。
“情況不妙。就知道宇文鯤沒那麼容易倒下去。”
薛謙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投誠大周,心境上有了一定的轉變。最開始總覺得自己是被逼無奈,因爲被夏荷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得已之下的艱難選擇,他覺得自己是溧水城的罪人。
最近一段日子,溧水城還是原來的模樣,和大秦人通商的商家,改爲和大周做生意,收入並沒有減少很多,百姓們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完全無人提起此事,也沒有任何對他的不滿,薛謙覺得自己似乎得到理解,就放下了包袱。
“不止如此,而且說服了一些北地的小國聯合。”
底下的旗幟鮮明,五顏六色,代表多個國家聯盟。宇文鯤定是用三寸不爛之舌,與這些小國勾搭成奸,組成同盟一起聯合進攻,就和當年南部小國攻擊大秦沐陽城一樣。
當年大秦背後挑撥,坐收漁翁之利,而這次是逼不得已,提馬上陣。
溧水城被多個國家聯合軍隊兵臨城下,形勢不容樂觀,尤其是北邊一些小國,由於常年處在冰寒天氣,他們國家的男子人高馬大,很有力氣,比大秦士兵還要勇猛幾分。
“少將軍,您看如今,如何是好?”
薛謙心裡沒底,一旦溧水城被奪回,最先遭殃的就是背叛大秦的他,他到底無所謂生死,可還有一家老小,這種情況讓他心裡沒底,很是憂心。
“無妨。”
淳于諳居高臨下,看了片刻,眉頭輕微皺起,深眸中的情緒很快被抹去,又變得古井無波。雖說大秦人馬激增,對這場戰事沒有好處,但是兩軍對壘,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想取勝,至少要佔上兩點。
天時,這點可以劃去,這種冰天雪地的氣候,不適合大周士兵作戰。但是地利,己方守城,有堅固的城門作爲屏障,士氣高漲,至少佔了地利和人和。
“宇文鯤陰險毒辣,還不一定耍什麼陰謀詭計,少將軍小心行事。”
薛謙欲言又止,之前同樣在大秦做武將,宇文鯤什麼脾氣秉性他很瞭解。原以爲只是對敵人小人罷了,沒想到自己人也要陷害,爲了上位,權勢,不擇手段,濫殺無辜。
北邊國家組成聯合大軍,這點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因此還要重新制定作戰計劃。幸好城北大軍及時補充了士兵的人手,兩方士兵人數相差不大。
城下,宇文鯤騎着快馬,身後跟着五百人馬的鐵騎,這些人馬都是他護衛隊,他很快策馬來到溧水城腳下。
薛謙啊薛謙,他宇文鯤只不過去了京都那麼幾天時間,溧水城就被投誠交了出去,這口氣讓他怎麼咽得下?不過這樣對他也有利,之前和皇上誣陷薛謙和北堂諺通敵叛國,證據確鑿,皇上不信都不行。
於是,最近的日子,他都在忙着抓北堂家族的族人,通敵叛國,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薛謙一定想不到,自己的行爲造成慘重的後果。
“上將軍,淳于諳似乎在城牆上。”
北風呼嘯,把地上的雪花捲起,在空中飛舞中。馬蹄子踩過,雪如風沙過境一般凌亂,宇文鯤撩撥了一下頭髮,順便整理了一下發型,這才眯着黑豆一般小眼睛,擡頭向上看去。
“淳于諳,早晚有一天讓你做烏龜王八!”
宇文鯤恨恨地說了一句。不久前轟炸泗水城門,讓他差點一命嗚呼,成了驚弓之鳥,每每到深夜,都被噩夢驚醒,總以爲自己被炸飛,變成模糊的血肉。
那東西的威力太過霸道,宇文鯤曾經聯繫過在大周的探子,他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可以肯定,現在淳于諳也沒有存貨,估計就是一次性的買賣。
有時候晚上睡不着,他的腦海裡總是出現青璃那張明豔的臉蛋,嬌嫩欲滴,眼眸如春天的山泉水,清澈的水流裡泛着落花,緩緩流動,讓人不自覺產生一種心靈上的寧靜。
這些,對於殺人如麻的宇文鯤來說,彷彿就是救贖,他要得到青璃,不惜一切代價,還有一個原因,他要讓淳于諳失去最重要的人,以此來報復多年戰場上留下的積怨。
想到從前的狼狽,宇文鯤“呸”了一聲,正準備罵娘,可惜,淳于諳看到他之後也沒有理會,一轉身,人不見了,讓他一個人傻傻地在雪地裡。
北風肆虐,像一把刀子,割在了宇文鯤的臉上,他緊了緊披風,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轉過頭吩咐手下,照這樣的情況,等到午時,發動第一輪的進攻,絕對不給大周準備的時間。
回到營帳中,淳于諳立刻召集將領們議事,衆人對着沙盤愁眉緊鎖,溧水城關外一共三個城門,如果大秦分兵馬同時強攻,己方堅持還要狠下一番力氣。這個時候外面皚皚白雪,用火流箭行不通。
“少將軍,屬下看沒有問題,溧水城外山石多,我軍已經有大量貯備,到時候可以投石攻擊。”
這種方法雖然蠢笨,不過很有效果,能砸死幾個是幾個,冰天雪地,除非兩軍正面對抗,若是守城,不如用最簡單的辦法。
問題不在乎用何種手段守城,大周的目的是快攻,馬上佔領下一個城池沛水城,而宇文鯤的做法,就是把他的計劃打亂,士兵的人數比預算要多出一部分,己方如何迎敵?
“不如等來年春天,再戰?”
冰天雪地,穿着厚厚的棉衣,士兵們行動遲緩,不如大秦蠻人矯健,戰馬上也差了一個檔次,很多方面的弱勢都沒辦法彌補,大周士氣高漲,若是失敗一次呢?目前,大周必須青雲直上,一路向前。
討論來討論去,衆位將領看法並不一致,大家進行了激烈的辯駁,誰也說服不了誰,憋得面紅耳赤。
淳于諳始終保持沉默,他用手下壓,做了一個停止的姿勢。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先看看大秦拿出什麼手段,再議。
晌午時分,宇文鯤帶領大秦和北邊幾個小國一共六七萬人馬兵臨城下,淳于諳接到戰報,和衆位將領上了城牆,他倒是要看看,光靠着雲梯,在這冰天雪地裡,大秦蠻人如何爬的上來!
“淳于諳,好久不見啊,本將軍對你那是想念的緊,當然,更想你夫人。”
宇文鯤悠閒地坐在一輛露天的馬車上,前面對着炭盆,還有一個大秦的女子爲他端茶送水。打仗還帶着人伺候,這種奇葩事也只有他能幹的出來。
淳于諳雙眸裡夾雜寒意,讓他整個人變得無比鋒利,周身散發着巨大的氣場,冷風吹過,黑髮隨着風狂舞,如果兩人面對面,他恨不得馬上結果了這等小人。
“哎呦,怎麼不說話了?本將軍與淳于少將軍手足情深,同玩弄一個女人怎麼啦,你們說是吧?”
淳于諳沉默,更加助長了宇文鯤的氣焰,他挑了挑嘴角,心裡笑開花,第一次在口頭上討到便宜,他一臉得瑟地回頭問大秦士兵,得到的自然是一片馬屁聲。
少夫人每次都要被這種殘廢侮辱一次,大周士兵們咬破了嘴脣,恨不得大開城門出去拼命,他們無法忍受心裡地位崇高的人被這樣的蘿蔔頭玷污!
這種時候,和小人逞口舌之爭就落了下乘,士兵們不想讓少將軍淳于諳說話,有將領大嗓門,衝到前面,把手放在嘴邊擴音,大叫道,“宇文鯤,我們少將軍和你不是兄弟,哪有一個娘生的,個頭差這麼多的,別亂認親戚!”
“對,我們少將軍沒有土拔鼠的親戚!”
氣氛被調節過來,大周士兵們鬨堂大笑,土拔鼠這個外號,還是少夫人起的。衆人向下看,越看越形象,五短身材,小短腿,尖尖地腦袋,黑豆一般小眼睛。
“混賬!”
再次被人用身高做文章,宇文鯤快氣炸,個子矮怎麼了?大秦上將軍是他,而不是那些壯實的傻大個兒,這幫嘲笑他的大周狗,早晚讓他們全軍覆沒,一個不剩!
“上將軍,攻城嗎?”
旁邊有將領不敢笑,儘量嚴肅,也不知道誰那麼會起外號,土拔鼠,這名字已經在大秦士兵中流傳,但是他們可沒有膽子在上將軍面前說,除非不要命了。正如現在,他憋笑辛苦,硬生生成了面癱。
“哈哈,在攻城之前,本將軍先送他們點禮物再說。”
宇文鯤陰狠地眯了眯眼,對着身旁的貼身侍衛耳語幾句,片刻之後,兩個人綁上來一個女子,士兵們很粗暴地把人推到在雪地裡,女子低着頭,成跪坐的姿勢。
兩軍已經僵持了很久,這邊青璃一個人在樹屋,沒見到淳于諳,總覺得不踏實,她在空間裡找了一些治療腿傷的藥膏,又準備了吃食,策馬一路狂奔,走最近的直線距離,用了一個多時辰,到達了溧水城。
“少夫人!”
士兵在下面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城迎敵,青璃的到來,讓衆人越發鎮定。
“衆將士辛苦,回頭好好犒賞一下!”
養殖場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形成很大的規模,現在士兵們吃上肉已經不是稀奇事,時而還有雞蛋補充體力,青璃的理念是,行軍打仗,一定要吃飽穿暖才行。
氣氛太過緊張,不適合話家常,青璃對着衆人揮手點頭,從馬頭上解下包裹,在一個士兵的帶領下,上了溧水城城牆。
城牆下面被宇文鯤控制的女子遲遲不擡頭,衆人也不知道此人是誰,看身形,肯定不是少夫人,那麼宇文鯤此舉有什麼意義?
青璃剛上城門,站在淳于諳身後,她還來不及和他說話,見到城下被捆綁住強迫下跪的女子,青璃驚訝地睜大眼睛,叫道,“薛蓉!”
“妹妹!”
薛謙大驚之色,剛纔就覺得女子有些眼熟,因爲低頭,距離遠,看不清楚臉,他一直在想這個人哪裡見過,被青璃這麼提醒,他恍然大悟,此人正是妹妹薛蓉!可是她怎麼到了關外,又落到大秦人的手中?
夏荷和夏燕回到平陽省親,離家幾年,也想多住一些日子,薛謙這邊有瑣事忙亂,中秋之後就沒回過家,自然也沒見到妹妹。薛蓉在他的印象裡,有些驕傲,愛惹禍,不過明事理,心地不壞,怎麼被人拐到了城外?
雪地裡冰冷,一種寒氣滲透到膝蓋中,薛蓉苦笑了下,她有些麻木了。這個時候,怎麼才能最快的死去,解決掉自己這條賤命?
流掉了孩子,以爲一切都是終結,可是他又回來了。溧水城被大周佔領,成了定局,他說,該到了履行承諾的時候,他要娶她爲妻。
曾經有那麼一瞬間,薛蓉是恨的,一切都來得太晚,肚子中的孩子已經不存在,這是永遠的遺憾,二人的裂痕也無法彌補,所以她堅定地拒絕,並且指出,二人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他說他不接受,如果這樣,他就把二人的事情說出去,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帕子,上面是落紅,她初夜的落紅!
說出去,薛蓉的名聲不要緊,兄嫂呢?她打定主意,要和他同歸於盡。於是,深夜她甩開信任的人,偷偷跑出去,誰想到被他偷偷帶到了關外。
原來他深藏不露,是宇文鯤的人,此舉也是用她的性命威脅哥哥薛謙,呵呵,這就是曾經的枕邊人,花前月下,說好一生一世的良人?怪只怪她的遲疑,手裡的匕首還沒甩出去,就被人捉住。
“薛小姐,上面站着你哥哥,你有什麼想說的?”
宇文鯤抱着胳膊,享受美人捶背,一臉看戲的模樣,在攻打城門之前,就要上演一場選擇的戲碼,就是不知道薛謙有什麼反應。
帶領手下的將士對抗淳于諳?對己方有利,趁亂正好攻擊溧水城,若是眼睜睜地看着親妹妹死,那麼正好,以後和淳于諳之間有了齷齪,他再加以利用,還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哎,怪只怪他宇文鯤太聰明,太懂人心。
薛蓉眼含熱淚,她沒有擡頭,因爲沒有臉見哥哥,這世上恐怕沒有比她更可悲的女子,若有來生,她寧願投胎成畜生,不再做人,也沒有被人欺騙,背叛之後,那種刻骨的恨意,幾乎能把她整個人燃燒成灰燼。
青璃眨眨眼,似乎明白其中發生過什麼,她上前兩步,用手輕輕地擦在淳于諳溫熱的大手上,問道,“怎麼辦?”
“條件。”
淳于諳握住青璃冰涼的小手,爲她取暖,簡明扼要地說了兩個字。青璃懂了,他的意思是,若是宇文鯤放人,需要什麼條件交換。
這邊,薛謙一手扶着城牆,他身子搖搖欲墜,有那麼一瞬間的眩暈,家中只有兄妹二人,從小相依爲命,他到了軍營中,家裡都是年幼的妹妹操持,等到他做了主將,她也不如從前那般隨意,見到他和老鼠見貓一樣,反倒總是粘着夏荷。
這麼多年,薛謙始終覺得有點虧欠,他對自己的妹妹關心太少,如今見她落入大秦人手裡,心痛的幾乎窒息。
關外,宇文鯤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茶杯,偶然擡眸,瞬間,一抹綠色夾雜雪白的倩影引起他的注意,那女子站在淳于諳身側,二人緊緊地依偎,是莫青璃!
魂牽夢縈的女子就在不遠處,可惜身邊的男子不是他,宇文鯤紅了眼睛,爲了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讓人打了薛蓉幾個巴掌,薛蓉一天沒吃東西,體力不支,趴到雪裡。
“妹妹!”
薛謙雙目圓睜,頭要裂開一般,他用手捂着胸前,不停地大口呼吸。此刻他已經沒有多少理智,他想衝出去,殺掉宇文鯤這個狗賊!
“宇文鯤,你這是什麼意思,男子漢大丈夫,光明正大,放人,你有什麼條件?”
青璃忍無可忍,開口高聲喝道。怎麼說,她和薛蓉也算認識,就這麼看薛蓉被糟蹋,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但有一點她明白,大周不會爲一個女子開城門。
“青璃小姐,既然你開口提出來,那麼本將軍也沒什麼條件,用你換她,怎麼樣?”
宇文鯤很刻意地改變了稱呼,他從心裡不相信青璃已經嫁給了淳于諳。
“呵呵,胃口倒是不小!”
一旁,大周幾個將領連番冷笑,讓少夫人去換?那還不如讓少將軍換那個女子靠譜,士兵們誰人不知,少夫人就是少將軍的眼珠子,動半分毫毛都是要拼命了,溧水城的幾個官差和知府,不就因爲此事提前見了閻王了麼,土拔鼠真真可笑。
這個答案,就連薛謙都覺得沒有可能性,自己妹妹是親人,淳于少將軍的夫人就不是?
青璃想救薛蓉,但是她不會接受這個條件,她可不是什麼聖母。
“哥哥,不要爲了我操心!”
城牆下,薛蓉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擡起頭,一張泛黃的小臉,下巴尖尖,倒顯得眼睛更大了,她大聲地道,“少夫人,求你把我的事告訴大哥,這次出城,就是因爲那件事!”
“婊子,說什麼呢!”
大秦士兵氣的上前又給了薛蓉兩個巴掌,打得她嘴角流血,而一旁那個曾經海誓山盟的將領,就那麼看着,無動於衷。
薛蓉的心徹底的冰冷,凍成了一個冰坨,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一心求死,唯一的辦法就是激怒大秦的士兵動手,早死早點解脫,唯一對不住的,只有家人,娘一定很心痛吧,生了她這樣不要臉面的女兒。
“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薛謙聽到妹妹如是說,強打着精神,來到青璃面前,鞠躬道,“請少夫人如實告知。”
下晌,北風更猛烈了,還不到晚膳的時辰,遠處的天邊烏雲滾滾,天色昏暗。淳于諳幫助青璃圍上了厚厚的圍巾,對着她點點頭。夫妻二人沒有秘密,薛蓉的事情他也知道。
“薛將領,過來這邊說話。”
旁邊有士兵們值夜的房間,青璃請薛謙進去說話。
內室裡佈置十分簡單,只有一張桌子並幾把椅子,旁邊放着紅泥小火爐。
薛謙的臉色通紅,嘴脣蒼白,上面乾裂了幾個口子,青璃沏茶遞給他,這纔講述她來到溧水城那些故事,從入住到薛府說起。包括薛蓉察覺自己有身孕之後,打扮成異族女子求藥的事。
畢竟是女子的隱私,說出去等於名聲完全毀了,青璃答應過薛蓉,所以除了淳于諳之外,她沒有提起過,包括夏家姐妹也不知情。
“蓉兒,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薛謙低着頭,用手捂着臉,指縫裡滑落着淚水,悄無聲息,面對唯一的妹妹,他做不到心狠,在恨鐵不成鋼的同時,他的心在抽痛!都是他的錯,不聽勸說,若是早日防備,得知手下有宇文鯤的探子,對妹妹關心一些,也不會造成現在的結果,可惜,現在一切爲時已晚。
宇文鯤打着如意算盤,以爲自己和耶律楚仁一樣算計透了人心,他正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在美人身上佔佔便宜,吃個豆腐,等待溧水城內亂。
薛謙得知真相,不但沒有對淳于諳青璃有什麼想法,反倒對宇文鯤加重了恨意,他要報仇!可是,目前妹妹做了人質,不上不下,卡在了這裡。
“到底願意不願意交換?你們少夫人高風亮節,想必是願意做人質吧?”
大秦將士在底下起鬨,等於將了青璃一軍,這樣的情況她不願意換人,就顯得自私狹隘了。
“換你孃的鬼!把宇文鯤的娘交過來,我們就願意換!”
“那可不行,宇文鯤有奶就是娘!”
大周士兵們破口大罵,別說是薛謙的妹妹,就算是少將軍的親妹妹,他們也不願意換!宇文鯤無恥小人,做你孃的春秋大夢去!
士兵們維護青璃,一邊倒,薛謙也不敢提出交換的要求,他心裡清楚,就算換人之後,薛蓉也不會好過,成了衆矢之的,可眼睜睜看着妹妹送死,他做不到。
“不如用我的性命換,如何?”
薛謙穩定了一下情緒,他不在了,有少將軍淳于諳,大秦蹦躂不了幾天。
“哥哥,不要,你換了我也沒有用,對於我,死纔是解脫!”
薛蓉冷冷一笑,擡起微微腫起的臉頰,目光堅定地看着城門的方向,“哥哥,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是宇文鯤離間毒計,抓了我,讓你和淳于少將軍有齷齪,這樣更方便他行事,可你別忘記,我到如今,到底是誰害的,誰纔是我的仇人!”
薛蓉吐了一口血,她豁出去了,反正殘花敗柳的身子,一塌糊塗的名聲,死了還好,不用面對世俗的糾葛。
“呵呵,既然你想死,本將軍就成全你,不過呢,你別想死的那麼舒服。”
宇文鯤漫不經心地撣去衣衫上的雪花,其實,他只不過想讓青璃出城,二人近距離地見一面,費盡心思抓了這麼貨色,暴露出底牌,還真不值得。
女子,沒有了利用價值,怎麼死他說的算,聽說早就被玩過,既然喜歡男子的滋味,那麼在這裡不錯,天爲被,地爲牀,讓士兵們輪流爽爽。
“夫君,怎麼辦?”
青璃感覺到一絲異樣,這正是他擔心的,薛蓉死活,並不是最重要,但是萬一備受侮辱,己方只能看着,會影響軍中士氣,而淳于諳的冷漠,或許會讓薛謙那邊的士兵不舒服。
“彆着急。”
淳于諳此刻仍舊鎮定,面上沒有一絲波瀾,但是他的眼神底下已經結了冰霜,宇文鯤玩弄這一套不是第一次,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此人得逞。
青璃的手冰涼,腳底板都散發着涼氣,她靠在淳于諳的身邊,尋找溫暖。
“從這裡放箭,能不能射殺宇文鯤?”
雖然希望渺茫,青璃還是問了一句,宇文鯤這四周都是人馬保護,距離過遠,遠射準頭好,可以射中前面的侍衛,他自己有功夫在身,應該沒有大作用。
淳于諳沒有說話,測試了一下其中距離,沉默地搖搖頭。
出城門迎敵,薛蓉在他們手上,己方還是有點顧慮。淳于諳可以不管不顧,可薛謙呢?必定要忌諱,必然因爲一個女子束手束腳,所以說,劫持人質最是小人做法,卻很管用。
青璃纔不會主動提出出城交換,她和薛蓉算認識,還不到朋友的地步,就算看在夏荷的面子,也沒這個必要獻身,她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城北大軍的少夫人。
宇文鯤下了命令,大秦士兵走過來好幾人,有一些得了命令很是興奮,有些則是愁眉苦臉,冰天雪地做這種事,還要被敵軍圍觀,三觀正的都覺得丟人現眼,不曉得爲啥上將軍會出餿主意。
“薛主將,你有什麼看法?”
眼看大秦士兵要行動,青璃已經看出了眉目來,她估算一下距離,實在不行只能她借用空間的力量用細小的箭矣遠射,不過她同樣沒有把握。
“少將軍,求您幫薛某一個忙,薛某得知您箭法好,求給小妹一個痛快。”
此刻出城換人已經晚了,宇文鯤一點不在意薛謙,如果讓薛蓉當着幾萬將士面被侮辱,他這個做哥哥的不如一頭撞死,雖然親手送妹妹上路很殘忍,可他沒有別的辦法。
“不到最後的關頭,記住不要輕言放棄。”
淳于諳眼眸深了深,招來身邊的士兵耳語了幾句,士兵得到命令,立刻跑離。而這邊,形勢一邊倒,幾乎所有的士兵都認爲,薛蓉沒有救了。
北風凜冽,樹梢上的雪花被刮到了半空中,大地一片純白,城牆下面不遠處,一片黑壓壓地軍隊,讓人壓抑地喘不過起來。
淳于諳拉弓,對着薛蓉的方向,宇文鯤一臉幸災樂禍,射吧射吧,最多死幾個大秦士兵,不痛不癢,若是射死了薛蓉更好,薛謙不說什麼,心底必定恨上淳于諳。
“夫人……”
淳于諳在青璃身邊耳語幾句,青璃終於明白他的做法,原來,還可以這麼幹,她真是漿糊腦袋,太過着急,竟然沒有想到。此舉就算救不出薛蓉,也足夠己方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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