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初,京都的氣候涼爽了些許,擺脫炎炎夏日那種如蒸籠之感,護國將軍府上花草繁茂,早晨和夜晚,上面籠罩一層白茫茫的霧氣。
府上的丫鬟經常早起,用小竹筒在花瓣上採晨露,用來煮水或者泡茶,散發一種花香的味道,京都講究一些的高門大戶府邸,都會用此來招待貴客,若是隻用普通水煮茶,會被當成沒有見過世面的暴發戶。附庸風雅,青璃沒有什麼興趣,空間裡的花草不但有露水,還有天然的百花蜜,她用意念一收就能裝滿一個瓷罐,用來泡水喝,美容養顏而且還有調節氣血的功效。
文氏苦夏,前幾個月睡得一直不太安穩,每天還要起夜去照看元雨,那小子時常在半夜哭嚎,聲音響亮,夜深人靜,幾乎整個護國將軍府都能聽到。
青璃是當家主母,白日裡府上事務繁忙,文氏也是心疼她,就主動把元雨要了過去,關於這方面,青璃心裡一直很感激婆婆,她不希望讓丫鬟婆子帶自家小娃,也是怕包子們從小沾染那種看人臉色的小家子氣,畢竟下人見識有限。
喝了百花蜜,加上天氣轉涼,元雨哭鬧的時間減少,文氏睡了安穩覺,氣色變得越發紅潤起來。
“小璃啊,你和諳兒一路到沐陽,也要多加註意安全才是。”
北地大捷,大秦被滅,從表面上來看,大周已經是基本上實現了統一。可三皇子耶律楚仁的屍體沒見到,那等賊人還不知道在哪裡藏匿,萬一有什麼後手,在路上劫殺夫妻二人,也是防不勝防。
“娘,您就放心吧,我和夫君會多家防範。”
兒行千里母擔憂,青璃理解文氏的心情,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這次同行的還有方侍衛等人,走官道,不會有什麼意外。”
“那就好,我聽說南邊那些小國只是表面上臣服大周,也不算平靜啊。”
文氏雖是一介婦人,也是讀書識字的,對時局看得透徹精準,只要耶律楚仁一天不死,找不到真正的玉璽,那麼皇上耶律楚陽的位置就不那麼牢靠,如果耶律楚仁活着,必定逃到南邊的小國,試圖東山再起。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雖說淳于諳沒有透此行目的,文氏隱隱約約能猜得出。
青璃見文氏眉宇之間帶着淡淡的憂慮,原本要說的話立刻嚥到肚子裡面,去死亡谷的事,她決定還是先斬後奏,不然她離開之後,文氏恐怕睡不好了。
“娘,您又要受累了。”
京都人家誰人不是當家主母必須留在府上的,連出府一趟都要和長輩報備,哪有人如她這般自由,陪着夫君遊山玩水,讓公婆在家裡帶着小娃。
“趁着年輕,多出去走走。”
文氏臉上掛着一抹淡笑,面色柔和,趁着她現在還有力氣,能照看好幾個小包子,日後有一天臥病在牀,就要拖累人了,那時候青璃只能留到府上盡孝,哪也去不了。
“有你在,我也放心。”
文氏示意青璃不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她不是個惡婆婆,見不得兒子兒媳感情好,二人同路,相互照顧,她只有高興的份兒。
“娘,路上衣物,吃食都準備好了,您就放心吧。就算荒郊野嶺,也不會風餐露宿。”
馬車寬大舒適,而且裡面有幾個機關,如果有那麼不開眼的趕在深夜偷襲,她和淳于諳拖延一些時間,只要從馬車裡出來,解決那些渣滓不是問題。
儘管夫妻二人囑咐知情的幾個丫鬟婆子守口如瓶,他們要出行的消息還是傳到龍鳳胎兄妹的耳中。兩的小的對淳于諳很是依賴,他們的爹爹威風凜凜,每次和同齡的小夥伴玩耍,總能得到羨慕的眼神。
麒麟和水晶私下裡商議,一致認定是爹爹不想要他們了,這次走了之後不會回來,他們心裡着急,卻沒有表現出來,在青璃和淳于諳出發的那天清晨,偷偷鑽上了馬車,藏到車凳下。
“夫君,今兒怎麼沒見到兩個小的呢?”
青璃有些不安,怕兩個包子再鬧出離家出走的事兒來,雖然身邊有暗衛和鬼羅剎成員跟隨,可兩個小鬼也太機靈了,她曾經講過一些三十六計的故事,龍鳳胎舉一反三,學以致用,她無可奈何。
“馬車上找吧。”
淳于諳幽深的眸子睨了一眼馬車,彷彿能看穿一樣,深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往前面不遠就是城門口,他提高了嗓音,篤定道,“麒麟和水晶,你們還不出來,等着我把你們送回去?”
青璃一頭霧水,在上馬車之前,她明明檢查過行李,未發現有什麼不同尋常,難道說她在進門取紗帳的時候,兩個小的偷上了馬車?
“爹爹,你看到我們了嗎?”
片刻之後,馬車的車窗被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小腦袋,水晶扎着兩個小辮子,大眼睛忽閃忽閃,歪着頭,一臉崇拜地看着淳于諳,“爹爹,你怎麼知道我和哥哥在馬車上?”
剛纔青璃回院子取紗帳,淳于諳又被淳于老將軍叫到前院去,馬車旁邊只有幾個侍衛而已,淳于老將軍也沒有什麼要事,眼神閃爍,說話也支支吾吾地,一看就是爲兩個小娃打掩護。
“讓你們祖父幫着打掩護,給了他什麼好處?”
淳于諳的神色莫測,分不出喜怒,青璃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立刻想通其中的癥結。前幾天纔講過調虎離山的計策,現在兩個小包子運用了徹底,還學會找幫手。
“說謊不是好孩子,還記得狼來了的故事嗎?”
青璃循循善誘,龍鳳胎對視一眼,麒麟繃着小臉,一臉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可是祖父也說過,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答應必須做到,不然就是言而無信。”
“好吧。”
青璃無奈地攤手,她又被打敗了,自家有兩個這麼精明難纏的娃娃,也是夠頭疼的。一行人很快出城,要在日落之前趕到汝陽城的船塢,沒有耽擱的時間。
護國將軍府,淳于老將軍翹着二郎腿,正在悠哉悠哉地品着桂花酒,他用手抓起一塊麻辣的滷鴨脖,一邊吃一邊頻頻點頭,這滷鴨脖辣的夠味兒,和在北地吃的老字號味道一模一樣,也只有青璃能做出來,他算是有口福了。
“老爺,麒麟和水晶跟着去,一路上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人才剛走不一會兒,文氏便不太習慣,那兩個小的可是她的命根子,含在嘴裡怕化了,一想到幾個月看不到,就難掩心底的那一絲落寞。
娃太小,去沐陽一路上遙遠,車馬勞頓,萬一兩個小包子生病如何是好?可女子三從四德,她已經習慣聽從淳于老將軍的話,也就沒有反對。
“放心吧,咱們家的可不是普通娃,兩個小的精明着呢。”
淳于老將軍吹吹鬍子,一臉得意之色,他炫耀道,“我對兩個小包子說了,讓他們和小璃說,想要一個不哭鬧的弟弟妹妹。”
小元雨愛哭鬧,龍鳳胎兄妹雖然也會帶着他一起玩耍,卻沒什麼耐心,都兩歲了還整日哭不停,讓人心煩,他們想要乖巧的弟妹。
“好吧,還是老爺您機智。”
文氏抽了抽嘴角,把後半截話吞到肚子裡,兩個娃跟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多些經歷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這段日子水晶不在,太子東臨應該不會總往府上跑,護國將軍府可以清淨清淨。
一路上的行程不慢,麒麟和水晶兩個小包子就坐在馬車裡,撩開車簾欣賞外面的景色,特別是路過集市,兩個小的目不轉睛,見什麼都覺得新鮮。
這邊都是平民百姓的居所,有很多簡陋的玩具,木頭雕刻的小人偶,大馬等等,看起來也有一番趣味,這些是在精品鋪子裡不曾出現過的,龍鳳胎很有興趣。
走走停停,一直到晚膳時分纔到汝陽的小漁村,也是自家船塢的所在。
青璃記得,幾年之前,這裡是一片落後的村落,到處是低矮的被海風侵蝕風化嚴重的平房,在海岸上走停着幾艘破破爛爛的船,那是一個靠打漁爲生的村民最值錢的家當。
幾年過去,自家船塢作爲中心,四面都是高大的房屋和小院子。海邊的沙地不能長植物,就從周圍耕地人家運送土壤,然後放在木頭做成的箱子裡,這樣也能種植蔬菜和花草,這個時節在各家屋門口種有生長繁茂的蔬菜。
“娘,那是大海嗎?”
下了馬車之後,龍鳳胎兄妹被眼前的遼闊震驚住,這是他們記事以來第一次看海,很廣闊,在海的盡頭,白茫茫一片,被霧氣籠罩,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遠處模糊的羣山。
“是啊,你們喜歡吃的大蝦和大螃蟹就是這裡出來的。”
龍鳳胎喜歡吃海鮮,青璃經常在空間中打撈上來,加工好之後,給兩個小的剝皮吃,大蝦仁用來做餛飩,餃子,炒菜,味道鮮美。
“哇,好漂亮的石頭啊!”
水晶眼睛亮晶晶的,臨走之前,祖父囑咐他們出門在外要聽爹孃的話,不然很容易被送回將軍府。他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有和爹孃在一起的機會,纔不要回去。
“娘帶你去看看,但是你們不能往深處走。”
青璃一左一右各拉着一個,又從馬車上找出來一個編織細密的小籃子,帶着兩個包子蹲在海灘上撿被海浪拍打到岸上的貝殼和五顏六色的鵝卵石。麒麟和水晶難得地臉上露出一絲嚮往,兄妹二人脫掉鞋子,露出白嫩的小腳丫,在海灘上踩下一串串的腳印,奔跑的時候發出清脆的笑聲,青璃覺得,兩個小的只有才這個時候表現得纔像三歲的孩子,有無憂無慮的童年。
“少夫人,您來了!”
夕陽西下,把海盡頭的天空鍍上一層細密的金色,如萬千光輝撒在海面上,散發星星點點細碎的光芒。青璃迎着海風,遠眺在天空中飛翔的海鷗,聽着龍鳳胎的歡笑聲,心中有開闊和暢快之感。
不遠處,幾個傷兵從海上打漁歸來,今兒收穫頗豐,在漁船上除去幾樣新鮮魚,還有兩個海星,他們第一次看到龍鳳胎,立刻在小娃的臉上找到似曾相識的姿容。
“你們回來了,今天順利嗎?”
天氣不錯,也該到了晚膳的時辰,青璃見船上有很多鮮魚,立刻食指大動,她可以給夫君淳于諳和兩個小娃做上幾樣拿手好菜,一家人美餐一頓。
“順利順利,這是小公子和小小姐吧。”
其中一個瘸了一條腿的傷兵憨厚地笑笑,用手抓着頭,一臉羞紅。他是從北地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原本應該在平陽,可他家在千里之外的汝陽,青璃爲了他被就近照顧好,也爲了讓他不與家人分離,特地派人送他回來。
這兩年,傷兵們在汝陽活得很好,他們能自己動手賺足吃飯的銀子,而不是覺得自己就是廢物,甚至可以奉養爹孃,有的還娶了媳婦兒。
“叔叔,這是什麼?”
麒麟指着船上的海星,眼眸浮上一抹暗金色。水晶也上前兩步,拉着麒麟的手,湊到前面觀望。
“這是海星。”
傷兵一臉惶恐,小公子和小小姐竟然叫他叔叔,他沒聽錯吧?剛想解釋,見青璃搖頭,他只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把話題引到海星上面。
這個海星晾曬乾了之後,可以做飛盤玩耍,也能掛起來做裝飾品,搭配貝殼等做成風鈴,漁民家裡很喜歡這個,幾乎家家的窗前都會掛上幾個。
“原來天上的星星也是這樣的啊。”
得到傷兵的許可,兩個小的抓住一個海星,兩個人坐在海灘上把玩,青璃趁着這個機會問了傷兵一些船塢和作坊的情況。原來這邊一直由小姑和小姑夫打理,前段家人啓程回北地,二人多年未曾回去,也跟着一起離開了。
“少夫人,咱們如今過的滋潤着呢!”
說起如今的生活,衆傷兵七嘴八舌的補充,他們吃住都好,汝陽城內也有青璃的鋪子,經常會用板車送過來一些必備的吃食,瓜果零嘴等,過年還有鞭炮,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也要做體力活,可沒有勾心鬥角,過得寧靜安逸,簡直就是千金不換的神仙日子,靠着自己的本事賺銀子吃飯,覺得自己還是有作用的人,不是累贅,他們心裡有滿足感。
“那就好。”
在海邊吃淡水比較困難,在夏日裡有專門蓄水的水窖,蓄滿雨水,即便是這樣,有的時候年景不好,下雨的日子稀少,只能靠馬車從城鎮拉水,傷兵們用水很節約,洗菜的水用來灌溉等等。
蓄水池的規模太小,還要進行改建,在海邊有專門養鴨的養殖場,那些鴨子吃海里的小魚蝦,下出來的鴨蛋,醃漬過後,蛋黃是橘紅色的,冒油,味道好的不行,很多大戶人家吃膩大魚大肉,爭先購買嚐鮮。
又問候了一下傷兵們生活情況,青璃在他們的臉上看到樸實的笑容,常年在海邊風吹日曬,每個人都有紅紅的皮膚,臉上的皺紋很深,可那種發自內心的趕到平淡安逸的眼神是不能騙人的。
出了護國將軍府,龍鳳胎很精神,在沙灘上玩耍,用樹枝畫畫,淳于諳站在夕陽的暗影裡,遠遠地看着自家娘子帶着兩個包子追逐打鬧,他的黑眸中露出一抹笑意。
“走吧,咱們該用晚膳了,然後還要趕路。”
離開漁村約莫行程一個時辰,就是汝陽城所在的一個小縣城,衆人第一天的日程安排就是在那邊過夜,有驛站,一衆侍衛也好有個休息的地方。
晚膳之後,青璃抱着龍鳳胎上了馬車,周圍由淳于諳和侍衛們護送,一行人走官道,直奔汝陽城下屬的一個小縣城。
玩鬧太久,麒麟和水晶身上沾染了海風的腥氣,兩個愛乾淨的小包子皺着眉頭,撅着小嘴,一副不耐的模樣。
車窗外,天色漸漸地黑下來,黃昏最後一絲光亮悄然褪去,遠處幾米之外,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過上半個時辰就到了包子們安寢的時辰,青璃進入馬車的盥洗室,假裝燒熱水,等候片刻,又在空間裡混上早已經燒烤的熱水,分別給兩個包子洗漱。
洗漱完畢,一身整潔,龍鳳胎換上青璃特別縫製的柔軟貼身的純棉睡衣,放下車凳,蓋上被子很快便睡了過去。
這次出行沒有帶丫鬟婆子,一路上只能自理,好在青璃也不是特別嬌貴的性子,她把馬車上的紗帳放下來防蚊蟲,打開一側的車窗,給騎馬的淳于諳送上一杯熱茶。
“兩個小的玩累了,躺下便睡着了。”
青璃掏出帕子,遞給淳于諳,望着遠處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官道。突然,空氣裡傳來一陣清涼雜糅泥土氣息的風,她頓了頓,道,“看來夜裡要下雨。”
“無妨,前面不遠就是驛站。”
纔出行一天,需要調整狀態,時間來得及,不必太趕。淳于諳抿了一口茶水,用手撫着青璃凌亂的髮絲,眼裡帶着一抹溫柔之色。
馬蹄的聲音可以傳得老遠,行駛了小半個時辰,在官道兩旁有一個小村落,此刻只有星星點點的燭火,大多數莊戶人家,已經在這個時間入眠。
“少將軍,前面有一輛馬車,似乎是車軸斷裂,無法行駛,車伕正在和馬車裡的客人吵嘴。”
前方探路的侍衛過來稟告,一行人正好路過,淳于諳不想管閒事,對這些雞毛蒜皮也沒有興趣,他擺擺手,示意繼續前行。
官道很靜,前方的爭吵聲傳得老遠,青璃聽着一個女聲有些耳熟,不由側耳傾聽,可她想不起來是誰,等到車隊靠近,她打開車窗探出頭去,前方正站着一個頭戴方巾的書生和一個穿着長裙的女子。
“阿悠!”
許多年未見,青璃依然能從身形和聲音的結合中尋找出答案。還記得幾年前那天,季悠被流放那堅定而有充滿仇恨的模樣,讓她突然感覺到心疼。
“青璃!”
季悠被流放也是吃了苦頭的,在沐陽每天要做很多針線和洗涮之物,她一個官家千金,着實沒有吃過太多苦頭,做得也不是很順利,多虧青璃提前給四叔莫如海取信,也給了很多打點的銀子,她才能在那種疾苦的環境中挺過來。
心中有恨,這是唯一一個支撐她活下來的理由。季悠有很多次挺不下去,在她最最絕望的時候,收到大哥季韻的來信,他已經考上秀才,並且考上了舉人,定能考上進士,將來做官,重振季家,並且要留下一個清白的名聲。
“阿悠,你們這是要到京都去?”
青璃激動地從馬車上下來,拉着季悠的手。這雙手和多年之前的細白不同,上面佈滿很多老繭和青色的紋路,粗糙不堪,比農婦還不如。
“恩,我哥明年初要考進士,所以我們兄妹去京都討生活。”
季悠眼神泛着水光,拉着青璃的手,她面色坦然,那些所受的苦楚,無非是生命的一個小插曲,即便是日後不可能再嫁人,她也要爲大哥找到一個好大嫂,季盼已經悽慘地被大秦滿人強暴致死,她再沒有任何執念。
“恩,京都是個好地方。”
京都學習風氣不錯,學子們比較推崇大哥莫子歸,並且北地岐山書院在京都也有很多買賣,學子到那邊用很便宜的價格就能租賃到安靜的小院子。
“你們馬車壞了嗎?不如今兒跟着我們去驛站休息一晚,明日再說。”
天色太晚,官道上沒有幾個行人,前面的城門也沒有開,季家兄妹只能去周圍村裡人家借宿,肯定不如驛站舒服。
車伕已經弄清楚來人的身份,差點沒嚇得尿褲子,他不過和兄妹二人吵嘴幾句,說他們晦氣,讓他們賠銀子,也是見二人穿戴不錯,想要訛詐點銀子罷了,誰想到竟然和少將軍和少夫人是舊識,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趁着夜黑,他快速開溜。
青璃看到一條黑影溜走,根本沒有計較。幾個侍衛幫着修理馬車,並且給了季韻一匹馬,至於季悠,上馬車與青璃同坐,前方不遠處就是驛站。
“青璃,我真羨慕你,這個世間,很少有比你命好的。”
季悠在紗帳面前看了看睡熟的雙胞胎,一臉羨慕,眼裡帶着誠懇之色,或許青璃上輩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好事吧,不然爲什麼世間女子所求的一切都被她得到?相親相愛的家人,錢財,美貌,如意郎君,十全十美。
“或許吧。”
或許是命好,可生活中,不是一切都看運氣,遇見什麼樣的人,決定過什麼樣的日子,可也需要經營,她和淳于諳彼此都是維持最初的模樣,好像時間已經靜止。
“季盼死了,當年之事,放下吧。”
季盼也是個有本事的,暗自私通守衛逃跑,青璃早接到消息,只讓人跟着。季盼往北逃竄,入了大秦蠻人的賊窩,最後被凌辱致死,極其悽慘,不過也是罪有應得。
“沒什麼放不下。這麼多年,也該想通了。”
季悠勉強露出一抹苦笑來,原來身邊還有一個衷心的丫鬟,爲了在雨夜給她買傷藥,感染上風寒,無數藥材也沒有挽救過來,最後離她而去。
現在,季悠的世界只有哥哥一個人,爲了在地下長眠的孃親,她要給哥哥找一門好親事,這樣纔有臉給娘一個交代。這些年,她手頭上也存下一些銀兩,當年陳公子死後,有一部分錢財,儘管季悠不要,青璃還是給她留下來,畢竟有錢好辦事,從沐陽流放回來也要生活。
前方不遠就是驛站,並不大,有侍衛提前送好消息,早已經有士兵準備好熱水,青璃讓給季家兄妹安排兩個相近的房間,等天亮的時候送二人進京。
躺在牀上,青璃翻了身。或許是護國將軍府上佈置太過奢華,她也安於享樂習慣了,對於簡陋的驛站沒有任何好感,她能很清楚地看到房頂上有幾隻蚊子落在那裡。
“怎麼,不習慣?”
沐浴過後,淳于諳用精壯的身軀摟抱住自家娘子,爲了安全起見,龍鳳胎兄妹就在牀的角落上睡着,淳于諳抱着兩個小的下馬車,他們都不知情。
“恩。”
青璃扭動一下身體,外面的涼風啪啪地吹打着窗櫺,一場夜雨如期而至。
昏黃的燭火,映照夫妻二人的臉頰,青璃能從淳于諳的眼眸裡看出很多東西,她猶豫道,“麒麟和水晶還在……”
“我們可以去盥洗室,到時候你不要叫就好!”
“誰叫了?”
青璃立刻跳腳,音量不由提高兩分,這個淳于魔頭,還玩上刺激來了!這次出門,她本來對帶不帶龍鳳胎猶豫不決,是他決定不帶小娃,他不說,她也知道,就是怕兩個小的打擾他們親密。
“反正不是我。”
淳于諳深邃的眼眸裡含着一絲笑意,他打橫抱起自家娘子,邁着大步來到盥洗室,裡面還有熱水,他把青璃放在浴桶,很快也脫光衣衫,進入之時,飛濺起大量的水花。
“你幹什麼啊!”
青璃惱羞成怒,正欲反抗,無奈淳于魔頭力氣更大,一把抱住她的纖腰,熟練地撫摸她身體的敏感部位,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
“娘子,你真美,不如我們在要一個寶貝吧?”
二人還要再生,早點更好,這樣以後有大把的時間夫妻可以一同度過,等到二人老去,小娃們也長大了。不過,淳于諳很懷疑,自家娘子會不會變老,自從幾年前她及笄到現在,容貌上反而添了三分妍麗。
“你確定嗎?”
青璃一直在食用空間裡的避孕藥,年輕的時候多生幾個娃,身材恢復要快一些,她是有過類似的考慮。
窗外的雨點敲打着窗櫺,夫妻交融在一起,彼此都發出強烈的喘息聲,二人提心吊膽,好在兩個小包子玩累了,關鍵時刻沒有搗亂,一直在睡夢之中。
第二日一早,雨過天晴,淳于諳昨夜得到滿足,精神抖擻,面貌一新,跟隨的護衛們都在不着痕跡地打量少將軍,覺得比以往多了幾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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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韻和季悠收拾好行囊,對於青璃,季韻心底存着感激,他說不出是什麼心情,或許年少時,也曾經有過悸動,可望而不可即罷了。
“青璃,我們在京都見。”
季悠從口袋裡摸了摸,面色有些窘迫,她把大部分珠寶首飾都換成可以隨身攜帶的銀票,看到兩個小包子,沒有能拿得出去手的禮物。
青璃心下了然,拉着季悠的手微微一笑,“等臘月,我就能回京都,到時候,我們在相聚喝茶聊天!”
馬車再一次駛向官道,青璃坐在馬車裡,拉着兩個包子進行教育,三歲也不小了,淳于魔頭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開始習武,淳于老將軍提過這個問題,但是她這個做孃親的,怕包子們太小,受不得高強度的訓練。
“娘,我和哥哥想要不愛哭的弟弟和妹妹,這樣我們就能帶着他們一起畫畫,一起打鳥,一起玩捉迷藏,一起聽故事。”
水晶轉了轉眼睛,沒有忘記祖父的叮囑,按照祖父的話自己進行改編。
“可是萬一有弟弟或者妹妹,爹孃就要用心思在他們上面,不能時常照顧你們了。”
青璃裝作一臉爲難的表情,她就是想看看兩個小的怎麼回答。
“怎麼可能呢,弟弟妹妹,麒麟和水晶也會愛他們的,我們一起疼他們。”
水晶用竹籤紮起一塊果肉,眼睛眯着,長長的睫毛閃動,兄弟姐妹是一家人,這是爹爹教的,他們相信爹孃不會偏心。
“好吧。”
不愛哭的弟弟妹妹,青璃一臉黑臉,她可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愛哭鬧,元雨那小包子遭人嫌棄了,這是爲什麼呢,還是因爲像淳于魔頭,她也想再生兩個,至少有一個性子像她吧。